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已经错过,那铜镜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原样,没有改变。
“君生,你说的路呢?在哪里?现在怎么办?”徐伯声音颤抖,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哆哆嗦嗦,甚至躲在了女孩后面。
“你应该是当初的幸存者吧?愚蠢至极,真以为吃了肉就能活下去?你死后不还是回到了隆昌!你逃不出去的,只有夺取活人转世的机会,重新投胎,才能走出隆昌!”保安手指轻点,一条条黑色丝线好像毒蛇一般指向徐伯:“我不清楚这个小孩答应了你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欺骗了你,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隆昌和生活在这里的可怜人。你应该相信的是我,而不是这个外来者,只有我可以带你离开。”
“别听它瞎说。”我打断了保安的话:“你们无法走出隆昌,其实就是因为它们的存在,这些怪物是死者的恶念和不甘结合在一起形成的,它们在隆昌居民的心里成长,畸形、邪恶,连轮回都不愿意接纳。如果你加入它们,就会被吞食掉自我意志,成为行尸走肉,那可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徐伯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之色,他看着保安指尖缠绕的黑色丝线,缩了缩脖子:“我怎么可能和它们同流合污,你放心。”
“同流合污?你为何要违背自己心中的渴望,来污蔑‘自由’?”保安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我们耗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才终于摸索出一线成功的可能,他一个外来者能给你什么保证?”
“真要是加入了你们,我恐怕连自己的姓名都要忘记,连自己都做不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徐伯故作强硬,保安咧嘴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那冷冷的眼神让徐伯自内心的恐惧,他知道眼前这畜牲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你会后悔的,隆昌阳间是最脏的地方,你洗刷不了身上的污秽,你是靠着吃掉同类的肉才活下来的,这世上能接纳你的只有我!”保安手指弯曲,就像是操控木偶的傀儡师,跟在它后面的隆昌原住民悄无声息的向前逼近。
这人十分狡猾,它从我手中的玉盒上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想要慢慢接近,等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就暴起难,我敢断言,这家伙的要目标就是我手中的白骨玉盒。
话不投机半句多,徐伯把希望全部压在了我身上,此时看到周围隆昌原住民靠近,小腿抖:“君生,你说的路到底在哪?”
“路就在身边,只是还未开启。”我不再搭理徐伯,向后退了一步,靠近女孩,回头在她耳边低语:“我之前给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吧?等会不管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离得太远。”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她眼中满是担忧,只是温婉的性格让她没有开口询问。
她的神情让人心疼,但我不会去向她解释什么,说的越多,越容易被红楼执念听到。
“等她离开了畜生道,再回阳世,这里的记忆就会被封印,一切就像是从未生过一样,她估计依旧会每晚打开里屋的门等待君生,只是她可能再也等不到那个人了。”
我的意念寄托在君生的残魂之上,此时君生的意识还未苏醒,这也是我一直没有使用黄泉令的原因之一,我没资格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剑拔弩张,局势越来越紧张,隆昌原住民在执念驱使下不断靠近,我已经能闻到它们身体上散出来的那股恶臭。
“只能这么去做了吗?”
楼道里被围的水泄不通,空气几乎凝固,我手背上冒出条条青筋。
抬眼看去,入目的尽是丑陋的猪脸,这里是畜生道,是远离人间,位于轮回彼岸的放逐之地。
“你们俩贴着门,站到我身后去!”我心中狠,将白骨玉盒又打开了几厘米宽,隐约间已经能看到其中令牌的轮廓。
奔涌的浪涛声,夹杂着鬼哭狼嚎,一瞬间隆昌主楼好像被某种力量笼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说不出的,好似来自亘古的警告。
执念化作的黑色丝线如琴弦断裂,保安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它也在害怕,可是筹备了几十年的时间,它也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谁敢回头,我就吃了谁!”更多的黑色丝线从它和四号房怪物身上钻出,刺入隆昌原住民体内,勾动负面情绪,这是执念最擅长的事情。
受到刺激,原本害怕想要逃跑的隆昌原住民冷静下来,它们好像被剥夺了自己的思想,如同木偶一般,僵硬的迈动脚步,朝我走来!
