鬼门开在隆昌正中央,那股连巨兽都无法抵抗的吸引力,牵引着这片鬼蜮里所有的怪物,想要将它们拉入地渊深处!
保安被红楼执念簇拥在中央,所有的黑色丝线都萦绕在它的周围,仔细看去,由怨恨和愤怒凝结成的丝线将所有执念连成了一个整体。
它的身体也在向后移动,只不过和那些毫无抵抗之力的隆昌原住民不同,保安后退的度很慢。 “谋划了几十年,还是毁于一旦,都是因为你……”它的目光跃过君生,停留在徐伯身上,我能清楚感受到保安是在跟我说话:“我诅咒你,就算我坠入永无光亮的深渊中,我也会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你
!”
它冷漠的脸慢慢出现变化,露出了一个让人心寒的诡异微笑:“我有预感,你不得好死,我会在地狱等着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陪我!”
“狗急跳墙?”我根本没有把它的威胁放在心上。 嘴巴向两侧开裂,保安的身体里冒出无数的黑色丝线,每一根上面都雕刻着人脸:“地渊开在隆昌之中,这个囚禁我们的牢笼也会被打开,猪笼公寓将不复存在,我们留下的最后一个后手也将成功逃脱
。”
“你是说朱立吗?”我尝试着操纵徐伯的身体,对保安比了个抹脖的手势:“在畜生道里我尚且能够翻盘,等回到阳间,你们执念不过是我的食物罢了,想将我拖入地狱,你们还不够资格!”
“你身上沾有轮回的气息,在老天眼中,你要比我们危险一百倍。”保安狰狞狂笑,黑色丝线四处飞舞:“我已经能够看到那一天了,我在地狱等着你,我在地狱等你!”
最后一根黑色丝线断裂,保安和它周围被黑色丝线缠绕的四号房怪物,全部被吸入深不见底的裂缝。
“这疯子死到临头还不忘恶心我一把。”我时刻注视着场中形势,黄泉令打开了鬼门关,虽然只是一条窄窄的缝隙,但就连体型遮天的巨兽都无法抗衡。
隆昌已经完全被毁了,所有的原住民,除了站在君生身后的徐伯和女孩外,其余的都被吸入鬼门当中。
执念在畜生道里存在的所有痕迹都被抹除,整个隆昌已经清空。
头顶的镜面开始扭曲,君生口袋里的轮回镜碎片轻微震颤,鬼门关造成的强大吸力对于隆昌大阵也造成了不可修复的损害,夜空中缝隙交错,倒映的巨大镜面距离崩碎也远了。
此时隆昌之中,只剩下那头巨兽还在挣扎,它的体型太过庞大,半边身体被吞入地渊,另外半边死死扣在畜生道的大地之上。
兽吼震天,不过和之前相比,总感觉底气不足。
无限蔓延的裂缝终于放慢了度,在最后一个隆昌原住民被关于鬼门之后,君生一直背对着我和女孩的身体,晃动了几下。
他高举的手,仿佛托着千斤的重量,摇摆不定。
“君生?”我第一个察觉不对,未满一年,强行使用黄泉令就是在消耗使用者自身的一切,这令牌最后一个要吞食的人,应该就是施术者本人。
黄泉的浪涛慢慢平复,那亘古流淌的大河,翻腾在生死之上。
可能是听到了身后的响动,一直背对我和女孩站立的君生,慢慢转过身
“嘶!”
看到君生此时的模样,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它的残魂几近透明,身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无法愈合的大洞,他就好像是一个站在烈阳下的雪人,身体正在一点点融化。
看到这个样子的君生,女孩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无意识的向前走去,步履蹒跚,每一步都好像耗干了全身力气。
君生托着黄泉令的手慢慢放下,他一如几十年前那样,清瘦、寡言,只是目中的温柔,就算是日日夜夜的轮回,都没有改变。
涤荡的黄泉水,静静在地渊之下流淌。
轮回的彼岸,曾经的恋人相对而立。
手捧黄泉,口袋里的轮回镜片散着畜生道中仅有的微光,身体在不断破碎,但是君生脸上却涌现出久违的笑容。
“君生……”
短短几步远,却好似女孩一生中走过最漫长的路,她眼底带着一种绝对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
站定,相拥。
目光好似跨越了轮回,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奔流的黄泉隐匿,地渊深处的鬼门缓缓闭合,君生手里的黄泉令也蚕食完了他的最后一丝记忆。
就在女孩的怀中,君生的残魂悄然消散,好似一阵从未吹拂过来的风。
“君生?”
女孩的手还悬停在半空,她手指伸向那片虚无,像是在挽留什么。
指尖颤抖的厉害,她怎么都抓不住,动作越来越大,她拼了命去拥抱眼前的空气,那痛彻心脾的声音,连我这个局外人听了都感到难受。
“君生!顾君生!!”
