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废石料被残铜击碎,除了那碎了满地的废石与那只露出了一小半的“白骨”之外,更是有一股诡异的气息弥漫开来。
自气合玄阴之后,叶枯便对“阴”之事物格外敏锐,玄阴是至极之阴,阴之极致,而在这一股诡异的气氛中,竟是有着丝丝缕缕与玄阴同根同源之物。
这并不是说这一块“白骨”中有玄阴存在,大道衍化之中,天下至纯至净之阴并非只玄阴一物,只因为玄阴中承载了道则,随势而动,随道而行,是阴之道则的具象,更是一部行走的史书,两者并举,才对得起其“先天”之名。
既然是与玄阴同根同源,叶枯又以真气合了玄阴,这诡异的气息虽可腐蚀顽石,令生机凋敝,却奈何叶枯不得,在加上那一块残铜似对这与废石料有关的一切都有克制之效果,叶枯就更是有恃无恐。
所以,叶枯才敢以身涉险,装作被葵婆婆的黄符纸所控制,一脚便踩入了那黑雾之中,踏在白骨上,才敢拿着那一根惊惶木拐杖撬开那块“白骨”,取出这一枚寸许长的骨片。
他早已看清,这一枚骨片上烙印有“道”的痕迹,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仍是熠熠生辉,保存的十分完好,而那一股偏向阴气的乌青与骨片上那变换无常,吞吐不定的神芒也都是由此而来。
叶枯有玄阴与铜块两物护身,只如此,才能不被这一枚骨片所伤,可葵婆婆就万万不是如此,所以这一枚骨片才会轻而易举地划破了一位通幽境界修士的护身真气,刺穿了她的心脏。
这一刺,不是截玄,亦不是斩玄,而是全凭了这一枚骨片的神异,阴阳玄气只是辅助,若非如此,纵使能凭庚金神识剑锋争到一着先手,也绝难一击致命。
此时,那在骨片上燃烧着的黑白玄火已然熄灭,无尽的灰雾从那一枚刺入心脏的骨片中冲出,所过之处,一切都在凋零枯萎,都在衰败,吞噬着葵婆婆的生机。
化精、化气、化神三境,修的便是精气神三者,以精化气,化气炼神,聚集顶上三花,将肉身、真气、神魂三者推至新境界,而通幽者更在此三境之上,很难说清他们体内的生机有多么浓郁。
人不可貌相,葵婆婆之所以会显得老迈不堪,只与她所修炼的诡异功法有关,如她那以布娃娃摹刻他人精气神之法便是诡异非常,自然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会让她看起来像是身处垂暮之年。
若真细究起来,以通幽修士的寿命计算,这葵婆婆只不过才到中年而已,只差不多是凡俗世界中的三四十来岁的的样子。
但那一枚骨片却更加不凡,一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叶枯却还不放心,这老太婆毕竟是通幽境界的修士,虽然是在那龙马与古战车的撞击中受了重伤,可这老妖婆那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仍是让他心有余悸。
强运一口阴阳玄气,抵在那葵婆婆心口的手猛然发力黑白闪没,叶枯是将那骨片刺地更深了些,也一掌将葵婆婆那生机正逐渐凋零的身躯震飞了出去。
“咔嚓!”
葵婆婆身形抛飞,撞入林中,将一棵需十数人合抱的参天大树拦腰撞断,窸窸窣窣响成一片。
古木轰然倒地,葵婆婆也砸落在地,双手捂着心口,却仍是堵不住那疯狂涌出的鲜血,似是知道自己已回天乏术,她便垂下了一只手,单手撑地,直起半截身子,另一只手也离开了心口,大片大片鲜血伴着一缕缕灰雾从伤口涌出,她却犹似不觉,抬手遥指叶枯。
“你……你……咳咳,咳!”
此刻,葵婆婆只进气多,出气少,话不成句,字不成词,一个字才出口,便又是不住地咳血,浑身都在颤抖。
“是你心狠手辣,视我为蝼蚁,可曾想到过自己会是如今这般下场?”
叶枯幻如鬼魅,身在游物境中,冲至葵婆婆身前,居高临下,不由分说地便是一拳轰出,砸在那一张让人望之生厌的老脸上,数颗染血的黄牙崩飞而出,整颗头颅都被轰入了大地之中。
“轰!”
这一拳纯粹是肉身的力量,在经历了数次肉身的蜕变后,叶枯这一拳可谓是势大力沉,重如山岳,以葵婆葵那颗脑袋为中心,地面蔓延出如蛛网般的裂痕。
此时,大地不再摇晃,崩塌势止,那如兽口般的黑洞也不再扩大,叶枯一拳过后又是一拳,一拳又重过一拳,硕大的拳头砸在那张葵婆婆的那张老脸上,鲜血飞溅,溅到叶枯的脸上,他满头黑发早已披散开来,状似疯魔!
