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陈宴,总是沉沦的,迷恋的,失控的。
但待一吻完毕,他深深凝了周棠好久,就这么一言不发的起身去了卫生间。
他依旧没有回复周棠的那句‘我爱你’的话,似乎下了床后,他的表情就有些淡了,仿佛所有的理智又开始控制住了他的所有情绪与失控。
周棠满目复杂的凝着他的脊背,直至他踏入卫生间并关好了门,她才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本打算捞起手机随意玩玩儿打发时间,不料指尖刚点开微博热搜,便看见了醒目的‘苏意小三’几个字。
她目光朝那几个字若有所思的停顿片刻,才伸着指尖点开。
随即,她看到了苏意和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在地下停车场里拥吻的照片,而后,也看到了苏意被人泼了满身的水,羞辱得跪在地上满脸泪水的狼狈照片。
那照片里的苏意,满脸的惨白,那头海藻柔软蓬松的卷发狼狈的耷拉在脑门上,脸上的妆容也全都花了,再加上痛哭流涕的表情,整个人落魄极了,哪里还有常日里在镜头前光鲜亮丽的模样。
周棠看到这些照片时,心底还是稍稍有些意外,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苏意。
遥想这几年来,苏意一直跟在陈宴身边,有陈宴的庇护,所以网上虽然有一些关于苏意的整容恶评,但也绝对没有什么有关苏意人品或是这类小三传闻的劲爆新闻和照片。
但现在不一样了,脱离了陈宴的苏意,就像是彻底的被拉下了风光的云端,而后在地上摔成了一滩烂泥。
她满目沉杂的将照片里的苏意凝了半晌,便开始阅读新闻里的字句,也是这时才知,原来前不久苏意以联系到了名扬集团总经理王勇为由,而在陈宴面前刷存在感,想让陈宴觉得她有用,想让陈宴重新原谅她并和她在一起,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苏意最终竟是当了名扬集团总经理王勇的情人,甚至,还被原配高璐当场捉住。
甚至于,新闻里的字字句句都在讽刺苏意的不自量力,也在清晰而又明白的写着那王勇也不过是攀附妻子高璐家族的权势与地位才混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也着实是个吃软饭的。
所以,王勇不敢得罪高璐一家,而苏意这个和他上过床的情人,就彻底成了王勇推出去的弃子。
瞧瞧新闻里写的是什么,王勇体贴而又讨好的拥着妻子大骂苏意不要脸,大骂苏意趁他喝醉不怀好意的勾引他!
那对妻子忠贞不二的决心与态度,简直像极了衷心护妻的好男人。
周棠彻底看完这些后,心底也稍稍增了几丝起伏,也难怪前两天苏意不顾一切的想来绿溪公馆求陈宴帮忙,原来那个时候的苏意啊,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正这时,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那卫生间的门突然响了一下。
周棠循声望去,便见陈宴又洗了个澡,披着浴袍出来了。
他头发湿润的耷拉在头上,再加上没有笔挺西装的加持,甚至就这么穿着拖鞋就走了出来,这种样子与这种状态,倒是将他身上刀锋冷冽般的气势给稍稍削弱了不少,整个人也顺势呈现出了一种有点慵懒而又随意的状态。
周棠下意识放下了手机,待他目光朝她落来时,她柔和的笑了笑。
陈宴没说话,扫她两眼便过去拿了吹风机吹头发,而后不顾周棠打量的眼神便脱下浴袍换了睡衣。
待一切完毕,他才慢腾腾的过来躺在了周棠身边,正要习惯似的伸手将周棠揽过来,不料在旁的手机突然响起。
陈宴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扫了周棠那恬静温柔的脸庞一眼,这才伸手过去将手机捞来,视线垂落,便看到了手机上的江枫的名字。
周棠也离得近,将江枫的名字看得一清二楚。
她本以为江枫这个时候打来应该是要和陈宴商量工作的事,没想到等陈宴点下接听键后,哪怕陈宴并未将手机开上免提,但周棠在近距离里,还是听清楚了陈宴手机里来自江枫的嗓音。
“陈宴,你能劝苏意两句吗?我现在被她缠住了,她一定得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还说你若不来或者真不要她的话,她就……冲入车流里自杀了。”江枫的语气染着浓烈的无奈。
纵是苏意和陈宴分手了,但苏意也是他认识了好几年的人了,所以真做不到看着苏意在他眼皮下去死。
他也真没打算掺和进苏意和陈宴的这些事里,奈何他今晚的确是被苏意缠住了,刚才他刚刚开车从小区大门出来,苏意整个人就直接朝他的车头冲过来了,如果不是他刹车及时,苏意早被他撞死了。
此刻苏意的情绪似乎全数崩溃了,毫无求生的意念,也似乎他不给陈宴打个电话甚至陈宴不安慰她两句的话,苏意就真要不顾一切的冲入车流里自杀了。
奈何,比起他的无奈与急迫,陈宴默了一会儿后,开口的语气却变化不大,“她既要寻死腻活,那就让她去。算计别人的时候能不顾后果,如今后果来了,她便是哭着痛着都得受着。”
却是这话的尾音还没落下,那边的苏意似乎一直在听着,当即就崩溃得歇斯底里的吼:“陈宴!你真的要对我这样吗?真不打算管了吗?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血!我陪了你快五年了啊,快五年了!你真的要这样吗!”