“来吧!我这人不喜欢无谓的牺牲,但这并不是说我怕死!”我像只受伤的野兽,出低吼,将盒盖打开了半掌宽。
手臂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玉盒中蕴含的力量太过庞大,让我无法驾驭,在畜生道中使用黄泉令要承受的因果,似乎比在阳间还要多。
我能感觉到这具躯体中某种很重要的东西正在被抽取,像是记忆,又像是情感,那是一种无比热切,埋藏在心底的力量!
温暖柔和,好像一轮深埋在冰洋深处的烈阳!
两种完全矛盾的感觉汇聚在君生瘦弱的身体上,这种无法言说,正在被黄泉令消耗的东西,应该就是君生对女孩的感情。
在老阿婆的故事里,君生是一个沉默寡言,甚至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之类话语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胆小懦弱的孩子,在生死关头,朝着屠夫下跪,抛却自己的一切,只为用自己的命来替换女孩的命。
我的意志寄托在君生的残魂上,所以他的这份感情只有我能体会到。
他的喜欢深埋于心,从不说出口,但却比任何爱情都要炽热。
这就是君生的记忆,也是他在轮回之中能保持自我的关键。
我手中的动作略有放缓,黄泉令此时就像一条饥饿的孽龙,贪婪吮吸着君生的记忆,这是我第一次使用黄泉令时根本没有生过的事情。
未到期限便擅自使用,令牌根本无法掌控,一旦将其放出,敌人和施术者都可能会成为它的攻击目标。
赌上记忆和生命,押上所有东西,我的动作渐渐变慢。
楼道里数十道目光都紧盯着我,红楼执念觉察到了我的犹豫,立刻让更多的隆昌原住民冲来。
一旦被它们靠近,万一玉盒被夺走,那我就真的失去了一切翻盘的机会。
手掌用力,来自黄泉令中的吸力拉扯着我的意志,记忆和情感被吞噬,丢失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看着紧逼而来的一头头怪物,它们距离我已经只剩下几步之遥!
“这是你们逼我的!”嘶吼一声,我再无顾忌,用尽全力,准备完全打开盒盖。
记忆被撕碎,残魂在消散,我咬牙支撑着仅存的意志,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黄泉令好像一头怎么都喂不饱的怪物,我自己的意志已经无法支撑下去,而就在这时,君生的灵魂最深处一团炽热如火的意志燃烧了起来!
猝不及防,我的意志被他挤出体外,强行按入一旁徐伯的身体中。
经历了无数次轮回磨练,君生的意志比我想象中强悍许多倍,我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他推了出来。
“你……不对!”我心神刚刚稳定下来,忽然明白君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想要独自催动黄泉令!
我想要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瘦弱的手指此时无比坚定的扣住盒盖,打开,稳稳抓住了其中的令牌。
看似普通的动作,可仅仅做完这些,君生的残魂就被黄泉令吸收了一大半!
再这么下去,他就要魂飞魄散,可他没有任何犹豫,在红楼执念冲来之前,高高举起了令牌。
以自身献祭,刹那间隆昌大地之下传来一声巨响!
埋葬着无数冤魂恶鬼、罪人尸骸的土地裂开了一道直通幽冥的裂缝。
无数我从未见过的飞禽走兽拼命逃离隆昌,虫群飞舞,黑云压顶,一声声浪潮自九幽之下传出,那条流淌过时间的长河令所有人都心生敬畏。
和我在阳间使用黄泉令不同,曾经伫立在天边的虚幻鬼门,此时正耸立在深渊之中,随着君生的残魂被一点点撕碎消散,那道阴森的门户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
“鬼门关开了!”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脑早已停止思考。
鬼门关就开在隆昌大阵之中,阴风呼啸,一股无法抵抗的吸力从中传出。
先是隆昌里的原住民被吸入其中,接着卡在大阵边界的凶兽也被拖拽入阵,它拼死挣扎,可也仅仅只是减缓了坠落深渊的度而已。
隆昌大乱,除了此时站在君生身后的徐伯和女孩外,剩下所有人都被那股莫名的力量吸向鬼门关!
一片哀嚎,这些满身罪孽的怪物对着夜空告饶,哭天喊地,唯有被执念操控的保安站在人群中,一言不,满脸恶毒的看着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