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是一件极其恐惧之事,而等到他看清那人的面目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压制住从刚刚就产生的恐惧:璇女!
那个苍白如鬼的脸的主人竟然是璇女!
她紧紧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鼻息之间并无任何气泡显示她有所呼吸,明眼人一看就是已经死去多时的一具被泡的发胀的女尸模样!
不过片刻之间,刚刚还占据了主动权的璇女此刻却已经成了一具女尸,这些修仙之人的手段不可谓不恐怖。
彭有期的手脚都凉了,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璇女,本来想要绕过璇女奋力往上游,而游了一段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咬牙,解下自己手腕的绑手将璇女和自己绑在一起,努力的往水面处游泳。
奈何这他身处的“水中”看起来无边无际,简直如海。
他其实知道,不坪村周遭别说海了,较为宽大的大河都没有,而且那些修仙者没有什么理由要把他和璇女拖到如此远的地方去溺死。
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这其实属于幻术的一种。
可是如何逃出幻术,他实在是一窍不通。
虽然是幻术,可是幻术中的水竟然也能淹死人.....眼前璇女就是一个例子。
难道她真的死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不成?
带着这种疑问和无法忽视的恐惧,彭有期慢慢感觉到眼前的水面上出现了光亮.....竟然已经快到水面了吗?
他心中一喜,顿时觉得胸前内残留的空气失去了大半,他憋闷的难受,眼看就要破功,这种空气流逝带来的窒息感令他每一个动作都沉重无比,更别提手腕上还拖着一个重物.......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疑似太阳的光亮,决定拼尽全力搏一搏,若那前方依然是幻想,那他今日也是难逃一死了。
他这样想着,双足乙登,竟然果真破水而出了!
他在水中的时候,因为恐惧和困惑,并没有过多的思绪去体会水底的冷意和阴森,此刻破水而出,胸腔中重新感受到新鲜空气的涌入,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晒在他的脸上,面皮上的凉和身体的冷形成了矛盾的冰火两重天。
在缓和了过度吸收空气带来的窒息之后,彭有期这才四处打量了一番周围,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海上,周遭是平静的浪和无尽的边,只有原处有一点遥遥可望的绿意,不知是什么,船舶,还是会岛屿。
除了那眼前的一点东西之外,他再无其他的退路,彭有期只能奋力的往前游去,同时跟随他的,是已经被泡的不断起伏的璇女。
......
终于。
在精疲力尽的最后一刻,他的双脚触及到了实物的陆地,他的脚都麻了,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坚硬的触感。
他麻木的往前半走半爬,等到眼前看到一片不再有浪花拍打到的沙土地的时候,才让自己放心的往下摔倒。
沙土中似乎有掺杂一些坚硬的东西,他的脸刺痛了一下,感觉被划伤,淌出温热的血来,血混合了砂砾糊在他的脸上,即便是这样难受,他也累的动都不能动一下。
幻境.....怎么还能流血和疼痛呢?
这是他沉入梦乡之后唯一一个念头。
......
而等到他反应过来这个念头是多么的可怕的时候,已经到了夜晚。
他睁开眼睛,反映了一下此刻身在何处,很好,未动,他身下是湿漉漉坚硬的海滩,身上还是湿的,冷风不知道吹了多久,整个人都麻地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在骨头上爬。
这导致他的行动越发的艰难。
他自己算起来,从他把自己完全挪到离开海岸,再把璇女安置到距离他不近又看到得到的位置,然后再找干柴来生活,慢吞吞的脱下外衫和靴子烤火,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他的脚已经发皱发白,包括手臂和腿的皮肤也是,颜色都快和璇女的差不多了,眼前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他此刻的状态快和璇女差不多了。
修仙的人真小气啊......不过是立场不同,目的都是为了保命,结果一言不合就把人抓来丢海里。
“这到底是幻境与否我已经不在乎,”彭有期苦笑,用近似于自语的声音说,“璇女是不是真的死了?你们修仙者到底和出家人有什么分别?出家人是不杀生的?你们呢?我看那小丫头好像没有什么必须吃素规定,难道你们是不忌讳杀生的?既然如此,为何非要保上官米?”
彭有期当真是困惑:“若是你们视人命如草芥,那上官米死或者不死,对于你们来说不就和一棵草倒不倒是一样的吗?阻止的必要是什么?”
“还是你们修仙者不能袖手旁观,见不得人杀人,见不得鬼杀人?”
彭有期的困惑还未悉数道完,就在听到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异动而选择了闭嘴。
有东西过来?
是人吗?还是......猛兽?
彭有期至今为止滴水未进,海水咸涩无法入口,他在烘烤衣服的时候都能看到自己背后的衣服白天时候已经被晒干,衣料上还沾着雪白的盐粒,他至今为止唯一入口的东西就是寻到的半颗野果,目测应该是小兽吃剩下的,入口酸涩,怪不得动物吃了一半会丢下,但是至少无毒。
那果子只能解除干咳却不能饱腹填充力气,他的兵器也消失,身边还有一个尸体,若是此刻来得时食肉的猛兽,他面临的可能性要么是丢下璇女,要么就是猛兽饱餐一顿,然后再囤个口粮。
草丛窸窣震动,有虎啸之声贴着草丛低低而来,是虎!
彭有期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他哆哆嗦嗦的举起一根火把挡在前面,同时把其他的柴火都踢到了火堆中增大火势——这些柴火是他好容易捡到准备挨过一夜的,如今只能全部用来一次性烧掉,他现在浑身无力,若是正面硬对,除了给老虎的口粮增香之外并无其他的用处,只能想办法试图让老虎畏惧火光而退下。
在柴火的堆叠之下,火势果然窜天,草丛中的老虎一下子感觉到了火焰的热度,咆哮之声弱了下去。
果然有用!
彭有期大喜,同时心中狂跳,越发的挥舞起来手中的火把。
这番动静终于引来了除却老虎之外的注意,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一辆马车从他的头顶上路过,带来一阵梵音袅袅,那马车优哉游哉的驶过,在他的头顶正上方的停下,一颗头从马车的车窗探出来,眯着眼瞧他,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人:“哎呦!这不是胆大包天敢挟持我小妹妹的彭大侠嘛!”
若是起初见到眼熟的马车的到来让彭有期热泪盈眶的话,沐之秋下一句话立刻让他浑身冰凉透顶:“您还活着呢!”
彭有期抬头,看沐之秋幸灾乐祸的表情,和那明显不耐烦的马蹄子,彭有期内心无比复杂,人么,死到临头嘴都是硬的,于是他咬牙切齿说一句话:“我也纳闷,我的命可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