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七 吹熄别人的灯,不一定能发自己的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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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吹熄别人的灯,不一定能发自己的光

田振鹏是个闲不住的人,一有空闲就拾掇拾掇,不管是电器开关还是电磁炉、电饭煲,小毛小病他都能修理,秦慧楠给他送了个外号“小百科”。这会儿他正忙着修理台灯开关,视频对讲门铃响了,屏幕上出现了朱明远的脸,这让田振鹏吃惊不小。

朱明远说:“大痕,我和周书记到你们家讨口水喝喝。”

“欢迎,欢迎!”田振鹏拿了几个药瓶放在床头柜,又将秦慧楠常用的手包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将自己的手机塞进包里,布置停当后去开了门。

周源环顾整洁的房间,笑着说:“老朱,振鹏是个模范丈夫,是个宅男。他不是关门研究痕迹,就是洗衣做饭,是我们这些大男人学习的榜样啊。”

田振鹏边给两位泡茶,边说:“哪里哟,在我们这个家,我就是三把手,是老婆的贤内助。”

朱明远和周源听后,哈哈大笑。周源说:“你干脆就说自己是‘妻管严’不就得了?”

田振鹏调侃地说:“还没有悲催到这步田地,有时候我也会举起拳头抗议的。”朱明远和周源又是一阵笑。

开场白后,朱明远弦外有音地问:“慧楠呢,不会出远门吧?”

“我出去刚回来,不见她人影。”田振鹏指着沙发上的手包,“她手包没有带,肯定没走远。”

周源眼睛一扫:“晓君呢?今天不是周末吗,也不在家?”

这时田晓君从房内走出来,懂事地打招呼:“二位伯伯好。”

朱明远笑了笑问:“晓君,妈妈去哪啦?”

晓君说:“妈妈说腰疼,浑身不舒服,出去做个盲人按摩和推拿。”

“我给她打电话。”田振鹏拿起座机拨号,茶几上,秦慧楠的手包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这个人,丢三落四的。”田振鹏带着一脸的责怪说。

朱明远和周源交换了会意的目光,两人起身告辞。朱明远和田振鹏握着手说:“田教授,我们就是来探探路,串串门,相互关心关心,走动走动,不能‘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嘛’。”

“对对。”田振鹏连连点头,将两人送到门外。

朱明远走了两步,又转回身,表情凝重地说:“田教授,中午我和慧楠谈话,有点不愉快,让她别往心里去。”

将周源、朱明远一直送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田振鹏才舒了口气。走进家门,田晓君走过来,递来手机说:“爸,妈妈包里放的是你的手机,怪不得铃声响了,我又学到了一手。”

“不许学,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美丽的谎言吧。”田振鹏讨厌谎言,现在却为了老婆,拉着孩子一起说谎。俗话说父母是孩子的榜样和镜子,他颇有些忧虑和尴尬地看着女儿。

晓君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清纯的脸庞迎向父亲说:“活在美丽的谎言里,也不错!”

秦慧楠乘坐的出租车行驶在长安街上,途经庄严的天安门广场,她拨通了丈夫的电话:“振鹏,昨天晚上飞机晚点,凌晨一点才到达首都机场。好不容易联系上了郁书记,他每天的日程安排都很紧,只有今天早餐时间可以见我。现在正在赶路,我怕堵车、迟到……”

高速公路上,田振鹏正驾着白色的帕萨特,田晓君坐在车内。田振鹏对着手机说:“我在高速上,送晓君回去上学。慧楠,内部消息说对章法成和尤喜军的chu理,东山市公安局纪委已有初步意见:章法成行政降级,尤喜军开除出公安队伍……我担心有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将这把火烧向你,把你赶出东山。”

秦慧楠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无心浏览窗外长安街的景色,心情更沉重了。

秘书李冬在中央党校餐厅门口等着秦慧楠,他说:“秦部长,郁书记在等你,你要有思想准备——”

李冬的提醒,让秦慧楠心悸了一下。

“郁书记可能要发火。”李冬在前面领路,边走边叮嘱,“记住,不管郁书记发多大火,你一定要忍住,千万别顶撞。”

秦慧楠点点头,面色凝重:“放心吧,我没吃豹子胆。”

