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毕竟是个其奸巨猾的老狐狸,他哈哈大笑,借以掩饰内心的尴尬,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道:“两位请!”
龙渊仰阔步走在最前方,丝毫没有礼让的意思,这样一来梁靖和蓝循都落在他的身后,仿佛他的跟班一般,这的确算得上无礼的举动,可是梁靖和蓝循对望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一丝苦笑,两人心中自然不会认为龙渊有任何无礼的地方,因为在龙渊面前,他们本来就理亏,现在他们所拥有的土地根本就是抢占人家的,窃贼在失主的面前总会感觉到理亏。
进入紫霞宫,三人依次落座,随同龙渊前来的是只有赵子服一个,蓝循身边则有赵无涯和男装打扮的蓝芷云,梁靖原本有四名武士随行,看到人家如此姿态,自己若是跟着这么多的武士反倒显着太过小家子气。
四名美婢鱼贯走入宫内,为他们献上香茗,龙渊捻起景泰蓝茶盏,轻轻抬起盖碗,一缕茶香直入肺腑,他微笑道:“这茶具果然精品,乃是景德镇所产的景泰蓝,若是我没记错,应当是五年前进贡的那批。”
梁靖听出龙渊今日说话句句刺耳,心中也不禁有了些怒气,心下暗道:“你昔日是皇帝,可现在不过是个落魄的君主,论实力,论声望你还比不上我呢,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一味的数落我?”他淡然道:“光阴如梭,物是人非,这世事的变化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蓝循低声接口道:“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这世上许多的事情,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楚?”
龙渊冷眼望着这两个老臣子,心中暗骂他们够卑鄙,吞占了自己的江山社稷不说,还口口声声世事难料沧海桑田,当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梁靖和蓝循全都心知肚明。这天下就是你的怎地?现在在我们手中,想让我们顺顺当当的还回去没门,其实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就是让龙渊接受眼前的现实,天下三分,各自守住自己的那块地盘。短时间内井水不犯河水。
蓝循向赵无涯瞥了一眼,赵无涯立时会意,向前走了一步,轻声道:“自康都沦陷后,这天下便陷入连年不断的争战之中,这一切全都是萧逆寒那贼子祸乱朝纲地缘故,萧贼不除天下难定,大将军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和诸位大王商量围剿萧氏之事。”
梁靖马上接口道:“蓝大将军当真于我心有戚戚焉,萧贼不除。这天下的百姓仍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不除萧贼,我们怎能对得起一方百姓。又如何面对他们的殷殷热望。”说到这里,他被自己就快感动的哭了,眼圈儿居然有些红。
可偏偏在他最动情的时候,一串笑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众人同时举目望去,笑地并非是龙渊,而是龙渊身后又瘸又瞎的赵子服。
蓝循刚想呵斥他无礼。可是想到刚才自己手下地赵无涯已经先行开口。龙渊地手下自然有资格说话。只能将呵斥地话咽了回去。
赵子服笑道:“诸位勿怪。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假如这萧氏当真打下来。那么咱们三家该如何瓜分呢?”
梁靖和蓝循都是一怔。赵子服虽然笑得不合时宜。可是这句话问得却是极为实际。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想对方先说话。最后还是梁靖开口道:“平分!”
这句话等于没说一样。
赵子服道:“萧氏和巴蜀并无直接接壤之处。我家主公得到地地盘中间必有土地相隔。不知你们哪位愿意在自己地疆土之上开出一条道路。让我家主公地车马可以直接抵达东海之滨!”
梁靖暗骂赵子服狂妄。当真若是开了这条道。岂不是要从自己地地盘上横贯而过?虽然知道赵子服是有意为难。心中地愤怒也就快按捺不住。
蓝循冷冷道:“说是三家会谈,怎地会有那么多不相干的外人?”他也听不下去了,率先出口呵斥赵子服。
赵子服一只独目斜睨蓝循,似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冷笑道:“这里不相干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龙渊心头暗爽。微笑道:“既然蓝将军这么说。子服,你还是先退下吧!”他这样一来。梁靖和蓝循也不得不做出同样地举措,将身边的随从屏退。
偌大的宫廷之中,只剩下他们三个,三人都端起茶盏,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品味着香茗。
梁靖率先打破沉默道:“这里已经没有外人,我想下月对萧氏用兵,不知两位怎么看?”
蓝循和梁靖早已在对付萧氏的问题上达成了默契,这句话其实是问龙渊。
龙渊仿佛没听见一样,慢条斯理的喝着香茗,直到两人都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方才慢慢将茶盏放了下去,低声道:“想不到咱们会有一日能够平起平坐!”
蓝循和梁靖有些心虚的将目光同时垂了下去,心中暗道,这小皇帝当真是来不善,善不来啊!过去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三番两次地提出,难道今日非要跟他们分出个君臣座次吗?
龙渊道:“在商议和盟之前,有件事我想问你们!”梁靖微笑道:“公子请说!”这句公子是在暗暗提醒龙渊今时今日的身份。
龙渊冷笑道:“我是谁,你们两个心中清楚吧?”
梁靖望向蓝循,没想到蓝循居然真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清楚,明白!”蓝循既然这样说,梁靖也就不继续伪装下去,也点了点头道:“清楚得很!”
