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王茉蓦地惨呼,脸色顷刻惨白,待她迅速将右手从面碗里捞起,整个手已经通红骇人。
她似乎也摔得不轻,整个人侧倒在餐桌上起不了身,浑身上下都因疼痛而抑制不住的发颤。
周棠愣了愣,一切来得太快,她脑子都没怎么转过来。
她惊异的朝王茉那通红的手盯了盯,视线还没来得及朝王茉的脸色落去,不远处的陈宴已然闪身过来,半拉半揽的带着王茉去厨房冲凉水了。
周棠静坐在原处,也是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王茉跑过来好奇她的面条,竟想的是用这种招数。
却也不得不说,王茉的确比苏意聪明多了,苏意的苦肉计仅仅是淋雨,但王茉就不一样了,她对自己极狠,为了让陈宴在意,她的苦肉计可以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自残自己的身体。
真可怕,且这种极端的人,也的确和陈宴这种病态的人太相配了。
正思量,厨房里传来王茉痛苦的抽泣,仅片刻,王茉委屈而又崩溃的朝陈宴说:“陈宴哥哥,我来这里小住,真的没想惹什么事,也不敢得罪什么人。我对周姐姐也特别喜欢,特别尊重,可我没想到周姐姐刚才会对我那样……”
周棠下意识挑了挑耳朵。
王茉嗓音哽咽得开始断断续续,“我刚刚也只想过去看看周姐姐的面条,也不知哪里惹到了周姐姐,她竟在我转身时伸脚绊我,害得我跌倒并被面汤烫伤。陈宴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这只手是要画画的,如果烫出个什么好歹……”
周棠听到这里,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面对这种争风吃醋的使暗招,她是真心觉得疲倦。她也真的对陈宴没有任何觊觎之心,奈何无论是苏意还是那汪黎雪,甚至连带这会儿的王茉,都能将她当做劲敌,肆意的用着蹩脚的方式来害她,来污蔑她。
她对付一个陈宴就已经够累了,没心思再与王茉这种人折腾,且陈宴也不是个瞎的,这次的是非曲直,陈宴心头该是门儿清。
周棠沉默了一会儿,不打算坐在这里听戏,仅略微遗憾的扫了一眼面前的面条,便起身朝一楼自己的房间去了。
她半靠在床上就开始玩起手机来,待百无聊赖的随意玩儿了一局游戏后,她的卧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周棠抬眼望去,便见陈宴满身冷冽的进来了。
周棠朝他勾唇笑笑,“王茉的手还好吗?”
“你觉得呢?”陈宴嗓音清冷而又淡漠。
周棠摸不清陈宴的情绪,放缓了嗓子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的面汤虽然烫,但也不是滚烫,无论如何,王茉的手应该还没废吧?”
“虽没废掉,但消肿止痛也够她受的了。”
“那陈总此番过来又是什么意思呢?要为了王茉来朝我问罪?”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话入主题,“王茉方才的摔倒,不是我绊的。王茉自己作得受了点伤,陈总便要来对我问罪,那我被王茉污蔑加害,陈总又是否能为我向王茉讨个公道?”
