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功名明白了，桥野龙一这次试探实际在判他的生死。只要他身上还有一丝井上昭弘的味道，桥野龙一就不敢痛下杀手，日本天皇的威望至高无上，桥野龙一胆子再大也无法越雷池一步。也就是说，一旦发生战斗，桥野龙一和神秘眼会“手下留情”，不会一枪把他干掉。

所以，桥野龙一才会在彻底摊牌前，必须确认他就是“佩刀”，以便冲突暴起时毫不犹豫干掉他。毕竟高手间的打斗没有胜负，只决生死。

这就是桥野龙一来看他的目的。

欧阳功名认为桥野龙一应该得到了答案。

午夜，“沪上人家”灯光都已熄灭，唯有楼道的灯泡散发着幽暗的光线。水房的门是敞开的，从水喉渗出的水慢慢凝聚，再从水喉滴下，落在水池里发出“咚”的一声。

寂静、昏暗的空间，有种说不出的神秘。

突然，楼梯传来有节奏的“嘎吱”声，那是木板不堪重负发出的呻吟，单调、乏味。

有人下楼。

杨杰慢慢把门打开一道缝。等待着。小凤站在他身后，紧张得更是捂住胸口。

终于，脚步声离开楼梯，踏到地面上。杨杰摇摇头，将门关上张开嘴，他听到脚步声不是朝自己这边，而是反方向。

那边是男厕所。

他叹口气。

“杨兄弟，你放心，小月一定会起夜的。”小凤给杨杰打气。

杨杰来前，就为如何联络欧阳云月犯愁。小凤提出建议，说欧阳云月打小就有起夜习惯，只要守在厕所旁，等欧阳云月进入厕所，她就跟随进去相认。

萧东认为这个办法不错，便安排手下先入住旅馆，保护杨杰他们。

“小凤姐，你确定欧阳云月会起。”

杨杰“夜”还未说出，俩人同时听到楼道里由远而近传来轻微脚步声，杨杰精神一振，耳朵也贴在门上。

楼道里，脚步声越来越近，很明显此人是走错地方了，发现是男厕所后立刻返回。

脚步声从门前经过，接着便是隔壁开门、拉灯绳的动静。

“我这就去。”小凤迫不及待，刚把门打开一点，就要出去，被杨杰一把拉住，他把耳朵对向楼道，仔细听着。

远处传来“咔哒”一声。

这次杨杰让开门，再次叮嘱小凤，“千万不要闹出动静。”

小凤侧身探出，灯光下楼道空无一人。

她蹑手蹑脚来到隔壁门口，心跳飞快，一咬牙，将门推开。

欧阳云月恰巧走到门前。

俩人都是一愣，欧阳云月没认出是嫂子，下意识给对方让路，小凤尽管心里有准备，还是又激动又紧张。

她迅速进门，并随手关上。

“小月，你不认得我了？”她低声问。

“你？”欧阳云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怔望着小凤。

突然，她使劲儿的揉了下眼睛，嘴张成O型，呈现巨大的惊喜。她一把抱住小凤，“你、你是嫂子，这不是梦吧。”

小凤把手指竖在嘴前，连比划带耳语告诉欧阳云月这里已被敌人监视，杨杰就在隔壁，让欧阳云月先别出去，由她去把杨杰换来。

说完，她顾不上亲热，小心翼翼拉开门，再侧耳听了听，立刻离开。

欧阳云月像怀揣小鹿，心头狂跳，立在门旁紧贴墙壁听着动静。

一个老太太闪进。

欧阳云月吓了一跳，幸亏嫂子有言在先，否则她不会认出杨杰。

“欧阳云月同志，我是杨杰。”

杨杰摘下面具。

看到杨杰消瘦、苍白的面颊，欧阳云月心里非常内疚，她始终认为是自己的任性害了杨杰。眼下杨杰就在眼前，她有许多话想说。

“杨科长，是我害了你。”

“欧阳同志，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我代表地下党向你通报敌情，并下达新的命令。”

欧阳云月立刻双目炯炯有神，“是。”

杨杰附耳道：“欧阳同志，刘文津叛变了。桥野龙一命令他明天下午和你去完成对令兄的甄别，我已和令兄联系上，他现在身份是电影导演，叫王酒先。敌人打算明天，哦不，是今天动手，届时你会向令兄开枪，不要担心。在你举枪前，组织已经安排好拉下电闸，你必须趁黑立刻跳上主席台，我们的同志在左侧接应你。他会喊，‘快拿保险丝’。你答，‘我这有’。”

他把萧东的话转告欧阳云月。

欧阳云月勃然变色，尽管她对刘文津早有怀疑，但听杨杰证实还是怒气满胸。“这个混蛋。”

马上，她倒吸一口冷气，“坏了，在火车站和我接头的那个曲先生肯定也是敌人，他装的太像了，正是他给了我枪。还有一重要情况，刘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把枪，说是要亲自动手。”

杨杰冷笑着，“别担心，刘文津活不过明天。有人会干掉这个败类。”

欧阳云月沉吟着，事有万一，刘文津真的打死哥哥，她百死莫赎。

“欧阳，我觉得你哥哥是对的，敌人只是在考验，他们没有结果是不会来真的。”

“杨科长，我们为什么不趁现在杀死刘文津逃跑呢？这样也给组织省去很多麻烦。”

杨杰摇摇头，轻轻将门拉开一道缝，侧耳听了听，关上门，凑在欧阳云月耳边，“敌人是要通过你来考察令兄，如果你跑了或者刘文津死了，他们会采取其他办法，反而给令兄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他又把敌人加强布防的事告诉欧阳云月。

欧阳云月咬着嘴唇，吃惊地望着杨杰，杨杰严肃的表情让她知道所言不虚，不过，一想到刘文津手里的枪，心里还是没底。

杨杰着急起来，欧阳云月若去干涉刘文津开枪，那么桥野龙一的目的就达到了，可他见识过欧阳云月的牛脾气，软硬不吃。

“好吧，我听你的。”欧阳云月终于吐口，“下面我们怎么联系？”

“你被救后要听从地下党同志的安排，他们会把你送往安全地方。”

“我们还会见面吗？”

“不知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杨科长，我有个请求。”

“说。”

“我想再见一下我嫂子。”

欧阳云月不知道此别是否还能重逢，对亲人的思念早已将危险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