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
什么一片真心只为他计呀?
这个人怎么越来越会胡言乱语了?她那只不过是出于礼节性的说一句罢了,就是对谁也是这样的!
程木槿闻言心中极其无奈,可也知这样的事越辩解越糊涂,反倒要着了这头狐狸的道儿了。
于是便重新板起身形来,当作没听到,道:“多谢侯爷不怪之恩,倒是民女狭隘了。想来侯爷天纵之才,智慧如海,又岂会被这区区小事困扰住?是民女想的太浅薄,叫侯爷见笑了。”
她这番话倒是真心话。
她本以为当今皇上闻听其母族先人的墓穴被掘盗,必定会雷霆震怒,大动干戈的,且此事牵涉皇家,也必定不会只抓住几个盗贼便草草了事,牵连必定甚广。不说琳琅阁,就是侯府的宝器斋,虽未参与此事,也或许会因得知其事而牵连其中。侯府即便树大根深,也难保不会被皇帝忌惮而枉受其苦,失去盛宠。
可谁知倒是她小瞧了当今圣上的心胸,也轻视了郑侯爷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如今看来,当今皇上不但要轻轻放下此事,只抓住盗贼了事,且还把此事着落于郑修身上,竟让他亲自督办。
程木槿不得不佩服,此位皇帝陛下真的是心胸不浅哪。看来周武朝能有如此强盛的国势,并非偶然,确实是遇到了一位难得的圣主啊。
只是圣主是圣主没错,可也只是现今当时,若是某一日忽然想起来却又反悔,也怕其要秋后算账哪。
所谓的圣心难测便是如此。
是以,程木槿才会多言几句,提醒郑侯爷一下罢了。
只是她却是没想到,郑侯爷既敢对皇上言明此事,那作为一个浸淫官场十几年的政客来说,他也定是比自己想的深多了远多了,自己倒是有些多事了。
程木槿不由暗自后悔自己多嘴。
郑修何许人也?
小娘子一番话,其中深意他自是一听即明,当即便微微颔首。
心中涌起暖意。
此事凶险他又何尝不知?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皇上再圣明,也有母族亲眷私心喜恶之扰,又岂会心中真的不恼?
只不过是为了社稷朝堂安稳,这才强制压制愤怒而已。
他把此事禀告与皇上,亦是深思熟虑百般斟酌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只因他信皇上。
即便是有恼怒羞辱之处,亦不失为一位圣明之主。断不会因小失大,因一己之私心,而置国家社稷于不顾,乱开杀戒祸乱朝堂的。
只是此事到底事关天家重事,他一个人烦扰就是,她一个小女子,只需安稳度日,过她的悠哉小日子便可,实不必为这些烦心事烦扰。
如今她不单能看透其中关窍,彰显其聪慧过人,且还能为他着想出言相示,又怎能不让他欣喜难抑?
郑修一时只觉热血上涌,不由有些意动。
只是又看眼前人一双美丽杏目望着他,却是清澈见底。
他便一颗心立时又柔软下来,生怕吓着了她。
郑修略一沉吟,又轻咳一声,问道:“适才说起玉扳指,不知你可还记得那样式?”
程木槿闻言一怔,郑侯爷为何平白问起这个?
郑修被程木槿明澈双目一看,不由微微低了头,略一停顿,低声道:“只因舒家给本侯送的节礼中也有一枚玉扳指,本侯虽未收下,可却见过,只记得制式和以往所见皆不同,竟是从未见过的样式,是以适才娘子一说,本侯便有些许好奇罢了。”
哦……舒家。
舒娘子。
事情才过去多久?程木槿自是记得清楚不曾忘记,如今听郑侯爷一说,再察其言观其色,前后一联系,自然便是都想明白了。
郑侯爷大名如雷贯耳,这样的大人物发妻病故,又不是什么大秘密,她也是略有耳闻的,虽不知对方姓氏,可那日那个姓舒的小娘子先买了玉扳指,如今再一对郑侯爷口中的舒家人,可不就是正正好好对上了?
原来如此,原来那个舒家小娘子是把玉扳指送给了郑侯爷,只是他没收。
嗯……
程木槿想着,眼里便露出一丝笑意来,略歪了头看郑修。
慢声回道:“回侯爷的话,民女还记得,要不要给您画出来?”
舒家是先妻舒氏母族,此次事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郑修本意只是想先问清楚,以便为日后做些打算,可话出了口,却又有些后悔。
加之又被那双清亮亮的眼看着,那略带戏谑的语调问着,不知怎地,竟平白生出一丝心虚来,当下面色竟是一红。
一向威仪尊贵的郑侯爷立时便又握拳咳了一下,转身道:“不必了,本侯只是随便问问。”
说罢,便又轻轻握了握手,微微咳了一声,径自走到桌案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