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个男人一台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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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获四条三斤左右大板鲫,和一条两斤左右的鲤鱼往回走的路上,南宫欢天喜地地用一根木棍和几缕茅草做了挑担,而祁连连续喂了大蓝鹭三条鱼后,负责边走边撸鸟。

“主上,我们为什么要收集这些杂草?比如这个长了绿色小珠的羽毛叶子、还有这个绿白色棒状的花蕾子?还有这一堆臭死人的蒿草?”

南宫因为衣服怀里和麻布腰带都塞满了祁连回去路上走走停停间摘下的植草,行动多有不便,于是费解地发问道。

“拿好这些东西!不识货!那是珍珠草(叶下珠)、金银花和黄花蒿!你不是才说你们拉血几天了吗?还总是忽冷忽热?这些材料就是救你们命的草药。”祁连随口回答道。

“草药?治病不去找巫觋(巫师,春秋时期女的叫巫,男的叫觋,后来才逐渐泛称巫、巫祝)或者医工祈祷、祛除鬼神和邪气,用这些花草济得什么事。”

南宫脚步停顿了一下,等祁连回头来看时,南宫满脸都写满了大大的疑问。

走在前面,理所当然地感觉既然已经穿越过来,那既然不可能再上医院买西药的情况下,就该先用中医方法和药方顶一顶的祁连,之前倒是没有想过以后给人治病要不要跳一段大神来给患者加上一个良好心理暗示这个问题。

于是,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祁连这时候也慢慢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盯着南宫,脑子里不断检索着前身所有的有关于这时代的“看巫祝治病”的记忆。

突然有了一种被南宫带偏过去,觉得好像生病请巫祝跳大神确实也没什么不对的错觉。

“MD,对个锤子,跳大神能管什么用?我现在是个公子了呀!春秋时期高级贵族!又不是以前那个村里给人牲口看病还被指指点点的小兽医!整天想着治病时候用什么服务态度干嘛?能看看,不看拉倒!我高低算是这时代唯一一个接触过现代医学的正规医生,哪怕不是医人的,但是别人医人,我医动物,用药道理是相通的呀,不过就是剂量问题需要注意罢了,理论上应该治不死人的!”

心里对自己竟然会被土著掌握了对话节奏,而感觉对不起广大穿越者前辈的祁连,本来还打算撸起袖子训斥南宫不要搞封建迷信那一套,要相信科学。

但是身边突然靠过来蹭祁连胸口的大蓝鹭,让祁连迟疑了一下,也就是这短短的迟疑时间,祁连冷静了下来,自己放弃了认真和计较。

在这个底层人民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春秋时期,而且大概率还在春秋中期的时代,巫和医大概率还没分家吧?

那这样的话,他祁连岂不是才是少数?这时候要是开个春秋版的全国医药行业法会,他祁连肯定才是被打成“封建迷信”的那一小撮里的头一号呀!

摇摇头的祁连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暂时熄了对南宫科普的心思,直接又指着身边的大蓝鹭说道,“她告诉我的,你问她去!”

“哦!这就说的通了!”南宫憨厚地摸了摸后脑袋,继续好奇指着大蓝鹭地发问道,“主上,您会鸟语,那您会不会像帝鸿(黄帝,左传中称帝鸿氏)骑龙飞升那样,骑着她飞走呀?”

“飞什么飞?骑什么骑?朕要上天还需要她这么瘦的鸟?告诉你,以后朕空闲下来自己就能飞!”不耐烦的祁连脑子里热气球的想法一闪而过,随口应付着南宫,希望能就此打消他这个好奇宝宝的十万个为什么。

但是缺乏想象力的南宫顿时惊诧道,“您自己飞?难道您能长出翅膀?”

“MD,飞你个头!那不就成鸟人了吗?你才是鸟人!闭嘴!不会问问题就别说话,赶紧回家!”走在前面的祁连快被不识趣的南宫气得整出高血压了,手上撸鸟的力度不自觉就大了些,引得大蓝鹭吃痛出声,然后突然展翅高飞而去。

被大蓝鹭突然这么一搞的祁连和南宫,一时都没了兴致,两人默契地沉默下来,直到走回山洞。

“主上!你们回来了,奴婢已经将您之前路上交代的臭蒿全部研磨取汁了,还用您带回来的木燧把火升起来了。”手里献宝般端着一个盛满绿色臭汁液的椰子壳的芳一,半跪在地,低垂着头。

此情此景倒让祁连不会了,这阉人这么会来事的吗?超额完成任务,还抢着干不是自己负责的事?

自己来这个山洞路上起码沿途割了三斤的黄花蒿是有的,全用一个破石头杵子和椰子壳舂啦?还有那堆火,祁连印象里自己前世全盛时期用这种方法生火也至少要将近一个小时呢!

