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耿怀揣着珠花往寝殿走,那跳舞的美人的美与王朔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王朔娇艳如牡丹,容貌极盛,但很少有人赞叹她的外貌,往往是折服于她一身气场。而这位如春花绿柳般娇弱的美人洽如一朵芙蕖,柔且美,让人忍不住怜惜。
徒耿当初心折与王朔牡丹王者雍容大气之美,此时自然也欣赏芙蕖柔弱清纯之美,当初会欣赏王朔,想的是要有一个不像母亲当年那般脆弱会放弃自己的女人做妻子,而今徒耿已是帝王,还怕什么放弃呢?帝王之尊,有一二爱宠,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不过是临幸宫人而已,王朔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谁也不会动摇她的地位。
徒耿返回寝殿,他发话让跪着的人还跪在原地,徒耿突然宽容起来,笑着让这些人起身,还同赵喜搭了几句闲话,赵喜也知徒耿心情缓过来了,还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呢。
天子至尊,身上就是多了个线头也要查半天,更何况是明晃晃的一朵珠花呢?赵喜领着人伺候徒耿换衣服,看着那粉色珠花静默半响没有说话。赵喜作为从小跟着徒耿长大的贴身心腹,就是和王朔关系再好,宫中的日子过得在平顺,也不会忘了做奴才的本分,他绝不会无视徒耿的意愿,去向王朔告密。然而赵喜也没有提醒徒耿封口,或者替主子着想,直接敲打下人,赵喜放任亲近王朔的人去报告。唉,就算是个低贱的奴才,也会喜欢平顺安逸的生活环境。
王朔刚刚接到江南那边的奏折,救灾粮和银子已经到位,灾民得到了妥善安置,学子们、读书人也没闹起来,算是暂时安抚住了,王朔正在庆幸又平安度过一劫,没想到徒耿就来给她送大礼了。
王朔呆坐在凤椅上,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惊讶吗?大约不算吧,成亲时间越久,他们之间总是没有男嗣,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到“七年之痒”“无后为大”这些字眼。但要说不惊讶,那也绝对不是。大约是心有期盼吧,虽然很可能会发生,但在他没发生的时候,还是抱有希望,心存侥幸。
王朔让青儿收拾好江南水患的相关资料,坐上凤辇,往后殿而去。
“你可算是好些了。”王朔缓步走进大殿,态度一如往常。
徒耿看王朔进来,心中知晓定是有下人禀告王朔了,他自觉没做错什么,正绷着一口气,等着王朔质问呢,因此语气有些冲得问道:“皇后来有什么事儿?”
王朔皱眉,好像对皇后这个称呼有所不满,往常徒耿从来都是称呼姓名或高敏这个封号的,“来给你报喜啊!”王朔调整心情,恍若无事道。
“什么喜事?”徒耿问道,本来挺着一口气要和王朔干起来的,结果王朔这么温柔,又是来报喜的,他那一口气瞬间就散了,从善如流的接口问道。
王朔挥手,示意下人送上资料,笑着解释道:“江南水患平了!你是不知,此次江南水患波及四省十三州,冲毁良田二千万倾,无家可归之人可达十五万之众。江南是何等要地,几年的粮食、盐、水运、织造多少举足轻重的产业受影响,还有那些士子,唉,一出事儿物议沸腾,又有当地豪强趁机作乱,还有奸商哄抬市价,若不是你给我的手令,及时调动当地驻军,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严重!”徒耿悚然而惊,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这么重大的自然灾害,连忙抓过那些资料看了起来,许久之后才看完,揉着发疼的眉心叹息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倒是想呢,你当时昏迷不醒,我在床前守了一夜,眼泪流了一箩筐,被子都泡在水里了你也没醒,我能怎么办?就干等着?!自然只能赶鸭子上架,赶紧和重臣们商议救灾了。”王朔故作轻松的笑道。
“还有什么事儿,一起说吧,还怕我承受不住吗?多少风浪都过来了。”徒耿是那么了解王朔,自然知道她每一个表情的含义。
王朔认真看了他一眼,看出徒耿坚持,也就从那沓资料的下面,抽出一个黑色封皮的奏折递给他,递到他手里之前还让徒耿保证:“说好不生气的啊,我是来报喜的,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你不许着急上火。”
徒耿点头应是,接过来一看却怒发冲冠,眼眶发红。
折子上写的自然是先帝诸子死忠,联合江南豪强,趁着天灾**的机会,煽动百姓,散布徒耿继位不正,上天降下惩罚的谣言。
王朔看他气得狠了,连忙抽出折子仍道一边宽慰道:“说好了不生气的,何苦和那些小人过不去,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王朔一边劝他,一边摘去指甲、戒指就要给他按摩,徒耿拉着她的手道:“辛苦你了,别忙了,陪我说说话儿。”
王朔顺从应声,坐在他身边,听他道:“苦了你了,听赵喜说你每日忙到深夜,先前好几日不曾合眼,你瞧瞧,眼中都是血丝。如此忙碌,还不忘每天夜里来看我,唉,都是我的不是,我贪玩病倒,反让你顶缸了。”
“没事儿~”王朔吸了吸鼻子,被徒耿难得的一句软语说的感动得有些泪意,道:“你我夫妻一体,你生病,我正该为你守好家业。”
“多亏有你。”徒耿拍着王朔的肩膀感叹,问道:“大臣们可有为难你?”