李冬带领秦慧楠走到一包间门口,推开门,包间里豆浆、油条、包子等早餐已摆放好,郁浩民边看文件边在等着。

秦慧楠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郁书记——”

“慧楠同志,风尘仆仆啊。”郁浩民放下文件,直接说,“坐吧,咱们边吃边聊。”他抬起胳膊,看着手表,“只能给你半个小时。说吧,抓紧时间。”随即,他拿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

秦慧楠两步走到桌边,说:“郁书记,我是为玉泉县公安局局长章法成和刑警队长尤喜军来求情的。”

“秦慧楠同志,关于章法成和刑警队长尤喜军违纪违规的事,状都告到省委、告到公安部和中纪委来了。”郁浩民稍做停顿,严肃地看了秦慧楠一眼,“现在,全国正轰轰烈烈地开展公安队伍纪律整顿和作风建设,你们这么做,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这和你的职务、身份极不相称!你的政治头脑、政治智慧哪里去了?告状信上指名道姓地点了你的名。对章法成和尤喜军严重的违纪、违规,负直接领导责任的是你秦慧楠,人家要把你赶出东山市,你知道吗?”

秦慧楠低着头听完郁浩民的训斥,然后缓缓而坚定地抬头,直视着郁浩民锐利的目光,坦诚地说:“郁书记,这件事我绝不推卸责任,听从组织的任何chu理。”

郁浩民问:“怎么chu理呀?”

“怎么chu理我都行,但是我还是要为章法成和尤喜军求个情。”秦慧楠从包里拿出资料,汇报说,“这两个同志在公安队伍里都是很优秀的。您看,章法成任玉泉县公安局局长四年来,全县刑事案件下降了百分之四十三;尤喜军刑事案件的破案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一。两个人都是几次被评为省、市、县先进个人。”秦慧楠两眼闪着泪花,动情地说,“我舍不得他们,不想看到他俩活活地断送了在公安战线上的美好前程……”郁浩民接过资料,拧着眉头目光深邃地看着秦慧楠,不说一句话。秦慧楠接着说:“我承认,是我的过错,用错误的方法揭穿了贪官林强盛的一个阴谋,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是在维护正义。”

听完秦慧楠滚烫的一席话,郁浩民仍旧不置可否,拿起材料仔细审阅起来。只见他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忽然拿起手机拨号,对秦慧楠说:“别出声,我给公安部杜副部长打个电话。”电话通了,郁浩民干笑了两声,“杜副部长吗,早上好啊,我是浩民啊!”

因为环境过于安静,秦慧楠能清晰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杜副部长声音洪亮:“浩民书记啊,你不打电话没有事,打了电话必有事,我说得不错吧?”

郁浩民笑着说:“这是对我的批评,说明我对你关心不够,我诚恳接受。”

杜副部长说:“好了好了,我不是兴师问罪的。什么事?说吧。”

郁浩民和杜副部长的对话让秦慧楠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郁浩民问:“我省玉泉县公安局局长章法成和刑警队长尤喜军的事,你知道吧?”

杜副部长说:“怎么不知道?举报信、告状信就在我桌子上放着呢,公安部督察局准备向全国通报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郁浩民引用秦慧楠的话说:“章法成、尤喜军两个同志在执法过程中,方法是错误的,结果是正确的。他们戳穿了大贪官林强盛企图陷害他人的阴谋。从资料上看,章法成、尤喜军平时表现都很不错,是难得糊涂,是初犯。”

杜副部长干脆地说:“浩民书记,什么也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亲自过问这件事,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秦慧楠双手合十,连连说:“郁书记,谢谢,谢谢您!”

