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庇护所和沼泽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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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大多数生活在城市混凝土森林里的人,对于原生态户外的印象,很多时候都停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或者掩映在阴凉树荫下的水泥板登山小道这些层面,或者有些乡村生活经验的朋友能想到的最差情况也不过是清明节挂亲时走过的沾泥土路。

但是实际上,真正的原始丛林里,尤其是祁连目前所处的河北区域气候温暖、降雨充分,还是亚热带雨林及草原混合环境的情况下,人类的存在的痕迹和影响,对大自然来说基本上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上山途中周围随处可见的野芭蕉,还有野芭蕉旁边那一个个比火锅还大的野象脚印,茂盛到根本没有路这一说的山间野草和灌木丛,防不胜防地爬进你衣服里各处的蚂蚁和飞虫,以及时不时吓得你风声鹤唳的各种野兽声…

事实上,当前面开路的芳一又用木棍随手扫出一条在脚下草丛中乱窜的黄绿花纹毒蛇后,祁连对于自己刚刚用神鬼之说重新获得三个家臣忠诚的成就感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实在是在齐膝高乃至齐胸的草丛里跋涉太过艰难,留心脚下的同时,祁连还要拿着木棍替队伍中间扶着半昏迷状态的易川的阍卫南宫两人,驱赶慌不择路窜过来的毒蛇,和小猫大小根本不怕人的蜥蜴。

“真是老弱病残幼齐活了!”祁连跟着易川三人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到达终点,站在他们找到的天然庇护所前叹息道。

而这个家臣口中难得的庇护所也只是一块直径百米左右的花岗岩巨石,与地连接的背风面向内被凿出了一个不规则弧形区域的“山洞”,坐北朝南,东西通透,没有封闭,仅供避雨。

是的,哪怕这块巨石下完全被遮蔽而能保持干燥的区域只有七八个平方大小,但这也能算是一个山洞。

而且从这个洞顶部和四周的新旧开凿痕迹来看,这个地方显然之前是有主的。

地上层层叠叠堆放的枯枝和芦草的枯萎程度,也进一步证明了祁连的猜想。

不过,在看到角落里一个类似椰子壳制作的容器里盛放的“泥巴”后,祁连有些意识到了这个地方可能的问题。

“主上!是否真的要生火?此处位于小土山上,不同于您之前所在的芦苇榕树岛中,升起的炊烟很容易就会被看见。”

刚帮助浑身打哆嗦的易川放平躺倒在茅草上的南宫,一瘸一拐地走上来询问,而芳一则忙着处理路上砸死的一条蛇作为可能的晚餐。

“这个地方,是你们抢来的吧?我们逃到了这个鬼地方了,西边太行山的戎狄基本不太可能会追来了,看这里连堆火都没有的样子,你们这几天还一直在吃生食?是在防谁?这个地方原本的主人吗?”

祁连观察了一番手上的椰子壳,又捻了一些里面干燥的浮土,发现手感十分细腻,有点像高岭土,是好东西!

同时,祁连头也不回却一语道破三人这两天连火都不敢生的窘境。

“主上!您…您怎么知道?”显然此刻面沉如水的祁连,让本来只不过是象征性地请示一番的南宫,感到诧异。

“勿虑其他,朕自东海云游一番归来,想通了很多事,蓼水的河神又才刚刚派了她的使者来叮嘱了朕一番,所以朕知道的多,并不足奇。”祁连面色不变地扯旗撒谎道。

而此时震惊加犹豫的两个侍从,顿时觉得祁连的形象高深莫测起来,但同时他们也确信了自己之前在榕树下的叛逆之言一定是被祁连听到了。

“奴婢死罪!”

比起南宫,色厉内荏的寺人芳一反而更相信祁连的神鬼之说,并且也更加惧怕,于是当即请罪道。

“起来吧!朕之前和你们说的大陆泽泽神责备朕的话,也真的点醒了朕,朕之前的确太苛待你们了,朕不怪你们!我们主仆之前的种种龌龊,休要再提!朕幼时曾听先君说过,当今齐侯之所以能成就霸业,乃是因为他不因为自己的好恶而轻率行事,能重用和自己有一箭之仇的管子。管子差点真的射死齐侯,齐侯都能和他冰释前嫌,何况你们只有几句牢骚声呢?”

说完这番话的祁连,主动上前搀扶起跪地的芳一和南宫,甚至轻拍着芳一和南宫的手歉意道,“朕少不更事,对你二人多有怠慢,朕实在是为此感到后悔莫及,若是此番吾等君臣能都脱险,他日朕得志之时,定会好好补偿尔等。”

“主上,臣南宫(芳一)敢不效死!”

估计是芳一两人长这么大就没吃过祁连这样封官许愿的后现代大饼,这样简单直接爽快的效忠,倒让本来只是空口白牙随便说说的祁连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过,这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祁连今天上午之所以要花大力气编个瞎话出来唬人,除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之外,未没有一丝收服几人好增大生存率的想法。

毕竟自己这具身体的局限性太大了,跑几步就喘,空有满脑子的知识,没有强健的体魄,在荒野中生存下去的容错率也会低得令人发指。

“好啦!我们君臣携手,先度过眼前难关再说,都擦擦眼泪,朕听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日后不要再效这般小女儿姿态了,你们都是朕日后倚仗的臂膀呀!”