“没有,有你给我的手令呢,我的夫君是陛下,有你给我撑腰,谁又敢为难我。在奏折上用的都是朱批,我仿着你的字体,绝大多数人是看不出差别的,就是有一二聪明人看出来了,又如何。既然是聪明人就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放心吧,朝堂上还是稳妥的,等你上朝的时候,还是一如往昔。”王朔解释道。
“上朝?朝堂上的事,有你呢,乱不了套,不着急,不着急~”徒耿连连摆手。
“什么不着急,你病了这么些天,再不出去露个面,大臣们都要没主心骨了。”王朔侧面强调徒耿的重要性。
“我这不是病着吗?”徒耿道。
“不是说徒长欢奉你出去游园了吗?”王朔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你知道了啊?”徒耿有些不好意思,当妻子的兢兢业业为他谋利,他却见异思迁,起了君子好逑之心。
“自然知道。”王朔笑道:“我最近忙着朝政,难免就疏忽你了,其他人看着你身边好不容易有个空子了,还不赶紧来钻。”
“他也不是故意的……”哦~原来说的是徒长欢啊,他还以为……徒耿长吁一口气,讪讪想问徒长欢辩解几句。
“知道!他啊,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儿,估计就是趁你病了心软,来露个脸,攀攀交情,谁会嫌和陛下关系亲近了。要让他做出什么挑拨你我夫妻关系,故意引诱你做有损身体的事情,借他是个胆子他也不敢。就是揣度你的心意,趁机让你出去走几步散散心,这点儿小事。放心,我这点儿心胸还是有的,不至于为了这个罚他。”王朔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徒长欢也不能不罚,明知道你大病初愈不能吹风,还撺掇着你游园,这不是幸臣吗?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还说自己心胸宽大呢,到头来还是要罚!”徒耿笑点王朔的鼻子,还是这么小心眼儿~
“一码归一码,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的,这次不痛不痒揭过去了,他还以为我软弱好欺呢?”王朔皱眉道。
“不敢,不敢,欺负谁也不敢欺负皇后娘娘您呐!”徒耿笑着搂过王朔的腰,得意道。
“唉,别转移话题啊,我可不上当!既然能游园了,明天一定去上朝啊,也给朝臣吃个定心丸。”王朔强调。
徒耿举手投降,连声保证,明天一定上朝。
朝廷事忙,最大的事是江南水患,可除了水患还有其他很多事情待办,王朔又忙着去处理这些事情了。
等王朔退了出去,徒耿黑下脸吩咐赵喜叫暗卫统领去查一查徒长欢,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被设计了,徒耿的智商就该去喂狗了。
王朔心有灵犀也在查,顺带把自己查到的消息通过暗卫透露给徒耿。
那柔美女子命唤玉无瑕,是教坊的舞姬。如今还没有正式登台献艺,但色艺双绝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据说满京城的公子哥儿翘首以盼她的首次登台。当然玉无瑕这个名字是艺名,是管事嬷嬷起的,她原本姓何,是原兵部尚书、永祥侯府长房嫡幼女。当初永祥候身死,侯府抄家,女眷没入教坊,这玉无瑕改名换姓,如今已是新一代丽人了。
徒耿把暗卫呈上来的折子一摔,怒道:“好一个永祥侯府,后手还真不少!好一个玉无瑕,都十七了还没有登台献艺,难道无人包庇指使,真当朕是傻子呢!”徒耿不满意得抖着手上的折子,吩咐暗卫再去查,查仔细一些,看看谁在幕后指使,徒长欢是不是牵涉其中。
徒耿一肚子火气没处儿发,徒长欢是宗室,又是公爵,不能轻易动手,一个舞姬还动不了吗?盛怒之下,徒耿下令处死玉无瑕,连一根白绫的优待都没有,直接被管事嬷嬷杖毙在院子里,一卷草席卷了,送往化人场。
庭院深深,风送花香。
“唉,可惜了玉无瑕,娇滴滴的美人儿,还没派上用场呢,就这么没了?”
“怎么会可惜,她不是发挥作用了吗?至少咱们这位陛下开始爱好歌舞了,他发现世上除了皇后,还有另外的美人。”
“可他不临幸有什么用?”
“既然开始欣赏,总会喜欢上的,到时候总有机会的。”
两个中年男子对着满湖芙蕖饮酒,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