郁浩民一扫刚才的阴沉,咬了一口包子说:“谢什么谢,我心软,是看不得女人的半滴眼泪。”

在省委书记郁浩民面前,秦慧楠就像个孩子,她掩饰着自己,说她很坚强,没有哭,更没有掉眼泪。

“撒谎。你看你两个眼窝,泪眼汪汪的!”郁浩民说完,秦慧楠扭了一下快掉下泪来的眼睛,然后展颜一笑:“我是高兴的……”

正值春暖花开之际,绿柳依依,郁浩民将秦慧楠送出餐厅,看着她瘦削的肩膀感慨道:“慧楠同志,不要泄气,更不要悲观,你去东山时间不长,成绩还是显著的嘛。”说到这,郁浩民停下脚步,右手用力地挥了一下,“你将悬在崔思康头上的几个‘幽灵’赶跑了。特别是那个影响巨大的所谓‘人民县长见死不救’,你还原了真相,堵住了一些人的嘴巴,还戳穿了林强盛举报的谎言。这些都是对正义的伸张和对好人的支持。”

秦慧楠低下头说:“郁书记,别表扬了,批评我还来不及呢。”她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又一次获得郁书记的支持。

郁浩民关心秦慧楠的下一步。秦慧楠汇报说,朱明远同志做了最后决定,二十天后市委调查组将撤出、解散。崔思康也必须调出,这事可能就不让她管了。但她表明自己的态度,要将崔思康剩下的问题彻底调查清楚,不留尾巴。郁浩民强调,强拆和克扣工程款的问题,特别是崔思康儿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必须搞清楚。他问:“朱明远给你二十天时间,够吗?”

秦慧楠露出坚强的笑容,回答说:“够也干,不够也要干。赌一把!”

郁浩民问:“赌什么?”

秦慧楠说:“赌崔思康,看他是不是玉泉县县委书记的最佳人选。”

郁浩民又问:“要不要我也押点筹码?”

秦慧楠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您对我的支持足够了。您是省委书记,担负许多重任,不让您承担这个风险。如果我输了,就离开官场,去做老师。只要您记得小小的秦慧楠,曾经为正义伸张拼搏过,足矣!”

“你这些话,触动了我伤感的神经。”郁浩民动情地说,“慧楠同志,记住两句话:有些事,很多人都在做,你不做,不代表你错了;有些事,很多人都不做,你去做了,同样不代表你错了。”

听完郁浩民的话,秦慧楠坚定地点了点头。

每一点滴的进展都是缓慢而艰巨的,秦慧楠的努力得到了认可,但这认可却让有些人芒刺在背。这时,距市调查组撤离玉泉县还有十八天。周源迈着匆匆的脚步,走进东山市委书记室。当朱明远告诉他秦慧楠去过北京时,周源心里一惊,心里说上当了,秦慧楠演了一出“空城计”,自己却没看出来呀。

省公安厅关于章法成、尤喜军两人的chu分决定下来了。章法成行政记大过,但仍然是玉泉县公安局局长;尤喜军,撤销县刑警大队长职务,党内严重警告。

朱明远无可奈何地说:“本来章法成降级为副局长,尤喜军是要开除出公安队伍的,可公安部的杜副部长发了话。”

周源难以置信地问:“杜副部长听秦慧楠的?”

此时朱明远的脸几乎耷拉到了地上,自从上次和周源聊完之后,自认为可以和他推心置腹,所以毫不顾忌地说:“还不是郁书记!”

周源走近朱明远低声说:“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这次中央党校学习结束后,浩民书记要上调中央。”

朱明远看着周源,意味深长地边点头,边拖长了腔调:“噢——”

戴国权用电话将省公安厅的chu分决定告诉了卢晓明,他听到后,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当确认之后如晴天霹雳,扔掉电话,抓起茶杯,猛地一下摔得粉碎,吓得吴雪姣一声大叫。

随着chu分决定的公布,章法成和尤喜军从市公安局走出来,崔思康亲自开着越野车来迎接。见了面,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三个人只是默默地抱在了一起。

越野车驶离市公安局,崔思康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章法成,几天不见他瘦了。章法成要去见汪柱子,因为chu分决定上有一条,必须公开向他赔礼道歉。崔思康不屑地说,向这个兔崽子道什么歉?免了。可章法成说不行,这个程序必须要走,否则小尤过不了关。

越野车来到一chu工地,工人们在吊装施工,这里一片尘土飞扬。汪柱子和几个技术人员正在看图纸。越野车停下后,尤喜军下车走向汪柱子。

“汪总——”听到尤喜军的声音汪柱子抬起头来,见到尤喜军他愣了一下,挑衅地叫了一声:“是尤大队长啊——”

尤喜军说:“我不是大队长了,请叫我尤喜军,或尤警官。”

汪柱子腾地一下,火气又来了,嚣张地说:“你还是警察?还披着这张皮?”

