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缓缓点了点头,此时他心中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位美丽少女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芊若幽然叹了一口气道:“惜春楼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歌舞乐坊,蒙娘亲眷顾,我等在风尘之中幸可保存清白。然而不巧遇到了那位廖大人,他想要将芊若纳入府中为妾,被我娘亲拒绝,廖大人恼羞曾怒,三番两次派人过来滋扰,今晚更亲自前来纠缠,若非遇到公子……”芊若美眸含泪,螓首垂了下去,悄悄拭去脸上的泪珠。
龙渊轻轻放下酒杯,芊若既然认得廖其园乃是兵部尚书,十有**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芊若稳定了一下情绪道:“公子今晚为我们仗义出手,那廖其园此去必不甘心,日后不知又要生出什么歹毒手段对付惜春楼,芊若最多一死保全清白,只担心连累了我娘和这些无辜姐妹。”
龙渊平静道:“芊若姑娘想让我怎样做?”他心中却已经明白,芊若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是害怕自己走后,廖其园会变本加厉的对付她们,她是求自己为惜春楼出头,彻底打消廖其园的歹心。
芊若没有说话,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龙渊面前,恭恭敬敬跪了下去,龙渊并没有伸手将她扶起,低声道:“你全都知道了?”
芊若螓首低垂,目光不敢与龙渊接触,小声道:“芊若什么都不知道!”
龙渊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首将杯中的美酒饮尽,轻轻将酒杯放下,猛然站起身来。
芊若一颗心怦怦直跳,其实从龙渊吓走兵部尚书廖其园开始,她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天下间能让廖其园买账的人并不多,连杀两人而面不变色的少年人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当今天子谁还有这样的胆量,等到刚才龙渊说出自己姓黄之时,芊若故意试探他,从龙渊微妙的表情变化上,更确定龙渊乃是当今天子无疑。
龙渊撩起长袍,右手握住藏在腰间的匕首。
芊若芳心一沉,难道他要……
龙渊缓缓解下镶满宝石的匕首,轻轻放在桌上:“见到这柄匕首,等于见到我亲临!”他转过身,拉开房门大步离去。
“公子……”
龙渊回到皇宫之时已经是深夜,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回来,下了马车,他将傅子善叫到一边,低声道:“今晚之事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陛下放心,奴才知道该怎样做!”
龙渊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望去,却见邱富海冻得在雪地上不停跺脚,微笑道:“邱总管还要回去向太后交差吗?”
邱富海道:“奴才自然要去,否则太后要担心的睡不着觉了。”
龙渊抬头看了看漫天的风雪,轻声道:“希望明天会是一个晴天!”
廖其园忐忑不安的向萧逆寒施礼,恭敬道:“卑职见过太师,不知太师这么晚将我宣过来究竟为了什么事情?”
萧逆寒淡然笑道:“没什么事情,只是今晚忽然感到有些烦闷,想找人陪我喝喝酒,聊聊天罢了。”
廖其园对萧逆寒的性情极为了解,他对人越是和蔼,越是证明他心中有事,廖其园不禁犹豫起来,自己要不要将今晚发生在惜春楼的事情和盘托出?
萧逆寒道:“坐吧!”
廖其园站在那里仍然没有动,他脑海中瞬间转了数个主意,终于下定决心,双膝一软跪在萧逆寒面前,颤声道:“太师,卑职该死,今晚冒犯了皇上!”
萧逆寒慢条斯理的端起几上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让淡淡的茶香在自己的喉头慢慢蔓延开来,他惬意的舒了一口气:“其园啊,你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廖其园连连叩头,连话都不敢说了。
萧逆寒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面对美色,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动心,我不怪你,可是你今晚遇到了皇上,却没有及时向我禀报这件事,心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盘算?”
廖其园额头上冷汗簌簌而落,颤声道:“卑职对太师的一片忠心,对天可表,这件事本打算向太师禀报的,可是因为今夜已经太晚,害怕影响太师休息,所以才耽搁下来。”
“有些事情是耽搁不得的,晚上一时三刻,就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命!”萧逆寒目光一转,锋芒毕露:“假如今晚你早一刻走出惜春楼的大门,那两名手下也不会白白的送掉性命!”
廖其园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想不到萧逆寒对今晚发生的事情早已了如指掌,想来皇上身边定有他的耳目,心中越发感到恐惧,颤声道:“卑职知罪了!”
萧逆寒懒洋洋道:“我找你来,并不是要怪罪你,今晚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定然有损圣威,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廖其园泣声道:“求太师指点!”
萧逆寒缓缓放下茶盏:“惜春楼这种有伤风化的地方,早就不应该存在于天子脚下!”
廖其园眨了眨双目,马上明白了萧逆寒的想法,低声道:“卑职明白了……”
“你去吧!”
廖其园恭恭敬敬的告辞离去,萧逆寒看着他的背影,双目之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机,猝然他的胸口感到一阵刀绞般的疼痛,他右手抚胸,神情痛苦之极。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屏风后闪出,却是他的长子萧牧远,萧牧远今年二十一岁,现为康都轻车都尉,兼康都城九门的镇守之责,为人勇猛,武功高强,乃是大康顶级的剑手之一。
“爹!”萧牧远上前扶住父亲的臂膀充满关切道。
萧逆寒摆了摆手:“不妨事,休息一会儿就好……”萧逆寒脸色苍白,额头渗出了细密的虚汗。
萧牧远充满自责道:“都是孩儿没用,不能为爹爹分担!”
萧逆寒拍了拍儿子的大手,微笑道:“牧远,爹还撑得住!”
萧牧远含泪点了点头,他忽然跪在萧逆寒的面前:“爹,孩儿有句话藏在心理许久,不吐不快!”
“你说……”
萧牧远起身走出门外,确信门外无人,这才将房门掩上,重新来到父亲的面前跪下:“爹,孩儿不想做什么皇帝,只想我们一家能够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
萧逆寒凝视着儿子的面庞,许久没有说话,他缓缓站起身来,突然扬起右脚狠狠踢中萧牧远的胸膛,将萧牧远踢得坐倒在地上,怒喝道:“竖子,你说什么?”他的胸口又是一阵绞痛,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坐了下去。
萧牧远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在父亲的面前,泣声道:“爹,你千万不要动怒,一定要保重身体。”
萧逆寒叹了口气,伸手抚摸儿子的头顶,低声道:“爹已经时日无多了……”
“爹,江湖术士所言岂可轻信!”萧牧远激动道。
萧逆寒摇了摇头:“慧远大师乃是方外高人,他所说的话自然不会有错,更何况,我这顽疾找过无数大夫看过,已经没有治愈的希望。”
“孩儿不信,这天下如此之大,定然有能够治愈爹爹疾病之人!”
萧逆寒淡然笑道:“儿啊,为父一生,早已没有任何的遗憾,我最担心的还是你们啊!”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朝廷百官表面上对我恭顺有加,背地里恨我入骨的人不在少数,若是他日我撒手人寰,那些别有用心者,必然将矛头转向我们萧家,牧远,你若是不能制住他们,必被他们所制,到时候,你的娘亲,你的兄弟姐妹,又有何人来照顾?”
萧牧远含泪道:“孩儿明白!”
萧逆寒道:“若然上苍再给我三年的时间,我定然可以从容为你铺平道路,只可惜我所剩时日无多……”他望着儿子的目光充满慈爱:“牧远,你为人宽厚仁慈,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凡大丈夫立世心肠不可太软,关键之时尤须当断则断。”
萧牧远含泪点了点头。
萧逆寒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我交给你的并非是一个尊崇的位置,而是一份责任,一份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