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之隔的房间内,萧牧远静静躺在床上,仍然处在昏其园和几名心腹武士守在一旁,大夫换好药后,将伤口包扎好,叹了口气道:“此箭上所喂的毒药我从未见过,毒性极烈,我只能将外部的伤口清理干净,血液之中仍然遗留了不少的毒素,王爷能不能够逃过此劫,只能看上天的意思了……”
廖其园叹了口气,让武士送大夫出去,掩上房门,他来到床边低声道:“王爷!”
萧牧远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双目睁开一条细缝:“水……”
廖其园搀起萧牧远,将一旁的水碗端到他的面前,萧牧远摊开掌心,拿出一颗红色药丸含入口中,然后用水服了下去,喘了口气道:“外面情况怎样了?”
廖其园低声道:“郭霄带着宋曦君逃走了,宋京石被我们关押了起来,现在老夫人和小姐的情况都已经稳定,二公子的情况稍稍严重了一些。”
萧牧远唇角流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意:“宋京石那里怎么说?”
“王爷想让他怎么说?”
萧牧远低声道:“这件事分明是郭霄与宋曦君奸情败露,意图毒杀我萧家满门,宋京石乃是帮凶!”
廖其园笑道:“只怕他未必肯承认!”
萧牧远冷笑道:“这件事发展到眼前的地步,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不承担!”
廖其园频频点头。
萧牧远又道:“这两天给我盯紧了外面,千万要稳住大局。”
廖其园低声道:“郭霄始终是一个隐患。要不要派人去干掉他?”
萧牧远摇了摇头道:“千万不要动郭霄和宋曦君,他们逃得越远,这件事便越是说不清楚,那个郭霄并不好对付,现在还不是干掉他的时候,暂时他不会胡说八道,就算他说些什么,也未必有人肯信!”
廖其园道:“王爷打算何时出来主持大局?”
萧牧远附在他地耳边道:“做戏一定要做足,二弟那里你给我亲自盯着。如果有任何的异动,马上过来禀报。”
宋京石望着窗外的孤月,整个人已经从开始的震惊和恐慌中渐渐镇定了下来,一切都已经发生。而他也已经深陷局中,现在害怕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他仔细回想着从进入心瑶行宫所发生的一切,郭北山和郭霄的出现并非偶然。郭霄和萧牧野的争吵现在看来也是一种蓄谋,萧老夫人、萧牧野、纵雪全都中毒,而他和女儿却没有事,这件事分明是想将矛头指向他们。只有萧牧远出门敬酒方才躲过了一劫。
可是如郭北山所说,萧牧远现在也身中毒箭生死未卜,表面上看去。他似乎也是受害者。而摆脱了嫌疑。可是谁会向一个已经从萧氏权力巅峰上退下来的人下手?想到这里宋京石心中忽然一亮,萧牧远会不会是伪装?谁会将所有地罪责推到他和女儿的身上。萧牧野应该没有必要这样做,不仅仅因为曦君仍然是他的妻子,更因为自己这个岳丈是他政治上坚定的支持者,萧牧野没必要做这种自毁长城地蠢事。外人不可能作出如此详尽的计划,更不可能从容得手。
房门被再度打开,郭北山显然被毒打了一顿,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宋京石上前扶他坐下,郭北山剧烈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水,望着宋京石,不禁双目含泪道:“宋大人……”
宋京石叹了口气道:“你歇歇再说话……”
郭北山道:“他们抓了我全家,让我……承认事先和郭霄串谋……”
宋京石靠在墙壁之上,低声道:“北山,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件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郭北山不敢直接面对宋京石咄咄逼人的目光,有些惭愧的垂下头去:“郭霄将我地儿子掳走,逼我帮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
“今晚的戏班是我帮忙请来,酒宴也是我帮忙筹备,只有我出面二公子才不会生疑。”
宋京石默默点了点头:“北山啊,北山,你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郭北山泣不成声道:“宋大人……我没有办法……我四十多岁了,却只有那一个儿子……若是……不答应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他!”
宋京石冷冷道:“现在你以为他们就会放过你儿子吗?”
郭北山道:“他们说,只要承认今晚的刺杀事件是我们一手策划,便不再追究此事……”
宋京石猛然扬起手来给了郭北山一个响亮地耳光,打得郭北山懵在那里,宋京石怒道:“混账东西,你醒一醒吧,若是我们承认了这件事,他们一定会对我们赶尽杀绝,莫说你的儿子,连你的家人全都不能幸免!”
郭北山痛不欲生道:“宋大人,现在你女儿也落在他们地手中,你怎样做?现在所有一切地证据都对我们不利,就算你不承认,又有谁会相信?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地余地!”
宋京石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唇角方才浮现出一丝苦笑,他低声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萧牧野方才是萧氏的真正主人,只有他才能够带领萧氏走出困境,现在看来我看错了!”