他只沉默不语,骑在这老妖婆头顶,抡动拳头,拳拳到肉,砸地大地砰砰作响。
“呼~呼”
不知轰出了多少拳,停手时,叶枯气喘如牛,两只拳头上都在滴着血,那葵婆婆早已是不省人事,这么多拳下去,这张脸早是不成模样,苍白的头发被血黏住,贴在那张“脸”上,人却如一条死狗般瘫软在地,生机已绝,赫然是死透了
其实,叶枯心中并不如何恨这老妖婆,这一顿乱拳,每一拳上都没有真气加持,只凭了纯粹的肉身力量,顶多是将这老太婆的一张脸砸的变形,连毁容都做不到,更多的是一种发泄,借此机会,将他心中的积郁统统轰散。
“杀人者人恒杀之,我本无害你之心,你却有杀我之意,可笑。”
叶枯吐出一口血沫,咳嗽不止,他亦是在咳血,血中还混杂这破碎的内脏,要说经历了方才的种种还能毫发无损,那也是天方夜谭。
他俯下身子,欲将那一枚骨片从葵婆婆的尸体中取出,那伤口处凝固着鲜血,有灰雾攒聚,叶枯与这枚寸许长的骨片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炼化了这块来历神秘,其上刻有繁复道文的骨。
就在这时,那葵婆婆的“尸体”动了动,准确的说,是轻轻勾了勾手指,只一瞬间,便彻底沉寂了下去。
叶枯心中没来由地漏了一拍,下一刻,腰间一紧,一股莫名的力量向着他整个人撕扯而来,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拖拽着他往那塌陷形成的黑洞兽口飞去。
身形倒飞,腰间那一道束缚越来越紧,那莫名的力量让人根本无法抵御,阴阳玄气震动,黑白在叶枯地身躯上流转,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向后望去,那一口无尽深渊撞入眼帘,即将沉落进去!
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腰间似是箍了一道银环,那银环极细,只如发丝一般,若不是刻意去关注,根本不能发现。
“阴魂不散!是那老妖婆的玄丝,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又中了她的圈套?”
叶枯心头剧震,霎时间,他只以为那老太婆没死,但他却是亲手将骨片揕入了葵婆婆的心脏,看着她在一拳又一拳之下绝了生机,断不可能不死才是。
他如何也想不到,在他以骨片刺进葵婆婆心脏时,这两道玄丝便已是连在了他的腰间。
两侧的树木在飞速的倒退,葱茏的绿意却渐渐稀疏,他心中明白,也许下一刻便会坠入那兽口黑洞。
同时,叶枯更是清楚的知道,是有两股力量在牵引着他向深渊中坠去,一是那股莫名力量的束缚,撕扯着他全身,二则是腰间只发丝粗细的银白玄丝。
这玄丝太细,除了其主人之外,任何人也休想轻易间抓到如此之纤细的玄丝,葵婆婆在使用也是以神念控制,将玄丝的两端都定住了之后,才有那如抚琴般的扣指其上,掀起一阵音刃狂潮。
神辉流转,阴阳玄气尽出,任凭叶枯使遍了所有的法子,仍是不能摆脱这两股束缚。
“吼!”
风声突变,像是荒古蛮兽在嘶吼,周遭一切顿时转暗,一阵失重感袭上了他的身子,叶枯五心朝天,天上却只余下一圈蔚蓝,边缘似是狗牙肯出,参差不齐,那一圈蔚蓝在快速缩小,却是他正在飞速下坠!
不多时,一切都沉入了黑暗,这塌陷形成的坑似真如所见那般,深不见底。
“嗯?”
忽然间,叶枯只感觉腰间一送,那绷紧的玄丝突然软了下来,而那一股撕扯着他全身的力道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他心中一喜,正要催动阴阳玄气,扶摇而上,却发现自己丹田中只沉寂一片,没有半点回应!
那一口阴阳池已经干涸,只见其上有迷蒙雾气氤氲,而那一枚残铜正在雾气中沉浮,被遮去了大半。
这深渊似真是没有一个底,叶枯一身真气被锁,丹田彻底沉寂了来,像是一块铁疙瘩,任凭他怎么努力,没有半点回应。
不知坠了多久,似只是一眨眼,又似是经历了永恒,这般直挺挺地砸下去,没有真气护体,只怕是踏上了步羽十三阶的高人来此,也承受不得。
“轰!”
刺骨的冰寒骤然袭遍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