陈宴语气越发的淡漠与幽长,“苏意,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再者,我们已无任何关系,你使用各种手段来纠缠与威胁,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苏意像是彻底被打击到了,一时之间,竟没了声音。
陈宴脸色越发的冷淡,候了片刻,见苏意没再说什么,他便没什么耐心的要挂断电话。
却也就在这个时候,苏意那苍凉绝望的嗓音再度从电话里扬来,“我爸以前就劝过我,说我根本守不住你这样的人,可我就是不听。我一门心思的扑到你身上,一门心思的维护你哄你,最后还连累我爸丧了性命,可到头来呢,陈宴,你对我就这么狠心吗?”
说着,凄厉的冷笑起来,“我也自问我上次趁你之危想和你发生关系的确有错,可我真的就完全错得离谱吗?你是我守了这么多年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周棠抢走,我只是想守住你而已陈宴,可我真的没想到,你能碰周棠,能和她上床,你却在药效发作时,宁愿将我推给王勇也不愿意和我发生关系。陈宴,我也一直以为你只是性情冷淡而已,所以才对我也冷淡,可我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不爱我,也真的可以对我这样绝情。”
“我现在也不求你什么了,我只是想问问,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身败名裂了,我的事业我的口碑都毁了,高璐和王勇那对贱人欺我至此,你能不能,最后再帮我一回?哪怕是看在我去世的父亲的面子上,能再帮我一下吗?我要让高璐和王勇那对贱人死,我想要他们死,陈宴!”
苏意冗长的一段话,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一种绝望里的愤恨与求助。
周棠静静的将苏意这番话听完了,她神色沉寂的朝陈宴的脸望去,却见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已经落定到了她的脸上,似乎在打量什么。
她怔了一下才径直迎上他那双起伏而又复杂至极的眼。
随即片刻,她听到了陈宴那淡漠冷冽的嗓音,“你父亲的恩,我这些年已经在你身上还完,你星途璀璨前途无量,就是我这些年因为你父亲而给你的报酬。苏意,我这个人从来不是善类,也不会受什么恩情之类的道德绑架。当初我和你在一起的目的,你也该清楚,也既然我们最后都得到了该得的,那么,你就该及时收手,也不该指望我这种人会对你动什么感情。”
说着,嗓音一挑,“你与其在我这里歇斯底里,不如好生和你经纪人商量该怎么公关,你当初既然能以王勇把柄来威胁我与你和好,那么,你就该知道怎么拿捏王勇这么人。这次的教训,只是我对你的小惩小罚,以后安分点,可别再来挑战我的底线,你要明白,我既然能给予你一切,那么,我也能随时将一切收回。”
“陈宴,你不能这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王勇和高璐现在联合起来防着我了,我即便手里有把柄,我也找不到人来帮我,陈宴,我现在只有你才能……”
陈宴的耐心已然耗尽,没等苏意说完,便淡漠的挂了电话。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彻底的沉寂了下来。
陈宴没再说话。
周棠也没出声。
直至半晌,陈宴才再度伸手过来自然而然似的将周棠揽在了怀里,周棠顺势枕靠在他的肩膀,片刻后,周棠才低低的说:“真不担心苏意吗?”
她的语气平静极了。
却是这话落下,陈宴揽在她肩膀的指尖微微一紧,人也冷笑了一声,“怎么,想我担心她?”
