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咧嘴朝刘信义单纯柔和的笑了笑,目光朝陈宴落去。
陈宴转头扫了周棠一眼,难得沉默了一会儿才淡道:“只是助理。”
周棠眼角一挑,心生冷讽,却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陈宴虽没打算遮遮掩掩的养金丝雀,但没打算养个女朋友。她周棠只算得上个有空就随意玩弄的工具,女朋友哪里够格。
刘信义怔了怔,没料到自己看走眼了,不过年轻人的事,他自然不能去多加评判,只朝陈宴说:“你妈每次给我打电话就会提及你的终身大事,哈哈,你若能早点解决这个事,你妈就真能对你彻底放心了。”
陈宴笑着附和了两句,便委婉告别,牵着周棠一路往前,坐定在了早已被安排好了的且贴着名字标签的座位上。
周棠想起刘信义的那几句话,最终所有的关注定格在刘信义所说的陈宴和他妈妈手术时曾缺钱的点儿上。
她记得高中时,她自打知道陈想赚钱为她母亲的心脏手术时,她就各种换着花样的给了陈宴很多钱,少说得有两百多万了。
那会儿她父亲是真能赚钱,对她也极其慷慨,她对钱也向来没什么概念,所以她高中的钱几乎都花在陈宴身上了。
且陈宴高中时从不乱用钱,有空还会去外面兼职,所以陈宴怎么可能缺他母亲的手术费呢?
正想得入神,耳侧扬来陈宴阴沉的嗓音,“在想什么。”
周棠微微回神,转眸便迎上了陈宴深邃的眼,笑着说:“在想陈总怎么没将我金丝雀的身份介绍给方才那位刘老听。”
陈宴漫不经心的道:“金丝雀能有助理好听?”
“我能说这两个都不好听,女朋友这三个字最好听吗?”周棠柔笑。
她发现她最近是越来越容易开玩笑了,脱口的话也越来越大胆了,或许是被陈宴逼迫得释放了天性,连带她自己都会被她偶尔随口吐露的某些字眼给震住。
“你配?”
却是嗓音落下,陈宴便再度无情冷冽的浇来一盆冷水。
周棠笑笑,也不起,稍稍犹豫一下,将心底的疑虑以一种无辜而又纯透的嗓音问了出来,“陈总,我高中时虽然混账,但钱却没少给你。你当时也没怎么乱用,你母亲手术时,你怎么会缺钱呢?”
陈宴勾唇冷笑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里积满了刺骨的讽刺,“装蒜?我那会儿缺不缺钱,你不知道?”
周棠眉头微微一皱,没料到陈宴竟然还反过来问她。
“我能知道什么?难道我高中给你的那些钱,你都拿出去乱用了?或者,包苏意去了?”
陈宴冷笑出声,目光阴恻而又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狠厉与鄙夷。
“我倒宁愿将那些钱拿去包苏意了,也好比还给你打水漂强。我该说你这种人是贵人多忘事还是里里外外都虚伪?当年从我这里拿回了所有的钱,却故作不知,周棠,你这种人可真是贱得可以。”
啥?
从他那里拿回了所有的钱?
周棠脸色顿时变了变,身子都差点坐不稳,忍不住道:“陈总,话不可乱说,你不能因为讨厌我便这般诬陷我吧,我什么时候拿你钱了?高考完后,我表白失败就彻底出门散心了,我家也搬迁了,我和你面都没再见过我拿你什么钱了?”
陈宴落在她面上的目光越发讽刺,看她就像在看一只垃圾。
“高考结束后的几天里,我去过你家别墅外等你,虽没等到,但却等到你妈了,我将你高中给我的所有钱都存了银行卡,也将那银行卡拿给妈并让她转交给你,怎么,当时是你妈没给你,没给你说,还是你将这事儿彻底忘了?”
他嗓音阴恻恻的。
周棠目光顿时剧烈起伏,心口发紧,脑门都差点被震僵。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宴这个人,竟然在高考完后就将钱彻底还给她了?可她的母亲从始至终都没给她提过这事,也没给过她一张关于陈宴的银行卡,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又或者,到底是陈宴在说谎,还是她母亲在故意隐瞒,只为不想让她再和陈宴扯上关系?她清楚的记得,她母亲当时因为她的失恋落魄便有多么的不喜陈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她母亲决定不告诉她这件事,以免她知道了又要伤心?
思绪至此,周棠觉得她母亲隐瞒这事的可能性最大,因为陈宴这种人,看着不像是个会说慌的主儿。可目前她已经得罪陈宴了,被陈宴盯上了,但若陈宴知道当年她母亲也摆了他一道,凭陈宴这种人心狠手辣的心性,又会不会对她母亲下狠手?
