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垃圾散发着中人欲呕的臭气,腐败的食物长满绿毛,淌着黏稠的液体,绿油油的苍蝇鼓着圆滚滚的肚子,时飞时爬,两条后足不停地摩擦着尾巴排卵。
“卡西,听说你在英国牛津大学读的硕士?”工友利卡爽朗地笑着。
卡西早已经习惯了利卡粗鲁的玩笑,丝毫没在意,拄着铁锨点了根烟,祛除着鼻腔里恶心的怪味。
“听说你还找了个漂亮老婆,”利卡抢过卡西的烟点上,塞进被胡子挡得严严实实的嘴里,“英国妞儿漂亮还是你老婆漂亮?”
卡西忍不住骂道:“利卡。这个问题你一天要问我十多回,你不烦我还烦呢。”
“哈哈,谁叫你把老婆藏在家里当个宝,不让我见见。”利卡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拿起铁锨把垃圾往车上铲,“要不过几天到我家吃咖喱鸡肉吧。我老婆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做了一手好菜。”
“最近城里流行肺结核,怕传染了孩子,过几天吧。”卡西紧紧腰带,费劲地铲着垃圾。
找了半个多月的工作,卡西最终放弃了和学历匹配的高等行业,在清洁公司找了份垃圾处理的工作。虽然又脏又累,可是好歹生活得到了保障,薪水不多但足够一家三口日常家用。干了两个来月,卡西也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放下了牛津高材生的架子,开始和利卡开着粗鄙的玩笑,偶尔还下馆子喝点酒,然后醉醺醺地回家。
梵妮知道丈夫的辛苦,每天都会准备丰盛的饭菜。妻子消瘦的脸庞慢慢圆润,有了光泽,女儿朱恩也蹦蹦跳跳叫他“爸爸”,缠着他藏猫猫,卡西倒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好。
在牛津读世界历史的时候,学过中国的一句话“知足常乐”,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是贱姓,那就过贱民的生活吧。”看到衣装华贵的高贵种姓们悠闲地晒太阳抽水烟,卡西一边羡慕一边安慰自己。
“喀嚓”,铁锨碰到什么软中带硬的东西,把锨头牢牢别住。卡西用力一拔,身体失去重心跌倒,扬起的垃圾撒了他满身都是。
垃圾中有一样东西不偏不倚地落到他怀里,他随手抓起,忽然像捡了炸弹,忙不迭扔掉,哆哆嗦嗦地向后退!
掉在他身上的,是一截铲断的人手。
利卡看见卡西摔倒,丢掉铁锨跑过来,看见了埋在垃圾堆里早已腐烂的尸体,被铲断的手腕像乌黑的木头,向外汩汩淌着尸液。
“利……利卡。”卡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利卡皱着眉思索片刻:“卡西,这件事,只能咱们俩知道。”
卡西点了点头,他知道在印度亵渎尸体是极大的罪过,如果被人发现,等待他的事情不堪设想。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利卡拽起卡西,把尸体从垃圾堆里挖出,华丽的服装上绣着婆罗门特有的标志。
因为种姓制度造成的矛盾,经常会有婆罗门被首陀罗杀掉的事情。卡西也听说过,没想到居然真让自己碰上了。
利卡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卡西,把他丢进垃圾车,扔到野外,谁也不会知道。”
卡西已经没了主意,按照利卡所说,两人一前一后抬起了尸体。腐烂的肉块噼里啪啦掉着,尸体的肚子不知被什么动物啃了个大洞,已经干瘪的肠子上爬满了白嘟嘟的尸虫。卡西只觉得胃部阵阵抽搐,嗓子里直冒酸水。
总算把尸体扔进垃圾车,卡西再也忍受不住,扶着墙呕吐起来。
“卡西,过关卡的时候千万别紧张。”利卡拾起那截断手,用破布包好,塞进垃圾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