面对汪柱子的挑衅,尤喜军提高声音:“这是人民警察的制服,请不要侮辱人民警察!”

汪柱子也提高了声音,挑衅着:“人民警察?你配吗?”

尤喜军强忍着,低声说:“汪总,因为我的错误让你受到了伤害,我诚恳地向你表示道歉!”说完,他向汪柱子深鞠一躬。

“鞠躬算个屁呀!”汪柱子翻了个白眼,“我不会在道歉书上签字的!”

尤喜军看着他的样子,真想一走了之,但如果没有道歉信的签字,自己则不能再做警察,他问:“你想怎么着?”

汪柱子凑上前,瞪着牛眼,用食指指着尤喜军的鼻尖说:“你白白关了我五天,扇你五个大嘴巴,便宜你了!”

尤喜军眼睛也没眨一下:“来吧,动手,保证不还手。”

“你以为我不敢动手是吧?想想你抓我、审我的模样,凶神恶煞!”汪柱子挥手,连续扇起尤喜军的耳光,尤喜军站着一动不动,嘴巴出血了。

此时坐在车里的崔思康和章法成马上打开车门,冲了过来。汪柱子幸灾乐祸地坏笑着:“表姐夫,你来迟了,这五个耳光打完了。”

“汪柱子,尤喜军还是人民警察,你凭什么打他?”崔思康的话音未落,章法成提醒道:“你不怕我治你袭警罪?”汪柱子将双手抱在一起,高举至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冲着章法成说:“治吧,我不在乎了。”

尤喜军擦擦嘴角的血,拿出道歉信说:“都别说了,这五个耳光是我愿意的,汪柱子,这下扯平了吧,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字,咱们就结了。”

红了眼的汪柱子,知道这是一次复仇的机会,大声吼道:“不,崔思康在他家里打了我两拳,这两拳谁来还?”

“我来。”尤喜军挺挺胸,向前一步,目光紧盯着汪柱子,崔思康将尤喜军一推,走到汪柱子面前,拍拍胸口:“汪柱子,有种往这儿打!”

汪柱子握拳,往前一步,紧挨着崔思康说:“崔思康,你以为我不敢?”

章法成愤怒了,吼声如雷:“汪柱子,你敢再动手,我就是撤职查办,也要把你再关进去!你动手试试?”

汪柱子被章法成的气势镇住了,乖乖地在道歉信上签了字。

距市委调查组撤离玉泉县还有十七天。在玉泉县委县长室里,崔思康正在给赵恒儒布置任务,因为引水二期工程新闻发布会就在明天上午,这个时间定死了,雷打不动。赵恒儒很为难,说戴书记和两个常委有不同意见,要求召开常委会商定。崔思康不假思索地说,没有必要。正说着,戴国权推门进来了,开口就表明态度,召开引水二期工程新闻发布会之前,必须先召开县委常委会研究确定。

崔思康从抽屉里拿出常委会议记录,关于这件事,常委会早就明确了,会议日期由工程指挥长崔思康同志确定。

戴国权一反常态,态度强柔,冷冷地说:“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有必要再开一次常委会。作为县委常委,我有提出这个动议的权力。”崔思康看着他,不容置疑地说:“作为主持工作的县委常委,我有否定这个动议的权力。”

这时戴国权暗自提醒自己,没必要将事情激化,于是语气缓和了一些:“二期引水工程不能匆匆上马,这个工程咱输不起。”

崔思康马上打断他的话:“请不要再提这个话题。”

戴国权见软的不行,马上收起笑容,语气冷冷地说:“思康,引水二期工程上马,时机还不成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

崔思康抬头看着他,戴国权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崔思康,上面写着:关于玉泉湖二期引水工程征求意见表。

“你看,七个县委常委有三个不同意近期上马。这个意见表,我本来是不想拿出来的。”戴国权假装无奈,崔思康直指要害:“征求意见表,是你的主意?”

“不,是三个常委共同的主意。”戴国权马上撇清自己。崔思康这下动了真气,大声说道:“他们怎么不来?国权,有问题摆到桌面上来,当面锣、对面鼓地敲打,不要搞这些小动作!”

