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鑫第一反应就是拒绝,道:“常检是不信任我们公安的调查和审问吗?”
“不是,如果出现疑点,检察院实地调查并提审嫌疑人符合程序,这一步是必须要走的,否则我们检察院监督的意义何在?”常青松说得有理有据。
韦鑫心里暗暗骂娘,这个常青松果然是难缠,阿琴那个蠢女人,怎么这么不小心?!本来不该说这种话,结果还能被录音,这分明是节外生枝!
他无计可施,求助似地望向了沈东。
左秀全面带微笑道:“你们不要搞得这么紧张嘛,一个案子而已。我认为,事情越查越清,案子越辩越明,还是请检察院调查核实吧。”
沈东手里夹着烟,沉声道:“如果你去问询马鸣,他一定会翻供,因为检察院去看守所调查,预示着案件有转机,有人要营救他了,所以会让他心存侥幸。”
“难道因为这个我们就放弃调查核实了吗?”常青松拔高了音量,语气里透露着不悦,道,“此案重大,疑点重重,我作为检察长,肩负着国之大者和对人民负责的庄严使命,必须对任何一个案件负责到底,监督到底,查实到底!”
常青松说得义正词严,铿锵有力,让人不得不服。
而且说得没毛病。
和事佬左秀全一看办公室氛围又有些紧张了,忙抬手往下按压道:“程序合法才叫合法嘛,检察院的职责主要是督促和协助,不是阻挠公安局办案。沈局你放心,即便马鸣翻供,凭借常检的经验和专业,能够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沈东嘴角抽搐了一下,问道:“书记的意思是,一定要检察院去调查嫌疑人?”
左秀全笑了笑道:“程序总要有的嘛。”
沈东稍作停顿道:“我们局办案都是雷厉风行,我的要求是第一时间侦办、第一时间办结,案件不隔夜。根据有关规定,检察院要3日内给予批复,今天已经是第2天了,常检察长,今天调查,今天批复,没问题吧?”
常青松从容道:“没问题。”
韦鑫面露不悦,他一直对检察院有异议,因为案件到了常青松那里总是会被卡住,后者审查太严了,好像故意跟公安局作对一般。
沈东伸出手道:“那就辛苦检察院了。”
常青松跟他握了握。
沈东的手粗壮有力,就像钳子一样暗暗钳住了常青松的手,后者感受到了他的无礼和敌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心想,不知道有一天市检察院会不会调查这位处级干部的职务犯罪问题。
他们检察院曾接到过关于沈东贪污受贿的信访件,不过经过调查,未能证实,这件事,使得常青松与沈东关系闹僵。
如果不是刘锦在两个单位中间转圜、润滑,两家单位关系会非常不友好。
为此,左秀全也颇伤脑筋。沈东过于强势霸道,有时候办案做事不太讲规矩程序,而检察院偏偏把程序看成立命之本,这其实无可厚非,因为程序合法是现在司法建设的重中之重。
他希望马鸣这个案子,今天就能圆满解决,最好是检察院调查后的结果与公安局的一致,否则自己又要召集两家单位来解决这个棘手问题。
可如果不一致呢?左秀全最担心这种情况,因为他驾驭不了沈东,而局长安顺遂又远在西夏。即便安顺遂在,沈东有时候照样我行我素。
沈东荣获过“战斗英雄”、两次二等功、四次三等功,又是全省劳模,各种荣誉加身,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不可小觑。
周日上午十点钟,接到领导指令的薛正阳来到了看守所,凭借证件和公安局的许可,在探访室见到了马鸣。
马鸣戴着手铐和脚镣,胡子拉碴,面色苍白无血色,形容有些憔悴,但神色是平静而坚毅的。
薛正阳心里很不舒服,明明知道他是无辜的、被做局的,可目前就是无法救他出来。正义被压制,好人遭受磨难,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甚至黑暗笼罩,而他要做的就是驱除黑暗,还光明于大地。
说明来意后,马鸣不慌不忙地将经过陈述了一遍,并且强调了易峰、田宇等人对他刑讯逼供,他的身体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稍微站一会儿就累,而且一直咳嗽。
马鸣讲述的情况,更加符合逻辑,更接近真相,而有没有经过刑讯逼供,可以通过医学手段检查出来。
“马鸣,你很快就会重获自由的,相信我,相信正义,相信法律!”薛正阳给他加油鼓劲。
“谢谢。我相信!”他从来没有质疑过。
马鸣不急不躁,不忧不喜,沉静自信,从容不迫,就像洗尽铅华后的一块黑曜石,硬朗、坚毅,暗暗透着光泽。他有着与其年轻不相符合的沉稳,远非别人口中那般毛躁。
薛正阳暗暗觉得,面对如此困境,遭受了如此折磨,马鸣的表现实在过于优秀,将来必定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