郭北山怔怔看着他。
宋京石道:“萧牧远地心机决不逊色于萧太师当年,他的心肠比起他父亲更加狠辣冷血,咱们今日之所以落到这种地步乃是咎由自取,因为我们从一开始便选错了方向!”他停顿了一下方才道:“我们必死无疑,至于我们的家人只能各安天命了,无论我们承认与否,今晚的罪责会全部推到我们的身上,萧牧远既然处心积虑地作出了这件事。便不会给我们任何的机会,更不会对我们的家人拥有任何仁慈之心。
郭北山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他方才感到后悔,为何当初要在郭霄的胁迫下低头?
宋京石喃喃道:“不知日后的历史之上,后人将会怎样评价我们,是忠?是奸?”内心中感到一阵难以描摹的凄凉,其实他已经知道自己必然会被写在奸臣的一列上,自己并非为维护大康利益而死,而是不明不白的死在萧氏内部的权力纷争之中。
宋曦君苏醒过来地时候。已经躺在一座茅舍之中,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检查自己的衣裙,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仍然好好地,并没有任何的凌乱。这才放下心来。
晨光从格窗之中透入,郭霄站在大门处,背影笼上一层金色的晨晖,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英俊地面庞之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曦君,你醒了?”
宋曦君有些惊恐的站起身来:“你不要过来!”
郭霄停下脚步:“曦君,你放心。我决不会伤害你!”
宋曦君痛苦的捂住额头,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地一切:“我爹爹呢?”
郭霄道:“昨晚萧氏兄弟发生内乱,他们想要对你和宋大人不利。所以我才闯入大帐之中救了你们。可惜他们人太多。中途我和宋大人失散了。”
宋曦君默默点了点头,她对郭霄的话充满了怀疑。她清楚记得昨晚郭霄突然冲入大帐,想要杀死萧牧野的一幕,自己冲出去阻止之时,又被他出手打昏。
郭霄看出了宋曦君目光中地疑虑,黯然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昨晚我只是为了救你,绝没有伤害萧牧野。”
“送我回去!”
郭霄摇了摇头:“曦君,只怕现在你已经无路可去!”
宋曦君怒道:“是你策划了这一切,是你陷我们宋家于困境之中!”
郭霄叹了口气道:“你高估了我地能力,我没有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本事,我和你一样都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宋曦君道:“那种局面下,你将我劫持到这里,究竟有怎样地目的?”
郭霄道:“曦君,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昨晚的整件事根本就是萧牧远的阴谋,而我只是被他利用的一个棋子,这件事无论我出现与否,都阻挡不住他对付萧牧野的决心,对我而言,我所在乎的只有你一个!”
宋曦君冷冷道:“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在昨晚的那种情况下,你将我带走,在别人看来萧氏的这场家变风波定然是我和爹爹所为,你不但将罪责引到我们宋家身上,而且败坏了我的清誉!我爹爹向来将你视为最得意的门生,想不到你就是这样回报他老人家的!”
郭霄大声道:“你明不明白,这根本就是一场无法改变的阴谋,我能够做的就是将你其中挽救出来,其他人我根本无力顾及!”
宋曦君凄然一笑:“我不要你救,你害了我的丈夫,害了我的父亲,害了我的一家,现在还想虚情假意的骗我?做梦!”
郭霄道:“他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丈夫,他根本就是一个废物,如果他不是萧氏的二公子,他凭什么和我争?”
宋曦君怒道:“不许你侮辱他,就算没有牧野的出现,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郭霄疯狂笑道:“曦君,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知道,当初如果不是你爹爹贪慕富贵,也许成为你丈夫的人应当是我,你不可以否认,在你心底深处对我并非没有感觉!”
宋曦君不屑道:“郭霄,你真的很自大,可惜你从来都没有认清过自己,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狂傲之大,目空一切的人,我过去没有喜欢过你,现在更不会喜欢你,当初拒绝你的求婚并非是我爹爹的原因,而是我自己的意思!”
“你撒谎!”郭霄的双目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宋曦君对自己有情,他们之间之所以没能最终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宋京石的缘故。宋曦君这番义正言辞的呵斥,无异于将他过往心中编织的幻想无情打碎。郭霄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抓住宋曦君的柔荑,近乎疯狂的咆哮道:“你不要欺骗自己,你根本就是喜欢我的,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隐姓埋名,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宋曦君充满厌恶的看着他:“郭霄,欺骗自己的是你,知不知道当初你向我表白爱意,我并没有当面拒绝你?那是因为我可怜你!”
郭霄内心宛如被尖刀刺中,他向来自视甚高,如今宋曦君接二连三的撕去他的假面,等若无情的践踏他高傲的自尊。
他咆哮道:“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得到你!”
宋曦君悲愤道:“所以你一直记恨着我爹爹?”
“不错!他口口声声视我为亲生子侄,明知我喜欢你,却贪慕虚荣将你许配给了萧牧野那个废物,我恨他,我要让他尝到后悔的滋味。”
“你是一个疯子!”
郭霄疯狂笑道:“不错,从你嫁给萧牧野那一刻我便彻底疯掉了,才学武功,我哪一样比不上他?你居然选择了他?我实话告诉你,就算萧牧远不找我合作,我一样会杀他,没有人可以抢走我的女人!”
宋曦君冷冷道:“我从来都不属于你,以后也不会!”
郭霄双目之中燃起疯狂的火焰:“我现在就让你成为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