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渐珩看虞安歌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低笑出声:“虞公子是怕孤?还是厌孤?”
答案很明了了。
虞安歌深呼吸一口气:“下官不敢。”
商渐珩嗤笑一声:“好了,孤知道虞公子想要增强军备,孤可助你一臂之力。”
虞安歌盯着商渐珩那张邪肆的脸,并没有觉得高兴。
她太清楚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尤其商渐珩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想从他手里讨到便宜,就得先想想自己要付出什么。
商渐珩察觉到虞安歌警惕的目光,一脸不在意道:“其实你不必把孤想得那么坏,毕竟孤跟你一样,都想要大殷繁荣昌盛,国祚绵长。”
虞安歌冷笑一声。
上辈子哥哥死于他手,凉国入侵时,他也没能担起大殷国主的担子。
在这种情况下,虞安歌怎么可能不将他往最坏的方向想?
或许商渐珩的确想要大殷繁荣昌盛,国祚绵长,毕竟他是太子。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迟早有一天,要成为大殷的主人,若他不能顺利登基,他才不会好心为旁人做嫁衣。
看出来虞安歌眼中的讽刺,商渐珩笑道:“先别急着拒绝孤,不若听听孤是怎么助你的。”
虞安歌不说话,默默看着他。
商渐珩道:“想必虞公子最着急的,是如何在边关增强军备,孤可以帮你。”
虞安歌眸色一闪,固然,商渐珩是个毒蛇,可若他能让边关增强军备,抵抗强敌,暂且与毒蛇共舞,也未必不可。
但虞安歌还未因这诱惑失去理智,开门见山道:“太子殿下想要什么?”
商渐珩笑眯眯地看着虞安歌:“孤想要什么,虞公子不是一清二楚么?”
虞安歌一点点收敛了笑意。
商渐珩想要什么?
他自然想要这万里江山。
他虽是太子,但是经历了背锅禁足的波折,想必也意识到了,太子和天子一字之差,却相隔千里。
二皇子可是时时刻刻都盯着他,就等一个机会,把他给拖下水。
辛太傅和四皇子也不甘示弱,辛淑妃的一场眼泪,就能让圣上三个月几乎不踏足后宫。
商渐珩现在最缺的,不是朝臣的支持,不是圣上的看重,而是一支可以为他保驾护航的军队。
商渐珩看出来虞安歌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决定屈尊降贵,向虞安歌抛出橄榄枝:“虞公子,孤的能力你都看在眼里,孤比孤那两个弟弟,不知道强多少倍。你何不投入孤麾下,为孤效力,日后位极人臣,金印紫绶?”
虞安歌在心底冷嗤,商渐珩被关了三个月,倒是会说话了。
虞安歌道:“太子殿下想要的东西过于贵重,下官一时不敢答应,但若太子殿下适当表现出一点诚意,下官自会放在心上。”
商渐珩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泛着泪花。
放眼朝堂,挤破了头想要得他青眼之人数不胜数,到了虞安歌这里,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跟他讲起条件来了。
不过商渐珩笑完,就对虞安歌道:“万一孤的诚意表现出来了,你却翻脸不认账,孤又当如何呢?”
虞安歌一脸认真诚恳:“君子一诺千金。”
可虞安歌从来不以君子自居。
战场上局势复杂,千变万化,她更信奉兵不厌诈。
商渐珩不知道信不信虞安歌这冠冕堂皇的话,但他还是道:“好啊,那虞公子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的诚意。”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他讲条件的,谁让他的确心急了。
他渐渐意识到恒亲王临死前对他的劝告,或许不仅是挑拨离间之言。
他要加快速度了,不能跟二皇子和四皇子那两个蠢货一直耗着。
虞安歌对他一拱手,就要退下。
商渐珩却道:“虞公子用的香料是哪一家的,孤实在喜欢,想要买一些。”
虞安歌瞪大了眼睛,拳头被她握得咯吱作响。
为什么商渐珩会是太子?
他若不是太子,这一拳头,必定砸他面门。
虞安歌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了想打人的冲动。
她从不熏香,若身上有什么香,估摸着是洗衣皂荚的味道。
商渐珩故意提起这个,就是为了恶心她的。
虞安歌随口说了一个售香的店铺,也不管里面售什么香,让商渐珩自己去找吧。
从酒楼出来的时候,虞安歌心中泛起无限恶意。
君臣君臣,君不君,臣不臣。
她身为臣子想要保家卫国,却还要跟为人君者斗心眼,谈条件,才能达成目的。
真是怎么想怎么恶心。
这样本末倒置的朝廷,有哪里值得她父亲效忠的?
鱼书将马车赶了过来,掀开帘子要请虞安歌上去,恰在此时,驿兵骑着一匹快马,从他们身边路过。
那马上插着的号旗,宣示着他要往边关去。
虞安歌知道,这传令兵是给爹爹送召他入京的圣旨去了。
哪里就这么巧合,她这才刚下楼,就看到这戳人心窝子的一幕。
虞安歌抬头,恰好看到站在窗边的商渐珩。
商渐珩的心情似乎很好,还朝她扬了扬手里的酒杯。
虞安歌磨了后槽牙,冲他一笑。
狗日的,不长记性对吧。
等着!
三日后,盛京出了一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
荣国公府的一个子侄,酒后在赌坊放出狂言,说周贵妃是他姑母,姑母疼他,随便一个枕头风,就能让他直攀青云。
这话同一个赌桌的人都听到了,只这子侄酒醒之后,死活不认。
事关权贵,旁人不敢瞎传,似是而非的酒后胡话应该渐渐销声匿迹的,可没过两日,这子侄便横死家中。
荣国公的人看出这是龙翊卫的手笔,惊惧之余,只能草草给这个子侄收尸。
事情到这儿,怎么也该了结的,偏这子侄的父母执拗,觉得他死得冤枉,又在家中说了许多怨怼的话。
又没过几日,崔皇后寻了周贵妃一处小错,请圣上褫夺她协理后宫之权。
圣上忙于政务,只抛下一句“后宫诸事不必来烦朕,梓潼看着办便是”。
于是盛宠万千的周贵妃,再次感受到凄风冷雨的滋味。
虞安歌点燃宫中来信,眼中闪过一抹痛快。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只要有利益在,不相干的人也可以暂且联手。
她有爹爹,但商渐珩不是没娘!
商渐珩欺她爹爹对圣上忠义,她就欺周贵妃对圣上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