瞟了一眼走时立在日头下的木杆影和记号,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自己才走不到一个小时吧?

不过随后祁连也就放下了这件事,因为用弓锯生火这事的快慢主要取决于力道的平均和持久力,也就是耐心和细腻心思,想来芳一在这方面应该比后面傻傻呆呆的南宫有天赋。

仔细思考了一番的祁连,决定对着会来事又或者心里有鬼的芳一现阶段还是要着力安抚为好,于是不经意地问道,“芳一,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朕做事的?”

听到问话的芳一端碗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平复后才回答道,“奴婢是三年前随太子妃殿下一同转而服侍您的。”

“哦,也就是说你是…嫂嫂的陪嫁奴婢?原来是燕国人?”祁连听懂了芳一的暗示。

“还请主上慎言!霖姬夫人已是您的正妻,不好重提旧事,这样会有辱您的英明和太子妃的魂灵。至于奴婢十年前就是蓟国人了。”芳一言语上软软地顶了祁连一句。

故意出言试探的祁连不怒反喜道,“芳一勿虑!适才相戏尔!倒也是个忠心警醒的,一直做奴婢太可惜了,朕有意给你自由身,并且在皂、舆、隶、僚、仆、台(注一)六等职官中给你一个贱官(就是小官的意思)身份,不过嘛…伯流未醒,他的身份和功劳,你们自问也应该是最高的,你们的地位不能高过他,朕有意在他醒后把他从下士,提拔为中士,那时顺便再询问他的意见,免得朕不通礼仪,怠慢了你们。”

左右想着自己是空头司令的祁连,想着借机安抚三人中“反意最炽”的芳一,也顺便试验一下他这个公子名头玩封官许愿这一套的威力下限在哪。

但是又一次低估了此时阶级跃升难度的祁连,今天再次被芳一的大反应吓到了。

只见芳一突然放下碗,捡起地上的短戈倒持在手,作势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而第一反应是往后狂退半步的祁连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叮!”的一声刺耳金属交击声炸起,原本傻站在祁连身后的南宫用根本不可能是瘸子的速度,大迈一步一个挺身后帅气地拔剑,一剑居合间就击飞了芳一手上短戈。

等祁连再看时,南宫已经面色如常地归剑入鞘了。

“MD!这个守门的奴隶兵是个剑圣?我身边总共才三人,竟然卧虎藏龙不成?”

就算是前世也只是从电视上看到过类似精妙剑术的祁连,直勾勾地盯着阍卫南宫。

直到不远处的易川在昏迷中开始痛苦地呻吟,祁连才回过神来,上前几步踢开短戈,然后示意南宫捡起地上的臭蒿汁去给易川服食。

然后,转过头来的祁连对着五体投地,完全趴在地上抽泣的芳一问道,“提拔你是好事,为什么要去死呢?”

“奴婢失义,尝谤言主上是非;奴婢不忠,曾起谋逆之心。有此不忠不义之念,却还贪生,已是愧对主上,如今却反而因为小功,得蒙主上拔擢,奴婢思来想去,羞愧难当,不敢苟活!”芳一说着说着,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正当祁连还完全不能理解自己随手画了一个饼,怎么就能让人去死的时候,喂完易川的南宫就爆喝道,“糊涂!不问主君的意愿,私自抛弃自己的性命,这不是我们身为奴婢该遵守的道义!芳一,你是轻视主上年幼吗?”

脸上写满了愤怒的南宫反驳了这一句还不满意,直接走过来踢了芳一一脚。

“主上!奴婢绝没有这等意思!”芳一急忙辩解自己的清白道。

没想通什么是芳一和南宫口中“义”的祁连,看着地上的芳一和脚边的短戈倒是想通了其他事情,于是突然冷下脸命令道,“芳一,你去把伯流身边那个铜胄洗干净用来烧水;南宫,你跟朕来,朕要教你挖点东西。”

说完的祁连转过身去,作势欲走,原本就站在一边屏住呼吸,害怕祁连重罚芳一,才故意先上来给了他一脚的南宫松了口气。

不料祁连才走出一步,就突然停下来,背着身杀气腾腾地说道,“尔等记住,既然拜朕为主,那么生、杀、予、夺,都只该操于朕一人之手!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主上此言…差矣!恕臣易川不能苟同,咳咳…臣子策名委质(策名,即君主将臣子名字写在书上、委质即臣子将策书交给君主,不再收回,以示虽死不叛),确实应该效死命于主君,然而大臣当以道事君,匡扶主君去恪守正道,主上不应该如此专独,这样只会阻塞忠言,导致国家衰败呀!”易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出声反驳祁连道。

但是此时的祁连,因为刚才芳一随时可以转为刺杀而非自杀的行为,正在气头上,脑子反而转得比平常还快了些,思索片刻,很快就强辩道。

“二三子非是社稷之臣!乃是朕的家臣,谋国之事,非尔等所宜言,逾越祖宗礼制,伯流你未免太放肆了!”