好不容易扶起两人的祁连,漂亮话不要钱地继续轰炸道,倒搞得两个侍从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场面有些滑稽。

“咳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坐起来的易川,轻声咳嗽,打断了眼前“君臣相得”的一幕。

可能是错觉,祁连转头看向快五十岁的典衣官时,感觉他脸上竟有一丝吃味的扭捏。

不过很快,易川的脸上就被悲哀的表情所淹没了,掩面泣道。

“先君社稷被奸贼所篡,臣易川原以为今生无望了,幸赖上天垂怜,能让老臣在离世之前,看到小公子您顿开天智,也死而无憾了。”

一语说罢,典衣官易川就猛的呕出一口血,然后昏迷过去。

吓得祁连大叫道,“芳一!赶快把朕让你别在腰上带回来的臭蒿全部分段研磨捣碎!南宫,你马上生火!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诺!”两个侍从见状没有多问,各自去做事情去了。

闲下来的祁连,也把自己藏在怀里的鸭舌草拿了出来,同时走到洞口外寻了一处有阳光直射的石块晾晒在上面。

然后祁连趁人不注意把竹筒里的蛇尸倒了出来,向着远处那一抹一直慢慢跟在自己后面的蓝白鹭扔了过去。

看着一开始恐怕就是因为自己身上沾上的那股蛇血腥味,才阴差阳错地亲近自己的大白鹭,一个囫囵就把长长的蛇尸吞下后,接着像一条吃不饱的小狗一样飞到祁连身边用头蹭着自己,暗示还要祁连继续投喂食物。

只不过现在自己晚饭都没着落的祁连只得无奈地摊开手。

撒娇的大蓝鹭似乎看懂了祁连意思,“呱”的一声“抱怨”后,却是用喙夹住祁连的袖子,往一个方向拉扯,那个意思就好像是示意祁连跟它走一样。

而被叫声吸引过来了注意力的芳一两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紧张地看着祁连。

“不要慌!我去去就回!”祁连转头安抚道。

但是祁连的回答却一下子吓得两人站起来急道,“主上不可!这附近一直有当初被我们赶走的野人游荡,如果一定要走,还请让我们随行!”

“也行吧!不过伯流的情况紧急,需要有人看护,这样吧,南宫你拿着剑和我一起走,弓和短戈给芳一留下。”

“诺!”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后,不情愿地接令道。

就这样,祁连和大蓝鹭在前面走,瘸腿的南宫在后面警戒。

循着一条带着好几处明显野生动物脚印的兽径,之后再穿过一条藏在草丛里的狭窄的岩石裂缝后,大蓝鹭最终把祁连带到了一处水草丰茂、芦苇丛生的山坳沼泽地,宽阔的水面,四周的峭壁,不时跃出水面的鱼儿…

山中的这等奇境,让祁连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什么世外桃源了。

不过,这等“仙境”之下,要是没有那一堆堆在芦苇间嗡嗡飞舞的大蚊子,就真的是完美了。

“主上,这里竟然有水源,真是太好了,比北边小丘的小溪更近!”南宫天真地说道。

“你是不是虎?没看到这里那么多的蚊虫吗?这里一看就是个有年头的山洪堰塞湖形成的山间沼泽,这里的水就算不完全是死水,也绝对流动性不大,不能喝的!”

祁连无语道,同时也明白为什么他发现芳一三人都好像多少患上了疟疾,只不过易川的症状最明显罢了,这里这么多感觉都足够遮天蔽日的蚊子群,就是疟疾爆发的最好策源地,易川他们又住的这么近。

最重要的是,易川缺乏最起码的防蚊意识,不像山洞里原本的主人那样,在洞里就准备了大概率是防蚊用的细土。

想到这里的祁连仔细观察了一番面前的沼泽过后,突然快步走到脚边一处小水洼前,捻起一些半干的红色泥巴把玩,并且嗅了嗅。

“有粘性,还有这种略淡的铁锈味道,这是能做紫砂壶的上好陆源物质红土?”

自言自语的祁连确定后,直接把红色泥巴抹在脸上、脖子和手背等等裸露皮肤处。

然后,还叫来南宫依葫芦画瓢地抹泥。

“主上,这东西是?”

重新确立了对祁连忠诚的南宫,一直到无条件做完祁连的吩咐才发出疑问。

而看着南宫前后变化巨大的言行,对春秋时期主仆关系有了更深理解的祁连,没有着急回答南宫的问题,而是拿起南宫放在地上的青铜短剑,一个猛子的甩手,就插中了不远处的水里,一条仰头吐泡泡的“挑衅”大板鲫。

然后,祁连才指着在一边看戏,呆呆的大蓝鹭,向南宫随口胡诌道,“这些泥是这位使者,提醒朕抹的,它说朕的妻子赐福了这些红泥,能防蚊虫,还能防日头暴晒的火毒。”

等祁连领着被自己那一手“飞剑”和“神使提点”吓到的南宫,来到沼泽水边,更加震碎祁连三观的事来了,那条被钉死了的鲫鱼血都散开在水里了,周围还有几条目测至少两三斤的鲤鱼和鲫鱼,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悠哉悠哉地游动着,完全不把走近水边的祁连放在眼里。

默默拔出了剑、取下鱼的祁连,顺手就把那条大板鲫递进了身边的大蓝鹭嘴里,然后对着南宫说道,“去那边捡三根拇指粗细的棍子来,你一根,我两根,待会等我信号,我们一起动手!MD,本地的鱼群太不尊重朕了,朕要代蓼水河神教训它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