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郑侯爷听的极认真,深邃凤目深不见底。
程木槿就略微停顿。
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定定看着郑修,慢声继续道:“此人书中所写言辞十分隐晦,又加之此为孤本,无从旁证,民女亦是耗费了许多时日才斟酌明白,不由也是震惊不已。竟不知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竟能与民女读过的后半卷连上了。”
程木槿话到此处又是沉默。
郑修看着她微微蹙起的柳叶长眉,心知她为难什么。
于是淡淡道:“但说无妨,此事瞒不过去的。”
程木槿微微一怔,随即明悟:瞒不过谁去?自然是瞒不过当今皇上去。
也罢,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既然碰上了,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这样的结果自己不是也早有预料了吗?
程木槿心性坚强,当下便索性也放开了心怀,坦白相告。
她道:“……此乃皇室秘闻,又事涉当今亲母的母族,民女虽心有定论,知晓此事极有可能是真有其事,可到底事关重大,也只得藏于心中,从未与人说起。且前朝覆灭已久,亦从未听闻有任何一件殉葬之物流出,民女便以为可以平安无事,倒也松了口气,便也想着这样最好。谁知……”
程木槿苦笑:“有一日,竟偶然在平顺街上的琳琅阁中见到了一只玉扳指,因此物与那本孤本中先辈所绘极为相似,且这批陪葬之物制式规格皆为特制,是以民女一看便知晓了。”
程木槿话到此处微微叹息。
抬目看向郑修又露出一个苦笑:她这是什么运气?
“民女当时便心知此事不妙,可又心存侥幸,想着或只是零星物件流出而已,到底能盗此墓室的人极其难得,且再看看再说。谁知琳琅阁掌柜竟亲自上门,来求与宝器斋联手收购此批物件儿!”
木槿一双杏目看着郑修,只剩下无语了。
剩下的话不用说不需说,郑侯爷聪明绝顶,又岂会不知?这是她和郑侯爷的运气都不太好啊,竟然摊上了这样天大的事,真是晦气至极。
郑修亦是长眉微轩。
自古从来一牵扯上皇家就准没好事儿。
小事也变成大事了。
更何况这本就是大事。
只是……这个玉扳指……
程木槿却是真苦笑。
皇上的亲娘是一个前朝皇室的后人,因缘巧合下竟然入了后宫,又碰巧生下了一个儿子,而恰巧,最后,这个儿子还又当上了皇帝……
这倒也罢了,左右这是天知地知皇上知的事,得过且过便罢。可谁知,不知哪个胆大包天又倒霉透顶的盗墓贼,竟然把皇上亲娘先人的墓给盗了!
还送到了京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售卖!
程木槿当时就想,不但此人倒霉,她也是倒霉透顶。既是看到了,那么这件事她是躲不掉的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是以,这也才没告诉包括李掌柜和齐胜在内的任何一人。
这也是为着他们的一片好心。
只因谁知晓谁倒霉。
只是,她也想到郑侯爷或许是瞒不过去的。只因着这位爷实在是太过精明了,那是一丁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去的。
宝器斋里,她为了让李掌柜不与琳琅阁合作而得罪了人,且还闹到和陈师斗法,这样的事郑侯爷这个主人是一定绕不过去的。
凭郑侯爷的心思,又怎么会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是以,程木槿早已做好了对他老人家坦白的准备。
现今看来,果然,他老人家自己都查到了不说,且还禀报给了当事人皇上,唉,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现今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了的。
程木槿心神微转,便又微微对郑修福礼。
歉意道:“此前为民女一番揣测,是以没有禀报与侯爷知晓,现今事已至此,倒是反让侯爷为难了。到底此事涉及圣上,颇为凶险,并非民女本意,如此给侯爷带来麻烦,民女深感抱歉,还请侯爷恕罪。”
自古伴君如伴虎,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郑侯爷虽说他早已知晓此事,可到底此事最终还是由她牵连而出,这个歉还是要道的。
郑修却是负手沉稳如山,沉声道:“程师娘子不必如此。程师娘子一片真心为本侯计,本侯又岂会怪罪娘子?正如你所言,一切只是因缘际会罢了,程师娘子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