龙渊怒火中烧,这两人当强盗都当得这么明目张胆。
蓝循道:“我是一个军人,记得有句话是这样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虎目毫无畏惧的迎向龙渊:“对我而言。大康已经亡了!”
梁靖暗叫痛快,这句话本该是自己说出来,他接口道:“如今的形势乃是天命所致,并非我等存心祸国,大康自开国以来,历经多世。由盛到衰,至大康末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内有流民揭竿而起,外有胡虏虎视眈眈,国以何为大,国当以民为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向背绝非你我所能掌握,今日之局势公子或许不应该问我们,而要去问问天下的百姓。”他这番话说得振振有词。居然将自己谋逆篡国说成了民心所向,当真是颠倒黑白。
人厚颜如此,无耻如此,龙渊还能说些什么,他哈哈大笑,霍然起身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萧氏之事改日再议!”说完便拂袖而去,根本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
梁靖和蓝循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梁靖方才骂道:“小子无礼,我们对他礼让三分,可是他却咄咄逼人。”
蓝循却没有说话,摇了摇头,也起身离去,龙渊的强硬让他始料未及,可是他并没有龙渊今日的表现而改变初衷,因为他知道,这一步既然已经走出去。便不会再有回头地机会。
蓝循没有想到地是,龙渊居然在紫霞宫外等着他,依然是那幅宠辱不惊的模样,英俊的面庞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蓝将军好!”
先后两次问候,第一次称呼他为岳父,而第二次却叫他蓝将军,不知两次不同的称呼中蕴藏着怎样的含义。
龙渊指了指前方横亘于高崖之间地栈桥,和蓝循一起走了上去,来到栈桥的中心停下脚步。山风迎面吹来。栈桥随着冷风来回荡动,蓝循望着龙渊低声道:“陛下能有今日地作为。臣倍感欣慰!”
龙渊笑了笑,丝毫没有因为蓝循称呼为自己陛下而感到惊诧,双手扶住铁索道:“这里只有你我翁婿二人,有什么话只管敞开了说。”
蓝循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我不希望芷霖介入太多。”
龙渊大笑起来,他双目凝视蓝循:“你不了解我,我从不牺牲自己地亲人!更不会为了政治目的出卖感情!”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让蓝循感到一阵愧疚,比起龙渊地气魄,自己差了不止一点。
龙渊道:“抛开其他的事情不谈,你我之间毕竟有一层翁婿的关系,假如我给你一个救赎的机会,你会不会接受?”
蓝循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方灰暗地云层:“我做过的事情,就不会后悔,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今的天下早已不是往日地大康,也许你应当接受现实,以你今时今日的实力想要一统江山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蓝循转向龙渊一字一句道:“权力果然是世上最为可怕的东西,一旦你拥有,便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你应该懂得!”他是在说龙渊,也是在说自己。
龙渊淡然笑道:“在我眼中权力没有那么重要,可是祖宗留给我的东西,绝不能在我的手上丢掉,这江山我是要定了,谁都不可以阻止我!”
蓝循笑了起来,龙渊果然长大了,这几年,大康虽然四分五裂,表面上看他的权势被削弱分裂,可实际上,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势力,终于拥有了这么大地底气,蓝循开始明白为何这场政治婚姻,会让芷霖如此满意,短短的时间内为何他会让芷霖如此倾心,龙渊果然是人中之龙。不过蓝循并不相信自己会败在他的手里,割据一方,成为关中霸主之后,蓝循更坚信,天下并非一定要姓龙,蓝家一样可以坐稳天下。
蓝循道:“看来这次三家联合攻打萧氏的计划不可能实现了?”
龙渊反问道:“你以为我会参与其中吗?”
蓝循意味深长道:“假如我是你,一定不会答应,而且,刚好可以趁着我们向萧氏出兵,后方空虚的时候,对我们起攻击。”
龙渊笑道:“这个提议不错,我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蓝循道:“你虽然占据了巴蜀,击败了吐蕃,挫败了梁靖,可是你仍然不能否认一点,你的运气当真很不错。”一句话将龙渊的辛苦努力全盘否定,好像如果没有运气,龙渊走不到今日这一步。
龙渊道:“你的运气也不错,胡人中途罢兵,反贼内讧不战而败,你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康都,现在又招了一个我这么好的女婿,真是羡煞天下人!”
向来不苟言笑地蓝循听到这里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龙渊道:“否极泰来,运气太好的时候或许就会急转直下,今日你拒绝了我,只怕从现在开始,运气就会一点点离你而去。”
蓝循抚须笑道:“大家的机会都一样。”他话锋一转:“我听说高丽剑圣黄庚落已经赶来流花城杀你,好像有些人的运气已经开始变坏了。”
龙渊不屑道:“一个江湖武夫根本不值一提,若是你蓝大将军存心想杀我,我倒会谨慎一些!”
蓝循目光之中流露出森然寒光,他冷冷道:“可惜我不舍得女儿年轻轻的就开始守寡!”
龙渊的目光陡然变得咄咄逼人,他和蓝循对视着:“等我拿下关中之时,必然治你谋逆之罪!”
蓝循坦然道:“若是他日我成为你阶下囚徒,只求你赐我一个全尸!”
龙渊点了点头:“你毕竟是我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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