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现代病
今天的血常规报告出来,护士和曹芳说,虽然浅浅的血色素和血小板正常,白细胞还是在继续下降,已经降到了三千八百多。
上午,继续静脉注射环磷酰胺、阿糖胞苷和抗淋巴细胞球蛋白,同时输液量也增大了,护士和曹芳说,这是水化,目的是减少药物的副作用,特别是环磷酰胺造成的出血性膀胱炎。
几天下来,曹芳也明白了,进仓之后,因为化学药物对人的造血功能和免疫功能的摧毁性的打击,每个人反应出来的症状千差万别,根本不可能有预先的治疗方案。好像一切都在摸索中进行,包括医生也一样,面对复杂的人体结构,他们也像是修补匠,只能哪里漏了补哪里。
曹芳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当笑话和医生说了,医生想了想,认真地和她说:
“不对,我们不是修补匠,现在做的,也不是修补的工作,我们更像是拆迁队,目的就是要摧毁人的造血功能和免疫功能。我们现在要做的,更像是不能暴力拆迁,让后果变得不可控。”
曹芳想想,觉得医生的这个说法很对,很形象,躺在病床上的浅浅,从外表上看,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她的内部,正在被进行根本性的拆迁,移除她的造血干细胞和免疫力。
这样想着的时候,曹芳再看浅浅,就有些自责,她觉得如果浅浅是一座房子,那她这座房子是自己造的,现在房子的质量有问题,原因是不是在自己?浅浅的病,是不是自己给她带来的?
曹芳背着浅浅,几乎是哭着打电话,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和于问好说,她说,她现在连看都不敢看浅浅,只要一看到浅浅,就感到自责。
于问好只能安慰她说:“浅浅又不是你一个人生的,我也有份,我是她爸爸,不是说爸爸的遗传基因会强大一点吗?要说不好,很大的可能是我的不好,是我传给她的,把她害成这样,我的责任更大,和你没有关系。”
听于问好这么说,曹芳好像稍稍好受一些,她叹了口气,和于问好说:
“所以,我们为浅浅做的任何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这是在给自己赎罪,对吗?”
于问好说对。
挂断曹芳的电话,于问好想了想,他觉得这个问题他自己一样困惑,也想不明白,他打电话给郑教授,向他请教,郑教授听于问好说完,马上就明白了,他和于问好说:
“小于,小曹这是每个进仓的家长,都会经历的阶段,也是最艰难的阶段,看着小孩遭受那么大的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人很自然会有一种无力感,然后开始自我怀疑,甚至开始怀疑人生,这都是正常现象。
“别说你们家长,就是我,很多时候,面对病人的一些病症,和突发状况,我也感觉自己像个白痴一样,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医生,到底有没有学过医,还是自己原来学的,和经验的积累都是错的。小于,你把小曹的电话发给我,我给她打电话。”
于问好说好好。以往,都是于问好和郑教授在联系,有什么事情,郑教授也是打电话给于问好。于问好赶紧把曹芳的电话,发给了郑教授。
郑教授马上打给了曹芳,曹芳看到是一个陌生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接,她现在最不想接到了,就是那种陌生电话,电话里的人,用一种假装的热情,抑扬顿挫,滔滔不绝地向你推销着什么。
曹芳原来的生活面很窄,认识的人不多。哪怕她在物业公司,有事走开的时候,会在自己办公桌上竖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有事电话联系,然后留了电话,也仍然很少有人给她打电话。小区的住户有个群,有什么事,大家好像还是习惯在群里喊和戳,很少会打电话。
电话一直响着,曹芳最后还是接了起来,郑教授说:“你好啊,小曹。”
曹芳一听是郑教授的声音,赶紧坐直了身子,说:“你好,你好,郑老师。”
“小曹,我给你打电话,首先是要告诉你,白血病既不是传染病,也不是遗传性疾病。白血病的成因很多,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但有数据表明,血液病的发病率有逐年增高的趋势,可以确定,这和近几十年现代工业的发展有关,白血病可以说是现代病,也是后天的。
“那种说白血病有先天的,也有后天的,就是在胡扯。有一些先天性的疾病,有可能转变为白血病,或者这种先天性疾病患者容易得白血病,比如先天性再生障碍性贫血,也叫范科尼贫血症患者,还有先天性角化异常患者等等,这些确实是白血病的高发人群。
“但并不是说,他们的白血病就是先天的,明白没有?你和小于两个的体检报告和家族病史我都知道,你们连这些都没有,浅浅不属于白血病的高发人群,她患病,只是偶然的原因。
“小曹,我这样说,你听明白没有?”
曹芳声音有些哽咽,她说:“我知道了,谢谢你,郑老师。”
“你在仓里,是在尽你母亲的义务,而不是在赎罪。你们病区的医生和护士告诉我,你已经很尽力了,能为浅浅做的,你都已经做了,浅浅有你这个妈妈,是她的幸运。
“小曹,我也希望浅浅能马上好,今天就可以出仓,但这是不科学,也不可能的,必须经过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很煎熬的,对你,对浅浅,甚至对我们医生来说,都一样。小曹,我们一起加油,好吗?”
曹芳点点头说好,“谢谢你,郑老师!”
因为浅浅昨天发生了剧烈的呃逆反应,不停地打嗝,今天就暂时没有再给她注射止吐药(意美)阿瑞匹坦和地塞米松,结果今天浅浅恶心感加剧,哪怕什么都没有吃,也不停地呕吐,呕吐出来的几乎都是清水。
今天一天,浅浅没有进食,就靠着输营养液,好在口腔的溃疡,没有继续扩大,她还能勉强地嚼嚼口香糖。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浅浅的体温又开始上升,一度到了三十九点八度,曹芳又紧张了起来。
好在打了退烧针之后,烧退了下来,没有再升上去。
到了快十一点,曹芳最后一次给浅浅擦身换床单,做完患儿护理,浅浅人很清醒,她反过来催曹芳进去里面睡觉,她和曹芳说:
“妈妈你辛苦了,谢谢你,你快点进去好好休息。”
曹芳听到这话,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抱着浅浅说:“妈妈不辛苦,只要和浅浅在一起,妈妈感觉一点也不辛苦。”
进去里面,洗完澡躺下,曹芳不敢把闹钟直接调到早上五点,而是调到了两点。
两点钟的时候,她被闹钟叫醒,起来,经过消毒后走出来,走到浅浅的床边看看,看到浅浅睡得很熟,曹芳回去里面,这才把闹钟调到了五点。
谢谢天翅阁、星海书虫1977、断背的山、娃娃锡兵、半夜三点多的打赏!谢谢三皮哥、刀130、轻声悠扬、风雪边天、zippozyj、浪漫樱花勤翻书、游子小六的月票!谢谢所有的推荐票和阅读!祝大家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