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参赛的合唱队伍都接到了教育局的排练通知,唯独青山村小学没有收到信息,毫无疑问,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陆安南让孙小川在旅店看着孩子,带着卞卿直奔教育局,教育局的大楼已经漆黑一片,只有门卫室的灯还是亮着的。 值班的不是老孔,而是一个陌生的老头,他打开窗户说道:“已经下班了,要办事情明天再来吧。” 陆安南联系孙警官要到孔局长的号码,打过去对面根本就不接通。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回去旅店。 第二天一大早,陆安南独自一人又一次来到教育局门口。 “小陆老师,今天真的不能放你进去,省里的领导在,我放你进去就是在害你!” 陆安南面上阴晴不定,不清楚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被人使了绊子。 当初报完名之后他还特意找人询问过,确实是报名成功了,怎么如今其他学校都来排练,单单落了一个他们? 不多时,办公室主任胡东生带着几名保安赶到门口。 他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让陆安南瞬间明白此事与他有关。 “你到底干了什么?” 陆安南近年来唯二的两次愤怒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 “我干了什么?” 胡东生在保安的陪同下挺着肚子来到陆安南的面前,抬起头笑呵呵道:“你的问题让我感到很疑惑啊,我到底干了什么呢?” 陆安南握紧拳头,又一次放开,这家伙很阴险,明摆着在激怒他,只要动了手,那么就万劫不复。 “等着瞧。” 他转身离开,边走边拨通一个电话。 “王警官,昨天拜托您的事情如何了?” 王警官便是孙警官的徒弟王豪,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 二人在一间咖啡店碰头,王豪没有穿警服,而是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将上身的肌肉轮廓凸显的一览无余。 “陆老师,这个东西你千万不能公开,否则我就完蛋了。” 王豪将一个文件袋递给陆安南,神色凝重。 “放心,我绝对不会公开。” 文件夹里是胡东生的开房记录,这种事他不能找孙警官,以对方的行事风格哪怕与他的关系再好也不会帮忙,所以陆安南便转而找到了王豪。 对方先是有些犹豫,毕竟这是违规的,要是被人抓住,他大概率要背处分。 但他在师傅的耳濡目染下,早已对孤身对峙一村村民的陆安南心生崇拜,那日亲眼碰到他徒手制服三名持械盗猎者更是加深了心中的崇敬,因此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陆安南拿着杀招想要去找胡东生,但电话打不通,到了教育局才知道他已陪同省里的领导去参观县里的一中。 等陆安南再度联系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对方最初还保持着颐指气使的态度,当陆安南说出几个时间点后立刻怂了,提出见面解决这件事。 两人约在一处公园内,胡东生看来是一路跑来的,脑门上都是汗。 “你从哪搞来的东西?” “这你不用管。” “我告诉你,这个东西我一点也不怕,仅凭一份开房记录,组织上还能处罚我不成?” 陆安南嗤笑道:“组织上处不处理你我不知道,但我如果把这东西拿给你老婆,她肯定会对你频繁开房的次数很感兴趣。” 胡东生泄了气,靠在长椅上喘着粗气,恶狠狠地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的诉求很简单,让我们参加今晚的合唱比赛。” 胡东生咬牙道:“这个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节目表已经排好了,晚上就要比赛,你们根本来不及参加。” “可以把我们加到最后。” “不行。” “为什么?” 胡东生目光躲闪,半响后叹息道:“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你们学校早就跟白水河小学合并了,所以才会被从参赛名单中剔除。”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在三四个月之前,局长让冷处理,所以没告诉你们,对不起啊,这件事我也不想的,而且也不是我负责的,你要怪就怪上面吧。” 三四个月之前,那时候老校长刚刚去世没多久,陆安南深吸一口气,他将文件夹摔进胡东生的怀中后起身离开。 “艹!” 在走到公园门口时他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踢在路边的柏树上,表情狰狞。 路人见了纷纷快步离开,不敢多加逗留。 他费尽心力的参加合唱比赛就是想要保住学校,可现如今学校已经没了,合唱还有什么意义? “该死的东西!” 陆安南低吼一声,拳头重重地砸在树干上,直至指关节红肿流血才渐渐平息。 发泄过后,他独自坐在地上,向路过的人借了一只烟,点燃后吸了人生第一口香烟。 烟雾入口腔时,他疯狂咳嗽,但仍坚持着吸完一整支。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来电人是卞卿,陆安南犹豫了片刻后选择了挂断。 他不知如何开口,不知怎么告诉她们合唱的事情彻底没戏了,更不知怎么告诉她们学校已经没了。 卞卿打来一个又一个电话,陆安南将手机关机,返回公园开始一圈又一圈漫无目的的行走。 直到夜幕降临,卞卿在孙警官的陪同下找到了公园里与流浪狗并肩而坐的他。 “跟我走。” 卞卿没有责骂,而是不由分说地拉着陆安南往外走。 “去哪?” 陆安南挣脱卞卿的手掌,立在原处。 二人四目相对,卞卿的脸上先是闪过失望,后来噗呲一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原来也是个凡人,也会有无力的时候。” “我当然是凡人。”陆安南摇头苦笑,喃喃自语道:“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以看起来高大,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真的是个巨人。” “即便是凡人,一个下午的自怨自艾也够了,现在快振作起来,跟我回去。” “去哪?” “去大剧院,最后尝试一次,孩子们难得来一趟,总不能就这样放弃吧?” 陆安南的身体微颤,他想到孩子们过去一个月的努力,想到他们在试新衣服时的兴奋,又想到自己像个废物似地坐在这里一下午。 “走吧。” 再抬起头时,他的目光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