周棠根本不敢设想这种可能,理智最终掩盖住了心底的壮阔波澜,这会儿只能迎着头皮朝陈宴笑,揉揉捏捏的说:“我,我记性真的不好,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又好像没有,我真不怎么记得了。”
陈宴似乎早已预料她是这个答案,脸上并无怀疑惊诧之色,似乎早已认定她这个人本就是人品卑劣,最后只漫不经心的朝周棠评了句,“忘记可不是什么好的理由,也不代表高中三年也能就此翻篇。”
周棠满目复杂,心口也跟着剧烈起伏。
她知道高中三年在陈宴心里绝对没这么容易翻篇,只是不知道这那三年的纠缠和金钱背后还有这么一个让她快要崩掉的真相。
但无论如何,这也不该成为陈宴威胁她甚至禁锢她的理由,只因还钱也只是他个人所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陈宴当时还钱的时候应该就想着和她互不相欠了,那么他钱倒是还完了,这会儿揪着她不放又是什么意思?
周棠满心嘈杂,越想越多,也没出声。
不久,偌大会场里的人越积越多,则待半个小时候,有主持人上了台,做了说辞,开始宣告交流会正式开始。
但与其说这是一场交流会,但更该说这是一场全世界医学泰斗们的颁奖大会。
周棠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陈宴能出席这场医学交流会,是因他赞助了这场活动,且出资最大,甚至还为几个医学泰斗亲自上台颁了奖,这其中便有意大的罗伯特医生。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陈宴这种卑劣的人,也能出席这种场合,甚至还为那些泰斗名医颁奖。
周棠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扭曲,但又无可奈何,毕竟人得活得现实,而现实里就是钱最重要,没钱是什么都做不出的。
整个过程,她一直安分的坐在原处,偶尔之际,会讨好的为陈宴递递会,又会伸手去牵牵陈宴的手。
陈宴的脸色一直是淡着的,似乎没什么情绪。
周棠真有点担心这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悔,然而幸好没有。
待交流会接近尾声,陈宴便带她直接过去找罗伯特医生了。
或许是早对陈宴的身份极其熟悉,罗伯特医生也甚是尊敬,陈宴却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并主动开价一千万,罗伯特医生目光震了震,竟也无半点为难,当场笑着点头。
双方协商了一下,罗伯特后日便会飞去北城看诊周棠父亲。
一切来得太过顺利,甚至顺利得让周棠觉得有点不切实际。
直至被陈宴牵着一路回到车上坐定,周棠才稍稍回神过来,落在陈宴面上的目光深了深,难得诚恳的说了句,“陈宴,谢谢。”
陈宴眼角挑了挑,没什么反应,沉默了一下,才转头朝周棠望来,那深邃的目光再度凝准周棠的眼,将她眼底难得浮现的诚恳之色尽收眼里,这才没什么情绪的说:“我答应过的事就不会反悔。我这人虽不是个好人,但至少也不如你那般容易食言。”
周棠的笑僵在眼角。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待车子抵达陈宴别墅外,周棠率先下车后,陈宴并没跟着下来,反而顺手关了车门。
周棠怔了怔,下意识问:“陈总还要出去?”
“有事。”
周棠缓道:“今日媒体肯定会对陈总逼得紧,陈总出门还是小心些。”
陈宴扫她两眼,难得的点了头,便吩咐司机开车走了。
周棠立在原地,满目复杂的凝着他的车子走远后,才转身回了别墅。
待在沙发上做了片刻,稳了一下心神,她便给母亲打去了电话。
她其实是已经猜到了事情真相,知道陈宴说还了钱那就一定是还了钱的,只是没想到在她的逼问里听见母亲亲口承认这件事时,她心口竟是有些莫名的发抖。
她知道高中时的陈宴有多么的缺钱,也知道他为了凑够他母亲的手术费在她身边是有多么的努力奉承,她也本以为高中三年陈宴对她就只是为了图钱,但如今知道真相,思绪竟乱得有些无措。
许是察觉到了她状态的不对,刘敏的嗓音也紧了起来,“棠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妈妈当年,是不是办错事了,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周棠这才回神过来,强行稳住心绪,缓道:“不是,妈妈你别多想,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说着,下意识转移话题的说:“妈妈,我今日见着罗伯特医生了,也突然在罗伯特医生那里得到个机会,罗伯特医生答应后天飞去北城医治爸爸。”
刘敏震得惊呼了一声,半天说不出话。