“你……”崔思康的话,让戴国权一时气短,不等他反应,崔思康接着说:“国权,发自己的光,不要吹熄别人的灯!”说着,将征求意见表撕碎后扔进垃圾桶里。

戴国权压着火气,默默地看着他,最终也未能阻拦住崔思康的行动。

玉泉县展览馆展示厅里,电子屏幕上显示着:玉泉湖二期引水工程招投标新闻发布会。沙盘上,展示着玉泉湖二期引水工程模型,周围挤满了记者和建工企业的代表。

崔思康拿着木棒,指着沙盘模型说:“今天我们选择在这里举行玉泉湖二期引水工程招投标新闻发布会,有着特殊的意义。前年的今天,我们的县委老书记窦复兴同志住进医院,查出肝癌晚期。可是他不顾病痛,奔走呼号,终于让玉泉湖引水工程通过审批,正式立项……他临终的那天早上,委托护士长转达我一句话:引水工程,拜托了。想不到我们共事八年,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崔思康两眼噙着泪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他控制了一下伤感的情绪接着说:“我们已经接收了全国几十家工程公司的标书,目前正组织专家团进行评审,五天后举行开标大会。这项工作在阳光下进行,绝不搞暗箱操作和地方保护主义,也不搞‘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现在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凡是送礼、说情、找关系、递条子、打电话的投标企业,退回标书,一律出局。并视情节轻重,追究法律责任。三年之内,不得承接玉泉县的建筑工程业务!”

崔思康最后的话,让大厅内响起热烈的掌声。他环视全场,这才在人群中发现了向他走来的秦慧楠。秦慧楠仔细地看着模型,感叹道:“工程浩大,这一百亿就是个天文数字。怎么筹集的?”

“除了磕头,还是磕头。”崔思康的话音不重,让人听起来却沉甸甸的掷地有声。

秦慧楠专程赶来,一是听听引水二期工程新闻发布的反映,二是找崔思康谈话,见崔思康面露难色,说这种马拉松式的调查,他受不了。秦慧楠提醒他,还在调查你的问题,要有耐心,认真对待,积极配合。这次的话题还是王秀芹,秦慧楠指出:“她是你十多年前不辞而别离开沙莎的理由。王秀芹付出了很多,你恩爰有加地选择了她,我为之理解,为之动容。可是范琳琳的年轻貌美,又成了你离开王秀芹的理由,我说得不错吧?”

崔思康头也没抬。秦慧楠知道崔思康最近压力大,便和风细雨、旁敲侧击地发表着人生感慨。她说生活中,可以不做君子,但绝对不能做小人,婚姻、爰情上也一样。我们可以做事失败,但绝对不能做人失败。

崔思康猛地抬起头,质问我做人失败了吗?秦慧楠不客气地说,据我所知,县人民医院有十多个主任和副主任医师,范琳琳不过卫校毕业的中专生,她以什么政绩当上副院长的?

这一问题,崔思康的回答很简单,说这事要问戴国权,是他一手操办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田振鹏无意中发现王秀芹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足以颠覆他和秦慧楠对王秀芹善良、本分的印象。他在一家银行取款机前碰到了王秀芹在取钱,她手持王长根的银行卡,里面竟有存款十万。

“秀芹,”田振鹏故意调侃说,“你爸原来是有钱人啊?”

“不,不是的,”王秀芹傻了,语无伦次地说,“我也不知道卡上有这么多钱……”她忽然又说道,“对了,先取两万还给秦部长。”田振鹏却说:“你还是还给她本人吧。”

对于田振鹏的拒绝,王秀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取一分钱,拿着卡匆忙走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着她刚才的语无伦次,田振鹏心里不平静了。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了尤喜军的电话,要对方将王长根和王秀芹的全部资料给调出来,发到他的手机上。

尤喜军的工作效率极高,田振鹏刚回到玉泉宾馆,王长根和王秀芹的全部资料就发过来了。资料显示,父女俩是湖北黄冈人,王长根是名共产党员,做过村长。王秀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一直务农。五年前父女俩背井离乡,来到玉泉县小王庄做了菜农。

