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看他举手的样子又傻又滑稽，不悦道：“有话直说，你还真把自己当学生了？”

裴二虎道：“我也有特殊情况，我……我得提前回县城接小孩，学校六点放学。”

“你老婆呢？”

裴二虎扭头傻乎乎地望着孙琳琳，挠了挠头道：“是啊，我老婆呢？”

孙琳琳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嗔道：“呿，你老婆跑了，你看我干嘛呀？”

“对，我老婆跟我离婚了，我自己带着女儿。”裴二虎的反射弧确实有点长。

对于手下这两个兵，马鸣有点脑壳疼。也许自己太年轻，工作刚一年，而他们两个都快四十岁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吧。不过，他并不气馁，也不抱怨，他相信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都应该能发挥作用。

比如，孙琳琳昨晚的表现就很好，她大胆泼辣，能说会道，适合迎来送往、对外联络。

可裴二虎能干什么呢？马鸣暂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用。

马鸣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和孙琳琳一样，一般情况下允许你提前走三十分钟，但如果有重要工作或紧急任务，要留下来，该加班就加班。还有，你俩都听着，寒暑假上下班都要正常。”

孙琳琳和裴二虎满意地点了点头。

马鸣的观点是，只要你努力工作，按时保质完成任务，如果家里有事情，可以灵活上下班，但只要在岗位上，就要尽心尽力，于是他继续道：“工作纪律还有一条，上班期间，认真工作，不准嗑瓜子、炒股票、玩游戏或者其他摸鱼的方式，我们都是党的干部，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把心思放到工作上，如果工作都干完了，有闲暇看看书是可以的。”

孙琳琳嗯了一声，心想，我在下面办公，你也管不着。

马鸣又道：“我们是个新成立的部门，千头万绪，百废待兴，工作任务重，责任也大，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咱们工作上不能落后，两位同志要尽快调整状态，积极投入工作，咱们一起把工作干好，最基本的就是履好职尽好责，守住安全和环保的底线。”

接下来，马鸣对工作进行了简单的分工。大致是，孙琳琳负责内勤和对外、对上对下联络沟通工作；裴二虎、胡映天负责外勤，做好巡查检查督促工作。

完毕后，马鸣开始研究具体的事项，单独把裴二虎留下来，问道：“生态环保方面，有没有什么事项需要报告的？”

裴二虎想了想道：“没有，都挺好的。”

马鸣不相信，追问道：“辖区有几家造纸厂，还有那么多矿山、石场，你敢说没有问题？”

裴二虎信誓旦旦道：“没有问题啊。”

马鸣气得鼻子都歪了，但忍住不发作，道：“昨天调研，经过上珠湾和下珠湾，中间那个朱有理猪场是怎么回事？”

“不是挺好的吗？”裴二虎继续装糊涂，“生产经营都正常，老板还准备扩大生产哦。”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人吵闹起来。马鸣没有理会，继续跟他研究工作。

过了几分钟，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突然急促地响起，越来越近，俄顷，孙琳琳快速走进来，高声道：“小马主任，村民来上访了！”

马鸣忙问：“跟我们有关系吗？”

“朱有理猪场的事！生态环保啊！”孙琳琳催促道，“匡委员和蒋副乡长叫你快去处理！”

刚说“挺好的”，接着就打脸了，马鸣瞪了一眼裴二虎，裴二虎挠了挠脑袋，自言自语道：“之前一直挺好的哦。”

马鸣懒得理他，从办公台里快步出来，招呼两人道：“走，去看看。”

他同时注意到裴二虎喜欢挠头，显得又傻又不成熟。马鸣心想，我也喜欢挠头，这个毛病要改。

出了房间，在楼道里，马鸣看到乡政府花坛与正楼之间的空地上，聚集着数十个村民，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戴着凉帽，有的打着伞，有的让孩子骑在头上。

村民七嘴八舌地或方言或普通话表达着自己的诉求，看上去情绪激动，凶神恶煞，而综治办的两名工作人员正满头大汗，站在台阶上和他们理论，两边分别站着两名保安。

乡政府总共只有六个保安，这回一下子出动了一半以上。

马鸣一边走一边扭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琳琳小跑着跟上他极快的步伐，回答道：“我不知道呀，领导电话通知我们部门接访，领导说让你马上处理好。”

马鸣问：“这么多人的上访，甚至都要冲击乡政府了，领导都不出面吗？”

孙琳琳用手帕擦了一下额头上的香汗，不屑道：“呵呵，他们呀，这会儿坐在办公室吹空调呢，让我们去晒太阳，热死啦！”

她用手扇着风，开襟的胸口鼓荡起来，露出了里面的一片白。

马鸣看了看楼下混乱的场面，问裴二虎道：“二虎，这样子挺好是吧？”

裴二虎习惯性地挠挠头，憨憨一笑道：“我估计是朱有理猪场养猪，把猪湾河给污染了，下游的村民跟猪场产生了很深的矛盾，解决不了就来闹政府。”

“什么叫估计？污染没污染，你搞环保工作的不清楚？”

猪场一般建在靠近河流的地方，用水量大，不自觉的老板会把猪粪猪尿直接排入河流，造成河流污染。

“那就是污染了，村民要用那条河洗衣洗澡，还有饮用水。”

“猪场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以前没来闹？”

对于马鸣的这个问题，裴二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马鸣没再说话，快速下楼梯，很快就来到了台阶处，综治办的项鸿波看到马鸣过来，揩了一把额头的汗，从吵闹熙攘的人群中出来，急切道：“小马哥你可算来了，你们部门的事，赶紧处理吧。我已经帮你顶了一阵子啦。”他的蓝色衬衣几乎湿透，隐隐透出了里面白而肥腻的五花肉。

马鸣却并不急于上战场，要先知己知彼，遂把裴二虎派过去先去安抚村民情绪，然后拉住项鸿波问道：“我听不懂方言，你先快点跟我说说到底啥情况？”

项鸿波幽怨地瞅了他一眼，一边擦汗一边抱怨道：“情况很复杂，都怪你们环保工作拉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