陈宴像是听了笑话,冷漠而又讽刺的盯她,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周棠也无半点紧张,她就这么温柔的迎着他的双眼,似乎执着而又单纯的想在他面前博得一丝怜惜。
然而陈宴知道周棠这些表情都是假的,连带目光里的温柔都是假的。
他脸色越发的冷了一个度,没打算回周棠那话,只道:“王茉对你极其讨厌,为了让她在这里顺顺气,你今日吃喝拉撒都在我房间呆着。”
周棠笑了,没想到是这种结果,“王茉对陈总就这么重要?倘若真这么在意的话,陈总干脆娶了王茉不是更好,还养我这只金丝雀干嘛。”
陈宴抬手便捏上了她的脖子,“我看温顺这东西,你是真学不来,你这张嘴,也总容易坏人心情。”
周棠柔着嗓子说:“我只是在真心建议,毕竟,陈总和王茉锁死的话,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陈宴捏在她脖子上的手指紧了紧。
周棠神色不变,清丽的容颜依旧干净纯透。
两人无声对峙片刻后,陈宴突然松了手,冷道:“我与谁天作之合,不是你这张嘴巴能评判的。周棠,给我安分点,王茉今日所作所为,虽针对了你,但也自食其果了,你最好是安分守己,别给我整出些什么来,识相的话,便去二楼主卧呆好,最迟明晚,我们便能回北城去。”
嗓音一落,也无丝毫怜惜,就这么清冷的转身出去了。
周棠满目幽远的凝着他的脊背,直至他出去,才勾唇冷笑了下。
果然是被偏爱的就可以有恃无恐,被嫌弃的就是做什么都是错的。
今日明明是那王茉作妖,最后倒成了她周棠的不安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这些依旧不重要。陈宴说让她去二楼待着,那她就去二楼待着吧,反正她也没心情看狗男女一起作妖。
她沉默了一会儿便慢腾腾的出门去了,待走至客厅,透过客厅那明净的落地窗,便刚好看见陈宴和王茉一道出了花园,最后乘车走了。
周棠眼角挑了挑,眼里勾出几丝讽刺,心底深处倒是全然放松下来。
她开始重新去厨房做了碗面条,吃完后,便去花园闲逛散心,一天光是呆在房间也真有些受不了,整个人都呆得快要发霉了。
今日天气难得的好,上午十点的时间,太阳已经很暖和了。
周棠过去在草地上的户外椅子上坐着,闲闲的玩起手机,本打算晒会儿太阳便回去睡个回笼觉,没想到隔壁不远,突然传来一道低唤,“周棠。”
周棠怔了一下,抬头循声望去,便见隔壁那栋别墅的二楼窗口,徐清然正立在那里,目光就这么复杂的盯着她。
周棠神色微动,心底终还是起了点波澜。
她没想到徐清然会唤她,也没想到徐清然还会和她招呼,只是徐清然那脸色也太过复杂了些,落在她身上,让她莫名的感觉有点不适,想要无地自容一般。
她调整了一会儿心态,才坦然的笑,“徐医生,有事吗?”
“你的伤怎么样了?”徐清然问。
“没什么事了,多谢徐医生关心。”
嗓音刚落,便见徐清然眉头深深皱起,脸色似乎挣扎了一下,最后说:“我刚才看到陈宴已经出去了,你现在有空吗?能过来聊聊吗?”
聊吗?聊什么?
周棠下意识就想拒绝。她虽接受了命运,放弃了自我,但也没打算在徐清然面前一遍遍的剖开自己的卑微和卑劣。
奈何徐清然像是猜到她会拒绝一半呢,继续说:“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毕竟,我真的在拿你当朋友。”
不知是不是徐清然的嗓音卷起了半许心疼和怜惜,也不知是不是的话语太过诚恳而又无奈,周棠的心尖似乎被什么东西再度拨了一下,就这么深眼将徐清然凝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好,那你过来,我等你。”徐清然脸上终是飞快的漫出了几许薄笑。
周棠应了一声,不再耽搁,起身朝徐清然的别墅去。
相较于陈宴别墅的冷硬风,徐清然的别墅无疑是生活化多了,且壁布色泽温暖,摆设也温暖,各处都透着一种明净与祥和之感。
周棠刚踏入徐清然的别墅客厅,徐清然的猫便柔柔软软的过来蹭周棠来了,周棠下意识伸手将猫抱在怀里,徐清然已出声招呼周棠去沙发坐。
周棠缓步过去,在沙发坐定,徐清然在茶几上推了杯果汁过来,“鲜榨的橙子,喝点。”
“谢谢。”周棠回话,说着便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的确是酸酸甜甜的橙汁,非常可口。
奈何徐清然喊她过来却不说话,就这么一直将她打量,想要从她身上找出些什么来。
周棠大大方方的任由他盯,眼见徐清然一直不开口问话,便微微笑了笑,淡道:“徐医生专程喊我过来,该不是一直要这么盯着我吧?有什么话直说便好。”
“你和陈宴在一起,是陈宴逼的吧?”他脸上那最后剩下的一丝犹豫也被周棠的话压去,开口便问了这话。
周棠笑了,“我昨天就给徐医生说过啊,我不是被逼无奈,而是我本来就是这种趋炎附势的人。”
“不是。你不是这样的。”徐清然嗓音透着几许坚定,说着,嗓音一挑,“你前几日便说你厌恶陈宴,又怎么可能和陈宴在一起?”
