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忠走进里屋，坐到炕沿上，冷笑道：“哼，你要觉得是我的毛病，那我就再找一个女人试试？她若能给我生出孩子来，你就旁边站，你同不同意？”

巧秀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云杉那小狐狸精暗地里眉来眼去的。想叫老娘给你们腾地方，门都没有。哼！”

建忠道：“人家还是个小姑娘，你别胡说八道，诬陷好人。”

巧秀道：“你看，你来不来就先护着她了吧，还说没关系，糊弄傻子呢？再瞧瞧你妈，整天换着样给后院那小娘儿们今天炖个鱼，明天炖个鸡，天天换着花样做这做那，哄着人家多吃点，多吃点……可是我呢？她什么时候那样对待过我？一样的且(客人的意思），为什么两样子待？”

建忠怒道：“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你嫁过来，条件虽说没这么好，可是我妈是不是也这样一日三餐对待你？”建忠气愤地伸出食指指着巧秀道：“是你，不知好歹，那么冷得天，非要把他们赶出去。这些都是你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

寒冷的西北风打着呼哨掠过田野，卷起漫天的尘土。那些光秃秃的杨树、柳树、榆树的枝条左右摇摆着狠命地抽打着冰冷的空气。杨树上的一个鸟窝被狂风刮散了，茅草连着细碎的泥渣不知刮到了哪里去了，两只鸟雀扑棱棱四散飞去，各奔东西，狂风无孔不入，刮得村子里那些单薄的门板颤动着咣当当直响。

大风过后，灰色的天空倒变得安静起来，没一天功夫，便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开始零星地飘落，到后来鹅毛般的雪片竟然漫天飞舞起来。雪时小时大断断续续下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雪停了，家家户户的门却已几乎推不开。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累坏了大人，美坏了孩子。建忠整整花了一天功夫才推完了自家房上和院子里的雪。云杉和玉环虽然头一次干这样的活，但也拿铁锹除了一趟到大门口的路出来。

一碰到下雨下雪的天气，村里人烧柴火便成了个大问题。谷家也不例外。好在有一个柴棚存了一些干柴。

建忠推完自己院里的雪，就到父母那院帮着推。秋月对建忠道：“这院子让你爹慢慢弄就行了，你去后院把建诚那院里的雪帮她们推出去。”建忠答应着推着小推车来到后院。

院子里已经堆起来了一个大雪堆，云杉正拿着铁锹往上堆着，玉环拿着扫把扫，气喘吁吁，一阵阵地咳着。云杉道：“小姐，你进屋吧！看你咳的，肯定又是受凉了。”

玉环道：“没事，没事！锻炼锻炼更好。”

建忠进来看玉环咳的厉害，忙道：“我来弄，云杉，快扶她进屋去，不行就找个大夫瞧瞧。”

云杉笑道：“这回该进去了吧？来帮忙的了。”玉环禁不住两个人劝，也确实感到有些累了，于是道：“那你们就慢慢弄吧，一会儿就进屋暖和暖和啊。”

建忠道：“干活反热，不冷。甭管了。”

云杉和建忠一起往小推车上装雪。云杉问：“哥，咱家还有苹果吗？”

建忠道：“有，在地窖里，怎么，你想吃啦？”

云杉道：“嗯！有点，要不好拿就别拿了！”

建忠道：“好拿，好拿，等过几天雪化化就去给你们拿些上来。”

两个人边说边干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玉环抱着一小坛酒从屋里出来道：“你们差不多就别弄了，我过去和老太太做做饭，哥，一会儿你也一块儿到前院吃吧。”玉环拍了拍酒坛道：“我过去把这个给你温上，呆会儿跟咱爹喝两盅。”

建忠道：“行，你先过去，我把这些推完了就去。”

玉环走出去。云杉道：“哥，你这半天也没站脚，歇会儿吧，呆会儿就该吃饭了，要不下午再干吧！”

建忠道：“没事，不累，再推几车再说。”

云杉道：“这儿再有几车就推完了，那我去把房上的雪往下推推。”

建忠道：“下午我去弄，你就别上去了，万一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哪那么容易就摔了，我小心点就是了。”云杉满不在乎地搬了梯子，一只手拎着木锨，另一只手扶着梯子扶手像只敏捷的猴子似的往上攀爬着，不一会儿便已站在房顶。

厚厚的雪瀑从房檐上倾泻下来，不一会儿房前便撒满了厚厚的一层雪。建忠半天没顾得上抽一口烟，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推完了院子里的雪，只剩云杉刚刚从房顶上推下来的这些，他决定下午再推这个，于是掏出烟来打算抽一口喘喘气。

他坐在小车把上吸着烟，瞅着房顶上冻得满脸通红的姑娘，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着莹亮的光，那粉红色的梅花袄溅了一些雪上去，她也便成了一枝戴雪的梅花。

云杉发现了一双活力四射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心也便扑通扑通紧张地跳起来。她偷偷瞄了一眼院子里抽烟的那个男人，没注意脚下一滑，手不由自主地撒了锨，人也直往下出溜，她两只手使劲抓，抓挠了半天，除了雪，还是雪。出事往往都是不经意中一瞬间的事，来不及思考。云杉甚至都没来得及喊一声，便从房顶滑下来。

建忠看到云杉摔倒也顾不上喊出一个字，扔了烟袋锅子，便去接房顶上掉下来的那团子花，花束重重地压在建忠的臂弯里，任你再强壮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猛烈的冲击，建忠一个站不稳被这股冲劲扑倒在地。仰面朝天，云杉横躺在他身上，顿时吓傻了眼。

一阵阴阳怪气的叫喊声越走越近：“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你俩这是在做什么？你瞧瞧，这都迫不急待压上了，小狐狸精，你终于原形毕露了吧？不要脸的骚货，竟敢勾引我男人。”

云杉站起身来，羞愧难当地钻进屋里。建忠听出了是巧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道：“行了你，她刚从房上摔下来，不接着点不得出人命啊，赶紧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巧秀一听就更来气了：“你说什么？我丢人现眼？不知道哪个狗日的丢人现眼呢。哼！你等着让邻居大伯大娘大叔大婶来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