周棠神色微动,笑了一下,“当然不是,我现在是你的人了,我自然也不想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抢走你,包括苏意,我就是觉得,苏意跟了你这么多年,又落得这种地步,倒是可怜了些。”
她这话说得认真而又坦然,也是在平静的评判苏意的遭遇。
但她并没有怜悯苏意这个人,相反,她甚至越发觉得,谁若是真对陈宴这种人动了真感情,谁就会输得一无所有,无论是高中时候的她,还是现在的苏意,所以苏意落得现在这种地步,她其实真没太大的意外。
只是,陈宴刚刚那些话还是让她心底生了几丝疑虑,就如,陈宴刚刚对苏意说的那句‘当初我和你在一起的目的,你也该清楚’,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他当初拒绝她的表白而选择苏意,其实是带着目的性的,而不是真正的爱?
也所以,其实苏意也像她周棠一样,只是被陈宴彻彻底底利用的对象罢了?
周棠默了一会儿,便听陈宴略微讽刺的回了话,“怎么,可怜她了?苏意这段时间又是打你又是污蔑你的,你还可怜她了?”
周棠缓道:“也没有可怜,只是觉得苏意被你利用完就抛弃的这种遭遇,和我高中时在你这里的遭遇一样,所以有点感慨而已。不过苏意还是比我好点,至少,苏意还曾在你这里得到过女友的名分,甚至还差点和你结婚,而我就不一样了,我高中对你那样,最后却没在你得到一丝眷顾,比起苏意来,我还是要惨点。”
嗓音落下,她轻轻抬头朝陈宴望去,却见他依旧不知何时就落定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冷冽而又起伏,似乎里面突然积了点黑云压顶的意味,也仿佛他的情绪要在下一刻就莫名的爆发。
周棠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似乎他又被她那句话莫名的刺到了。
她不禁仔仔细细的将她刚才那番话回想了一遍,并没觉得有太大的不妥,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不料陈宴突然阴恻恻的朝她说:“你觉得你和苏意的遭遇一样?甚至觉得她比你好?周棠,你现在到底是有什么资格来说这些?你是当真以为我不和你追究以前的一切,以前的一切就真能彻底过去?”
周棠猝不及防怔了一下。
陈宴继续说:“好生给我收起你那点虚伪的怜悯,也别以为我不知你现在有多讨厌苏意。我现在没和你计较什么,不代表你真能随意在我面前评判你以前的在我这里的遭遇。周棠,我也还是那话,苏意再这么样,都还是你比有良心,我以前就是养条狗,也比你强。”
周棠深吸一口气,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深沉起来。
陈宴却不再看她,但脸色依旧阴沉得难看,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眼底的阴云越发浓烈,也似乎有什么复杂而又暴躁的情绪在肆意的起伏着,下一秒就要炸开。
周棠没打算再说什么,也不想再在这个时候去触他霉头,因为真的没意义。
她甚至在想陈宴的这突然过激的反应是因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说她和苏意的遭遇一样,所以他就生气了,甚至警告她她没有半点资格来评判她和他以前的事?
又或者,苏意让江枫打来的这通电话终究还是影响到陈宴情绪了,所以,陈宴因为苏意的缘故,又气又恨又担心,就将所有的气都撒在她这个现成的出气筒上了吗?
周棠满心复杂,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却也就在这个时候,陈宴的手机再度突兀的响起。
那低沉而又有点压抑的铃声顿时划过周遭压抑的气氛。
仅片刻,周棠便见陈宴再度拿起手机极其不耐烦的接通了电话。
“江枫,你如果真担忧苏意,你就自己去渡她,也别再给她当传话筒来烦我,我没这兴趣……”陈宴的语气森冷而又卷着浓烈的威胁。
却是后话未出,江枫紧着嗓子打断,“陈宴,苏意自杀了。”
陈宴下意识压住后话。
江枫继续说:“刚刚被你挂掉电话后,苏意就冲向了马路,被一辆车撞了,流了很多血。救护车这会儿也来了,医生初步检查了一下,说苏意这条命可能保不住了。”
陈宴彻底的沉默了下来,没说话。
直至许久,久得江枫再度唤他时,陈宴才低沉沉的说:“我知道了。”
嗓音落下,便挂了电话。
周棠静静窝在他怀里,静静的消化着这个消息。
在她眼里,苏意高傲而又美艳,得意而又阴邪,她曾见过苏意在陈宴面前用苦肉计,也曾见过苏意的各种梨花带雨的示软,但她却真没想到,苏意真会走到自杀这一步。
一时,心底也增了几丝复杂。
却是这时,陈宴突然将她推开了,就这么面无表情的起身下了床。
周棠满目起伏的朝他扫去,眼见他开始脱下睡衣并重新穿上衬衫西裤时,周棠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有些苍凉和无奈的说:“你要回北城去看苏意吗?”