却待回神后,她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再联想到周棠刚刚问了陈宴还钱的事,便忍不住问:“棠棠,这是不是和陈宴有关?你现在,和陈宴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知道自己女儿的那点本事,就是顶破天也不可能和罗伯特医生这样的人打上交道,这唯一的可能,便是陈宴在里面起了作用。
可在她眼里,陈宴比穆际舟的威力还要大,当年能震得自己女儿崩溃那么久,甚至差点自杀,她是真的怕自家女儿再和陈宴牵连上,并重蹈覆辙当年的悲痛。
周棠也知道这些事瞒不过陈宴,只委婉的安慰道:“妈妈,陈宴虽然在里面帮了忙,但这都是陈宴妈妈的意思。我前些日子见过芳姨了,也去她那里蹭过饭,芳姨对我很是喜欢,在听到爸爸的情况了,就吩咐陈宴帮我,这都是芳姨的一片好意。妈妈你放心,以前我对陈宴陈宴做的那些傻事,不可能再发生,因为我对他真的没感觉了,你放心。”
刘敏哪里放得下心,听周棠这么说,她是越发的担忧,奈何无论她怎么说,周棠也只咬准她对陈宴已无感觉,她终是被周棠的各种承诺劝得稍稍放下心来,最后感慨了一下罗伯特和周棠父亲的事,又叮嘱周棠多加注意身体,这才挂了电话。
周棠慢腾腾的回了房间,脑袋发乱,躺在床上便闭眼休息。
这一日,陈宴一直都没回来,周棠也没打过电话。
她知道昨晚陈列秉自杀,定会给陈宴惹上很多麻烦,所以陈宴今天一定会很忙。
她也不时的拿出手机搜索网上有关陈宴的消息,奈何却只翻天覆地的看到关于她和陈宴手牵手出席京都医学交流会的照片,至于陈宴父亲自杀的事和陈宴今日的所有其它举动,网上竟像在刹那间被清洗了一遍,找不到丝毫踪迹。
周棠再度感慨资本的强大,陈宴的手快。
这不,舆论再怎么强大,也抵不过陈宴公关删帖的速度。
晚上,周棠也没打算做饭,更不知道陈宴今晚会不会回来,她偷了个懒,点了份外卖吃掉,正打算回房休息,则是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大门传来电子锁滴滴的开门声。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待大门打开时,便见陈宴回来了。只是他手里正拖着一只完全不符合他气质的粉色行李箱,而他身后,跟着一个粉色包臂短裙的俏皮女孩。
那女孩,棕栗色的长发卷成大卷,留着空气刘海,脸上画着淡妆,整个人娇俏而又可爱,目光落在陈宴身上,眼底是亮晶晶的。
她正不住的对陈宴说话,谈及的似乎是最近遇到的新鲜有趣的事,说得眉飞色舞,整个人鲜明而又阳光,讨好而又亲近,这种样子,竟让周棠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看到了高中时代那个所有喜怒哀乐都围绕着陈宴而变化的周棠。
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陈宴昨晚便对她说过,今晚他恩师的女儿会过来小住,只是她那晚从陈宴电话里听到这女孩声音时,本以为她该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但没想到这女孩儿的年纪大约有二十几岁了,虽说话声音有点娃娃音,但哪里是个小女孩,明明是个对陈宴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
许是察觉到了周棠的存在,陈宴目光朝周棠扫了一眼,脸色没太大变化,仅径直朝她过来,将行李箱递到了她手边,像是随口般朝她说:“这是我恩师的女儿,王茉,她的房间你来安排。”
王茉到嘴的话这才噎住,满目复杂的朝周棠盯着。
她最近也不是没上网,也不是不知道陈宴身边跟了个名为周棠的女人,她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点竟能在陈宴的别墅看到周棠,甚至陈宴还当周棠是个女主人般让周棠来安排她的住处。
周棠也从王茉的眼里看到了敌对之色,这让她突然又想起了陈宴以前的那个秘书汪黎雪来,只是这个王茉与周黎雪可不一样,汪黎雪至少不得陈宴喜欢,但这个王茉却得陈宴在意,所以陈宴既然能答应带王茉过来住,且亲自为王茉拖行李箱,就意味着王茉在他眼里一定比她周棠要重要,要特殊。
“你好,我叫周棠。”周棠默了一会儿,便朝王茉友好出声。
她只是只可有可无的金丝雀,也没想过要和这些倾慕陈宴的女人争宠,更何况这个女人身份特殊,不仅是陈宴恩师的女儿,还是陈宴母亲王素芳的干女儿。
若非必要,她没打算这会儿就树敌,但若王茉也如汪黎雪那般得寸进尺,她周棠自然也没那么好说话。
奈何相较于周棠的友好,王茉却沉了沉脸色,但她小小年纪却也是个变脸高手,仅两秒功夫,她面上的笑容竟比周棠还要灿烂,整个人甚至比周棠还要热络,上前两步当即就亲昵的挽住了周棠胳膊,盈盈柔柔的笑,“周棠姐姐,我接下来就麻烦你啦,多有打扰,你可别嫌我唠叨多事。”
周棠眼角一挑,目光深了半许,只觉遇到了个强劲对手。
这姑娘年纪虽轻,但瞧瞧这甜腻腻的样子,瞧瞧这阳奉阴违的性格,汪黎雪和她相比,简直就是个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