周棠脸上的笑稍稍收敛半许,目光沉静下来,“女人大多善变,我也不例外。不过,徐医生让我过来若只是为了评论这些的话,那就真不必多说了,也真浪费徐医生这杯待客的果汁了,我这种人,本就卑微鄙陋,真不值得徐医生对我的事耿耿于怀。”
说着,嗓音越发增了几许郑重,“这些日子,也多谢徐医生照顾,能得徐医生以朋友相待,是我荣幸。我也将永远记得徐医生的好,感激于心,但徐医生对我,还是忘记吧,别对我这种人报以任何希望,因为……现在的我,许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底限在哪里。”
徐清然满目起伏,落在她面上的目光复杂交织。
周棠不打算再聊,也没再聊的必要,只是起身告辞并走至徐清然花园时,徐清然追出来说:“我知道你是被逼的,陈宴那种人最喜欢强人所难。不过周棠,我对你说过的话也一直有效,只要你愿意,也只要你开口让我帮忙,我一定帮到底。”
是吗?
周棠足下顿了顿,挺着的脊背突然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差点抑制不住的发颤。
她崩着身子头也不回的笑着说,“多谢徐医生了。只是,真不用。”
毕竟,徐清然不是她的救世主,他也与她非亲非故,没必要为她做这些,且她已经觉得有点尴尬和无地自容了,更不可能利用徐清然的善心就将徐清然拉扯进来,让徐清然被陈宴那种阴险小人算计。
或许,她的命就该如此吧,自行堕落,自行毁灭。可这命运也着实可笑无情了些,和她在一起的人,辱她责她看不起她,没和她在一起的人,却个个都在怜悯她,个个都想搭把手。
心思至此,满心嘈杂。
待故作自然踏出徐清然花园时,她眼眶蓦地酸涩,竟抑制不住的有点湿润。
回到陈宴别墅后,她就回陈宴主卧休息去了,连午饭都没心思下去吃。
这种懒散颓废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夜色临近,楼下似乎才扬起王茉娇俏的笑声,周棠勾唇讥诮了下,继续蒙头睡。
却是不知过了多久,脑袋上的被子突然被人一把拉开。
明亮的灯光瞬间倾泻而下,有点刺眼,周棠眨了眨眼才稍稍适应这种光线,等抬眼望去,便见陈宴正立在床边淡漠观她。
“你回来了啊。”周棠娇娇柔柔的开始笑。
陈宴避开了她甜腻的视线,“晚饭吃了?”
周棠说:“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陈宴眉头几不可察一皱,视线再度朝她落来,冷笑了一下,“怎么,上午说你两句,就给我玩儿绝食的花招了?”
周棠笑着说:“哪能绝食啊,绝食胃多不舒服啊,高中时你也知道,我最怕饿了。”
说着,缓缓从床上起身,“王茉是在客厅还是回她房间了?我这会儿下去做碗面条吃,应该不算违背你今早的意思,也不算跑到王茉面前晃吧?”