陈宴没说话。
直至将衬衫和西裤穿好,他才转眸朝她落来,那双深邃的眼底卷着几丝冷冽与暴躁,“我以前答应过苏意父亲,倘若苏意真有个什么意外,我要亲自给她买块墓地,雕个墓碑。”筚趣阁
周棠怔了一下,没料到陈宴会这么说。
陈宴深深的凝了她一会儿,继续说:“你这会儿也和我一起回去。”
他一语定音,也将周棠的去留给安排好了。
大晚上的,周棠再度被陈宴抱到了保姆车上,也大晚上的跟着他一道朝北城里赶。
整个过程,周棠都在平静着,没有一句反驳。
她甚至能感觉到陈宴情绪的阴沉与低落,他似乎真的被苏意的自杀给影响到了,只是他的表情真的不是紧张与害怕失去的那种,反而更像是在感慨什么,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周棠打量他许久,才低低的说:“在担心吗?”
陈宴转头朝她望了一眼,低沉沉的说:“只是觉得,苏意这条命就这么没了的话,倒也有点可惜。毕竟,她算是我这辈子里唯一对我真心且从没放弃过的人。”
是吗?
你那凝重的表情像是只是在可惜吗?
甚至,什么叫‘唯一’,她高中对他的所有爱恋与付出,难道还算不上一个真心?甚至都不能和苏意的真心比上一比?
周棠的目光轻微的沉了一下,想了一会儿,“那我呢?高中时候的我呢?”
“你就是个出尔反尔,狼心狗肺的人。”
周棠深吸一口气,笑了一下,“所以,苏意这场自杀的苦肉计,还是赢了,还是让你意难平了是吗?陈宴。”
陈宴深眼凝她,淡道:“苏意命都快没了,倒也称不上什么苦肉计。周棠,你到了这时候还要中伤吗,又或者,跟个将死之人计较,你觉得有意思?”
周棠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起伏了几许,表情也顿时变得显而易见的悲凉而又委屈。
是她在中伤她在计较吗?陈宴就是这么认为的?
她甚至突然想起,上次在京都的金融晚宴上,她和陈宴坐在桌上应酬,苏意在台上热歌曼舞,当时她喝得烂醉急需人照顾,但陈宴却因为苏意在台上摔倒了就彻底奔向了苏意。
所以,其实一切都在有迹可循,陈宴这个人对苏意,终究还是特别的。
心思至此,周棠满心的鄙夷与讽刺。
她彻底的沉默了下来,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也觉得这会儿和心情差成这样的陈宴争论这些,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她稍稍转过头去,逐渐放松心情,正打算小憩一会儿,毕竟这两天跟着陈宴出差的确是太奔波太折腾了,她也的确是有点累。
却不料或许是她这种刻意回避似的姿态再度惹到陈宴了,陈宴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扳了过来,阴沉沉的说:“你究竟又在想些什么!我就随便说了一句,你就又要虚伪的使性子,虚伪的委屈了?”
周棠被迫的扭过头迎上他那双冷冽而又复杂的眼,思绪刹那间辗转了一下。
几秒后,她略微有些柔和无奈的说:“陈宴,我这会儿只是有些累而已。这两天陪你出差有些奔波,我的腿也没好,精力也不太够,所以这会儿坐夜车的时候有些累。”
她再度收敛起了她所有所有的锋芒,柔和的妥协。
陈宴落在她面上的目光越发起伏,则是片刻,周棠继续说:“能抱抱我吗陈宴?我这样坐着真不太舒服。”
陈宴深深凝了她一会儿,才将捏在她下巴的手松开,却是正打算伸手过来抱周棠时,周棠瞬时凑过去环上了他的脖子,深深的吻了一下他的唇,低低的说:“陈宴,我不管你对苏意是否还在意难平,你和我的游戏还没结束,所以,也请你遵从游戏规则。我也还是那话,我会安分的呆在你的身边,好好的爱你,所以陈宴,别再像高考完那天晚上那样为了苏意而拒绝我了好吗?也别再放弃我好吗?”
