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秦晚趴在柏木阿妈家的床上,背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伤口疼得满心满脑子都是季言的麻药。
昨天巫医来看她伤了的翅膀,完了就直接说了句:“截了吧。”
所有人都替她心疼,尤其是柏木阿妈呜呜地哭了起来。吓得秦晚把那句“反正留一个翅膀也没用,把两个都截了吧”的话宁是咽回肚子里去。
后来她才知道,在鸟妖一族中,最被族众歧视的就是断翼者了,而且程度比人类少了一条胳膊还严重。但秦晚本不是鸟,觉得这翅膀没有那么精贵,少一个就少一个了,反正原来那个也不好看。
柏木阿妈哭着发愁,说她这以后怎么嫁人,其他连夜来探望的邻居也都跟着这么说。
秦晚努了努嘴心想自己有宁亦有女儿,阿妈和大婶们真不需要替她操心这个。可是她又不能真这么说出口,只能听着她们在旁边互相哭着说着。
后来阿妈和大婶们中,不知是谁起头开始谴责长风栖尘,其中一个大妈越说越气,各种替秦晚打抱不平,接着就被柏木阿妈和其他大神拉住不让再说。
秦晚偷偷听着,大概是族长家怎么也不会让无父无母还废了一支翅膀的秦晚嫁给少主的云云。
秦晚此时心里不是滋味。
看今日长风栖尘的那副模样,不像是对这幅身体的原主人长风秦晚完全无意的样子。或许以前长风秦晚总是围着他,他倒不觉得怎样,而这段时间秦晚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再加上他要大婚,所以才渐渐想起自己的心意。
“啧啧,有什么用呢?”秦晚把下巴垫在小臂上,轻啐,“老话怎么说来着?迟来的深情比狗都贱。”
第二日一大早,族长家就派人给柏木阿妈送了一部分钱来,说是安抚秦晚受伤的费用。秦晚冷哼,他们不过是怕她今天去婚礼现场闹吧。柏木阿妈心有不忿本想拒绝那钱,却被秦晚劝说不能跟钱过不去,这才收下那笔钱。但婚礼柏木阿妈毅然决然地没有去,还将那张大婚请帖扔到火炉里烧了。
后来听参加婚礼的人回来说,今日大婚宴上,所有人都在悄悄说少主将秦晚的翅膀折断了这件事。大家猜测有可能是昨晚秦晚又去纠缠少主,这才被少主折了翅膀。听到这话,柏木阿妈义愤填膺想出门找人理论,又被秦晚再次安抚下来。
“我原本的名声就那样了,无所谓。”秦晚笑着对柏木阿妈说。
柏木阿妈心疼她,准备给她做一锅蝾螈汤喝,结果被秦晚义正言辞地以受伤不能喝得太油腻为由拒绝了。
待七八日后,秦晚翅膀地伤好了不少,她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其实没有那只畸形的翅膀也挺好看的,虽然不对称,但是这只右翼还是挺漂亮的。
于是乎她也不藏了,就这般显露一边的翅膀上街去帮柏木阿妈买家用。
就在她在街上闲逛采买时,忽然被两名陆枭族男子拦住了去路。
陆枭居于北海海崖,与仓名山雪枭一族偶有往来。因同是妖族,只要被允许,就可以进入穿过雪枭结界进入仓名山。
“哎呦,快看看,一个翅膀的残疾。”其中一名陆枭族调笑地对秦晚道。
旁边一个道:“翅膀虽残,不过模样长得还挺可爱的,要不要来陪我们喝个酒啊,小妹妹?”
秦晚刚想翻脸,忽然意识到他们既然可以穿越结界,说不定能帮忙带出消息去。一想到这里,秦晚立即换了脸色,面露笑意:“好啊,两位小哥哥,请我喝酒可以的啊,我还可以给你们唱个曲儿,帮你们助个兴。”
“哦?这么好,走走走,跟哥哥喝酒去。”两个陆枭族男子见秦晚这般大方,立刻喜笑颜开,带着秦晚就进了酒馆。
秦晚清了清嗓子,她意外地发现自己以前破锣嗓子唱啥都不好听,可这雪枭族长风秦晚的嗓子可是老天爷赏饭吃。
“那我就给哥哥们唱歌你们一定没听过的曲子,”秦晚眉目流转,拿出桌上一个酒碗,斟满后笑道,“可是妹妹我自己唱没意思,若是我唱完哥哥们能学会,我就陪你们喝酒,会一句,我喝一碗,如何?”
“好!”两个陆枭族男子这么一听,更开心了,“妹妹唱,哥哥们跟你学。哥哥要是学会了,你可就一定要喝。”
“不过要是两位哥哥学不会怎么办呢?”秦晚眉眼弯弯,眼角挑笑,“你们要是唱错了,一人得喝三碗,好不好啊?”
两个陆枭族男子来了兴致,一排桌子:“好,妹妹这么说,咱们就这么办。”
此时一番喧闹,吸引了酒馆里和街市上的雪枭族人的目光,认识长风秦晚无不惊呆了,谁也不敢相信,以前满心满眼都是长风栖尘的她会在这里陪陆枭族的男人喝酒。
秦晚才不顾周围人的目光,而是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
我改换素衣,回中原。
放下西凉,无人管。
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这歌儿曲调洗脑好听,加上长风秦晚原本的好嗓子,唱得格外悠扬。
一番教唱喝下来,不仅仅是这两个陆枭族人,就连酒馆里的其他酒客,甚至连周围的那些雪鸮族人也都跟着会唱了。
因为歌词发音是闽南歌仔戏,两个陆枭族人学了一阵子,唱错的多了,也喝了不少酒,慢慢就对秦晚动了歪心思,眼里话里也不安分起来。
酒馆老板和周围人有些看不下去,毕竟他们都认识秦晚,怎能容许这两个陆枭族如此放肆。
秦晚却不以为然,继续和他们说笑着:“两位哥哥可去过人界?”
“当然去过,人界那种地方,我们两兄弟一个月总会去那么几次。”其中一个道。
秦晚带着娇小道:“哥哥们真好,可以随便出入人界。”
“那又如何,妹妹跟哥哥们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另一个说。
“不行的,我们族里有规矩,雪鸮族人不能出仓名山。”秦晚故作委屈地扁了扁嘴。
那两个喝多了,上下打量着秦晚道:“妹妹嫁到我们陆枭族来,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秦晚一听,忽而觉得这是个办法,嫁给陆枭族,只要能先出了这结界,再趁机逃跑,或许就可以。
秦晚心中思忖,并没有发现其中一陆枭族已经抬手想要搂住她的肩膀。
可还没等那人的手落在秦晚肩上,就只听他惨烈地“啊”了的一声后,被一阵凛冽的掌风直接打飞了出去。
而另一个看伙伴被揍,刚想起身,却也被另一掌风拍飞出了七八米远,撞到了酒馆的柱子上晕了过去。
秦晚对着掌风太熟悉,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和酒馆里所有人一起,看向窗外街道。
此时窗外大街上,长风栖尘朝向秦晚而立,满面是难掩的怒气。而他身旁站着一名绝美的女子,她冷冷的看向秦晚,面无颜色,确实如柏木阿婆说的那般比仓名山巅上的雪还要冷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