陈宴落在她面上的目光深了几许。
周棠下床便站好,温柔的凝他,无声等待。
则是片刻,陈宴再度避开她柔和的视线,淡道:“既然没吃,那就和我一起出去吃。”
周棠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陈宴已干脆的转身出去了。
周棠眉头稍稍皱起,只觉晦气。吃个晚餐罢了,还得和陈宴出去吃,也真是煞风景了些。
除了床上的无可奈何,她可没兴致和陈宴多呆。
她动作也慢了下来,慢吞吞的出屋,慢吞吞的下楼,待慢吞吞的走至客厅,那正坐在沙发上的王茉似乎只注意到了陈宴,当即从沙发上起身跑至陈宴面前,举着手机朝陈宴笑着说:“陈宴哥哥,今天多谢你陪我去参加画展,我拍了好多照片,你要不要来一起看看。”
周棠下意识驻足。
陈宴缓道:“我对画作不感兴趣,今日也是答应你父亲陪你去看画展,你开心就成,我也算完成了任务。”
王茉故作瘪瘪嘴,娇柔的说:“你这可不算是完成任务,而是超额完成,陈宴哥哥,今天真的谢谢你。”
“不必,早些回房休息。”
王茉兴奋的点头,正要继续回话,不料眼风却扫到了不远处的周棠,到嘴的话也下意识噎住,面上也露出了几许后怕神色。
瞧瞧这白莲花的演技,都快赶上以前宫斗的宫妃们了。
周棠实在是觉得王茉的那些反应太过拙劣了些,但也没打算这会儿惹事。
却是陈宴也突然转眸朝她望来,淡道:“怎么了,脚断了,走不动路了?”
那倒不至于。
周棠笑笑,踏步往前。
陈宴朝王茉淡说:“她没吃饭,我带她出去一趟,你自己先休息,有什么事就吩咐司机。”
王茉神情微变,脸色顿时绷不住的有点复杂起来。
陈宴扫她一眼,没说话,抬脚朝客厅花园去了。
周棠慢腾腾的往前,待路过王茉时,清楚瞧见了王茉眼底迸发的浓烈嫉妒,她微微而笑,视线又开始朝王茉的右手望去,只见右手当时虽然被她的面汤烫红了,但也不知是否是抹了药膏的缘故,这会儿王茉的手瞧着似乎也没什么大碍,她笑着说:“谢天谢地,王小姐的右手完好,还能画画,要不然若因为王小姐的拙劣演技就将右手给真毁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茉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你又在得意什么?无论我演技如何。陈宴哥哥的态度你是看到了,他在乎你吗?他只会带我去冲水上药,带我去看画展,你今日待得快要发霉了吧,打算晚上给陈宴哥哥献身?”
周棠笑着说,“是啊,正打算献身呢。”
“不要脸!”王茉咬牙切齿,眼底充满嫉妒。
周棠扫她一眼,也不生气,稍微挑着嗓子说:“怎么,你这是嫉妒了?但陈宴这种人对乖乖女可不敏感,以前高中三年,我也是你这样的乖乖女,但我追了陈宴三年,陈宴都不喜欢我这样的,现在我不是乖乖女了,陈宴反而拉着我不放了,呵,他就喜欢在床上热辣的,你要不要去试试?你与其在我面前立威,还不如去主动热情的去爬陈宴的床,这样你就能真正成为陈宴的女人了,也能将我这碍事碍眼的人逐出局了。”
说着,嗓音一挑,“且你的时间似乎也不多,陈宴今早给我说过,最迟明晚,他就要和我一起回北城去了。”
王茉眼底剧烈起伏,脸色有些发紧,有些发白,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决心和执迷。
周棠扫她一眼不多说了,抬脚朝陈宴跟去。
这次出行,陈宴没打算带司机,而是打算亲自开车。
周棠过去的时候,陈宴便坐在了驾驶室,周棠扫他一眼,便开门坐进了副驾。
陈宴开车就走,淡漠出声,“要去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