被祁连一席话语堵得哑口无言的易川不再说话,任由祁连带着南宫离开。

好一会后,躺在茅草上不时咳嗽的易川几天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恢复了一点嗅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嘴里黄花蒿的冲天臭味顶通了鼻腔。

而不久后,找了几根树枝把半满的铜胄架好烧水的芳一,听到了易川翻身叹气的声音,悄悄走过来低声询问道,“先生,可有事吩咐?”

“吾嘴里这股异味何来?”易川问道。

“乃是主上命我捣碎臭蒿榨汁,且留碎茎混合其中,由南宫阍卫喂食给您的,可是好些了?”

听到芳一回答的易川虽然明显感觉自己比上次清醒舒服了很多,却还是紧接着叹口气道,“主上欲擢汝于奴隶之事,吾已闻之,日后好生做事,这等超拔,非酬尔不离之功,难得也!然吾忧虑主上骤得天智,虽时有小利,最终却可能落到帝辛(商纣王)下场。”

“易子慎言,主上所言家臣之份,正当其理,为人家臣者,只当襄助家事。家臣不能谋国,家施不能及国,这是列国都通行的道理,还请易子不要再和主上申辩。”芳一俯首道。

“唉!!!你走吧!吾与汝非同道也!”气得翻了个身的易川,心中鄙夷着做奴隶做傻了的芳一。

他一个小小的奴婢没亲没故的,小恩小惠当然能够随便收买,但是他一个本来只要祁连顺利即位就有机会能摆脱典衣官,这样的不入流国君私人贱官,最后成为社稷大夫的“士”,就没有那么廉价了。

就在易川还在继续胡思乱想的时候,祁连已经不知不觉地带着从附近竹林里砍了两截毛竹的南宫返回了。

“就在这个位置,用朕刚刚在竹林里教你削的包柄布竹铲,给朕挖,记住!这里是两个灶的位置,这里是膨胀室的位置,然后沿膨胀室这三个方向给朕在挖三条烟道,上面提到的洞都要挖得上窄下宽,以能卡住烧水铜胄为准,彼此之间按顺序打通,全部深三尺左右(周代,一尺合今23.1cm战国的一尺约合现在的23.1厘米),最后等挖好了,在膨胀室和三条烟道的上方先盖上草和树叶,然后盖一层浮土,这样无烟灶就完成了,懂了吗?”

祁连对着南宫边讲解要点,边拿过他的配剑在相关区域划出记号。

但是一脸懵逼的南宫感觉从一开始就是,路易十六拿着海飞丝——摸不着头脑。

“啊!你笨死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芳一,你过来…”祁连抓狂道,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大个子智商堪忧,其他两个“心怀叵测”的人,他一准找机会都杀了,免得自己整天疑神疑鬼的。

“唉!智谋用来反驳劝谏,诡辩自己的错误而不更改!既然如此,吾就更不应该辜负太子妃的托付了…”易川侧躺听着祁连所谓“无烟灶”有板有眼的布置,暗下决心道。

临近入夜,所有人包括祁连自己,都喝光了几竹筒的加了缓解痢疾的叶下珠、金银花等草药的鲜美鱼肉热汤,虽然没有加盐,但是加了路上捡的野生姜黄和山茱萸的汤还是让人胃口大开。

“主上!该安寝了!”晚上守第一班夜的芳一来到火堆旁的祁连面前提醒道。

“记得叫醒朕守第三班,不得擅作主张!”祁连看着散烟效果良好的野战无烟灶中的篝火叮嘱道。

然后祁连起身问呆立在一旁的南宫道,“晚饭前那三个用小竹筒串在草绳上做成的竹筒报警器,都装到了紧要位置上去了吗?”

“是的,奴婢和南宫阍卫都去试过了,效果太好了,主上您天智聪颖,竟能想出如此妙器,让守夜之事轻松太多了。”芳一代替傻愣愣的南宫回答道,顺便巧妙地拍了一个马屁。

“如此甚好!”祁连对芳一的马屁敷衍一句之后,径直来到了自己的位于山洞最深处只能勾头进去的角落里的“床”铺,盖上些许干茅草,就此睡去。

而紧跟祁连的南宫,却换了个方向朝着山洞口侧躺睡下,抱紧了怀中短剑,同时把任何可能从他这一边伤害到祁连的空隙堵得死死的。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