……
大地上的创口让人看了心惊,那头巨兽卡在地缝里,深陷隆昌大阵之中。
鬼门关闭,这头巨兽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它正看向我所在的位置。
站在隆昌主楼顶层,我扶起跪倒在地的女孩,将丢在一边的竹篮捡起,擦去绣球上的灰尘。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拿起轮回镜碎片和白骨玉盒,透过窗户,默默看着外面无边无际的荒野。
生老病死,分离是不可避免的,就像六道阴阳,这是上天的铁律。
君生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都没有改变注定的结局,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身上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血狐曾说过我的意志乎常人,君生能在最后关头将我的意志挤出身体,可见他的意志能和未打开道锁的我媲美,他从未吞食过梦萦草、梦境之花等东西,意志却如此强悍,唯一的可能就是每轮回一
次,只要意志不散,就会得到加强,如此想来……”我抚摸着轮回镜碎片,脑海中一条零散的线慢慢清晰起来。
“现在还无法断言,红楼里住在顶楼的年轻人和另一位主播相互认识,等离开了畜生道,只要能找到他,我就可以证明心中的猜测!”
畜生道里似乎只有黑夜,时间慢的让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梁上的铜镜映照出了一缕淡淡的亮光。
那光不同于畜生道里所有的光,带着温度,有一丝丝的暖意。
“终于等到了。”我搀扶着女孩站在铜镜下面,将白骨玉盒和轮回镜碎片放入口袋里,手捧着女孩准备送给君生的那枚绣球。
暖光映入眼眸,在光的尽头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鼻子闻到了泥土的气味,双耳能听到十几米外的虫鸣,冰冷的善恶修罗面具贴在脸上,一切都好像生了变化,我低头看去,无意间扫到了掌心那褪了色的绣球。
绣球还在,可是本应站在我身前的矮小黑影却永远看不见了。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托举着秀场手机的命鬼融入我影子当中,它本就重伤未愈,坚持了一个晚上,又被初阳照射,鬼体受损严重。
双手伸进口袋,墨玉貔貅、白骨玉盒和轮回镜碎片不仅都在,而且连位置都没有生变动。
我将其拿在手中反复观察,装着黄泉令的白骨玉盒上好像附着了什么东西,变得更加阴森。
轮回镜碎片的变化更大,边缘不再锋利,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镜面之中不仅多出了一条满是人脸的黑色丝线,还多了一头野兽的虚影,看外观竟和畜生道里的巨兽很是相似。
“这是投影?还是说它被炼化在了隆昌大阵当中?”经历了畜生道的种种事情,我再也不敢小瞧这镜子。
郑重将其收好,我催动鬼术,猛然现自己的鬼环里又有一枚珠子被点亮,里面好像拘禁着什么东西。
“应该是徐伯。”我没有多做停留,自己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抱着绣球就朝楼下跑去。
来到一楼,收了三鬼,现住在顶楼的年轻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而原本坐在他对面的白雅儿早已不见了踪影。
“估计是跟着朱立一起跑了。”想到朱立,我杀意翻腾,许久才压下去。
离开隆昌古楼,我朝着红楼那里跑去,还未赶到,就远远的看见一个盲眼老太太牵着一个矮小孩子的手从楼道里走出。
“阿婆!”
我喊了一声,跑到她跟前,正要开口,她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急急忙忙的问道:“你找到君生了没?你昨晚在古楼里看见他了吗?”
我看着眼前的老阿婆,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里。
穿过轮回,记忆会被封印,我是因为以君生和徐伯的魂魄为舟船,仅仅只是将自己的意志送入轮回,所以才能记得一切。
“我……没有找到他,昨晚太混乱……”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欺骗老人,双手紧紧攥住:“可能是因为执念的事,那孩子受了惊讶,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来红楼了。”
“这样也好,也好。”老阿婆碎碎叨叨的说着:“我老了,等我走了,就没人会给他开门,早点断了也好。”
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她牵着六楼小男孩的手,颤颤巍巍的朝着楼道走去,在她们转身的时候,我口袋里的白骨玉盒轻轻颤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自白骨玉盒跑出,飞入了小男孩的身体里。
也就在同一时间,这个痴痴傻傻,从来不会说话,不会哭的男孩,突然坐在地上,指着隆昌的方向大声哭喊了起来。
看着一老一少两道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感觉很无力。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以老,错过了这个轮回,不知道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了。”我站在初阳之下,拿起秀场手机,无意识的看着一条条水友的弹幕,思绪飘远。 巷里当年初见晏,豆蔻娉婷只十三,竹马无鞍,青梅枝满,私语相许老长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