嗓音落下,再度凑上去吻她。
她的嗓音柔和得像是三月的风,卷着无尽的希冀,甚至她吻他的动作,也是轻柔得当,甚至小心翼翼得像是在吻一件心尖尖上的稀世珍宝。
陈宴从周棠的吻里莫名的感觉到了几许郑重与在意,而这些郑重与在意的感觉,竟让他一时半会儿不能保持理智的辨别真假。
甚至于,他在被周棠温柔至极的吻完后,便被周棠主动伸手环上了腰,他低头就嗅到了怀里周棠头发上的浅浅香味,也在周棠那娇柔身子的贴近里,再度察觉到了属于周棠的依赖和紧张。
她似乎真的在紧张,紧张他的回答,紧张他的选择。
就如同高考完的那天晚上,她在紧张而又害羞的等着他的答案。
思绪再度被牵扯得远了,他也再度想起了他那晚拒绝的话,想起了那明媚少女脸上和眼里骤然熄灭的光。
心口一层层的涌动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竟是有点压制不住。
却也就在这种思绪的辗转与情绪的浮荡里,他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好。”
刹那,他的心神乃至他的耳膜都在被他吐出的这个‘好’字给齐齐震了一下。
还没回神之际,周棠明媚而又激动而又兴奋而又释然的朝他说了句:“我爱你陈宴,我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彻底的不离不弃,我也会,做得比苏意还好。”
嗓音落下,她欣慰而又激动似的,再度朝他吻了起来。
两个人僵持着的气氛,骤然被这场吻给抚平。
回程的路上,周棠是被陈宴抱在怀里的,甚至抵达绿溪公馆的别墅时,陈宴也是亲自将她抱下车,并抱入了别墅二楼的主卧。
这一晚,陈宴像是真的在顺从她的意愿一般,不放弃她,不拒绝她,甚至也没再接任何一个电话,就这么陪着她在主卧里休息。
直至第二天一早,陈宴才早早起来打了个电话,待打完电话后,他深邃的目光迎上周棠初醒时的朦胧眼神,低沉的说了一句,“苏意的命保住了。”
周棠脑袋迷糊似的点了一下头。
陈宴又说:“但她的双臂没了,且撞她的那辆车,阴差阳错的是高璐的司机开的。”
周棠的睡意终于没了。
“我今天会去医院看一下。”他目光静静的落定在周棠脸上,又说。
周棠这才回过神来,温柔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去忙就好了。”
她语气平和而又识大体,仿佛这会儿并无半点的吃味儿,也仿佛在一味的信任陈宴,信任他即便是去医院看苏意,也不会和苏意再有个什么。
陈宴目光轻微的起伏了一下,再度凝她一会儿,随即低头下来吻了她一下,“有事就打我电话,腿不舒服的话就让李霞好生照看,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个东西。”
“什么东西。”
“带回来你就知道了。”
周棠温柔的笑着,不再多问。
直至陈宴转身快要离开房门时,周棠才扯高了嗓子说:“陈宴,我还没和你说早安,早安呀,你也记得吃早餐,记得多喝水,中午在外面吃的时候记得吃点清淡的,对胃好点,也记得给你背上和手上的伤上药呀,即便是伤口结痂了,也不能随意对待。”
陈宴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朝她望来。
那张长年累月里冷透了的英俊面庞,这会儿竟难得的回暖了几许,“嗯。”
他没有多说什么,依旧是高高在上而又傲娇矜贵似的只回了一个字。
但一个字却也足够了。
周棠凝到了陈宴唇角那轻微勾起的弧度,她知道,陈宴终于还是在除开上床之外的时间里,对她敞开了一些柔和的情绪,甚至于,轻微似的沦陷了。
这几天的天气一直都好,九点刚过,太阳就出来了。
周棠闲来无事在花园里休息,随即再度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棠棠,我刚刚看到,你爸爸眼角落泪了。”
刘敏的嗓音依旧是激动的,断断续续的,哽咽的。
周棠突然觉得鼻头酸涩,忍不住抬头望向了万里无云的蓝天,一时,心口在一遍遍的剧烈震动。
一种油然而生的希望也骤然全数的扫平了她心底所有的压抑与沉寂,她知道,她的希望和解脱,终于,快要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