夜深了,秦慧楠尽管轻手轻脚回到房间,还是惊醒了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田振鹏。他指指写着“王长根、王秀芹”,还画着箭头、打着问号的那张纸说,王长根、王秀芹可能让我们陷入了一个圈套,接着叙说了王秀芹手持十万元银行卡取钱的怪事。还告诉秦慧楠料想不到的是,刚刚查明崔思康和王长根父女不仅是湖北老乡,而且是同村。

秦慧楠却说:“这个信息你慢了半拍。我已了解到,王秀芹曾经是崔思康的未婚妻,因为王秀芹资助了崔思康大学四年、读研三年的基本费用,他甩掉了沙莎,是良心的回归。”

田振鹏说出自己的推论:“问题是王秀芹为何从千里之外背井离乡,来玉泉县做菜农?为什么王长根早不摔倒晚不摔倒,而在崔思康乘坐的红旗轿车路过时摔倒了?”

为了躲避因为引水工程来送礼的,范琳琳找好了旅馆,棒棒也去姥姥家住了。俩人雷厉风行,当晚坐上红色小跑车,到旅馆拎包入住。

崔思康夫妻刚走,秦慧楠和任大年来到他家门口,摁门铃,无人应答。小区物业修理工从崔思康隔壁出来告诉他们,听范院长说,好像要在旅馆住几天。有家不归住旅馆,什么意思?秦慧楠、任大年都想不出来理由。

正当秦慧楠、任大年抬脚准备走人时,对面来了个身材不高的中年男人,提着包走过来,摁响崔思康家的门铃。

中年男子看着秦慧楠和任大年,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脱口说出:“你们哪个工程队的?”

任大年、秦慧楠两人相视一笑,反问:“你是哪个工程队的?”

“远啦,天涯海角。”中年男子说,“其实不用点破,大家也心照不宣。”

秦慧楠两手一摊,示意自己并没有带任何东西。哪知男子神秘一笑:“送礼空手的是最厉害的啦。银行卡,国内的怕查就送国外的黑卡,美国的花旗、摩根,瑞士的,没法查的啦。”

面对男人的侃侃而谈,任大年饶有兴趣地问:“你送的什么,见识见识?”

“这个……”中年男子还有些顾忌。

“我们都是一条战线上的,没关系的,让我们看看你们的实力,方可知难而退嘛。”秦慧楠的话激活了中年男子的虚荣心。他说:“既然是同路人,也不忌讳的啦。”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只精致的包装盒,打开后里面有一只青花瓷瓶。

任大年不屑地说:“我以为什么,一只破瓶子。”

“破瓶子?”中年男子不乐意了,“这是国家考古队刚从南海捞出来的,是明代郑成功船队的礼品。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一百多万呢。你们呢?”

秦慧楠二话不说,走向电梯间。男人追上去问:“你们送的是银行卡?瑞士的,花旗的,还是摩根的?”

秦慧楠平静地说:“我们送的是车。”

中年男子追问:“什么车?奔驰、宝马,还是保时捷?”

秦慧楠轻声但掷地有声地说:“警车。”

杨娟知道了崔思康的行踪,打开导航,将秦慧楠送到兴隆旅社。这是一家小旅社,大堂不过十多平方米,前台只有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

秦慧楠突然造访,这让范琳琳大吃一惊,她不明白这么隐蔽的地方秦慧楠是怎么发现的。

秦慧楠环顾一下室内,问:“为躲送礼的?”

范琳琳坦然地笑了:“没法子,真不是作秀。现在送礼五花八门,形式多样,绞尽脑汁,让你防不胜防。别说站着,就是躺着也会中枪。这个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秦慧楠喝了一口范琳琳递上来的茶,细细品味着:“不错,这是茉莉花茶。淡而不寡,幽而不浓,清新爽气,回味悠长。”

范琳琳夸赞道:“想不到秦部长精通茶道啊。”

“精通谈不上,我说的是世界上万物皆有道,何况做人。”秦慧楠的弦外之音范琳琳没听出来,只是配合地点点头。

秦慧楠微笑着,目光盯着范琳琳,这眼神弄得她有些局促。她问:“怎么这样看我?”

秦慧楠的目光柔和中带着欣赏:“你真美,让人羡慕。”

本来范琳琳对秦慧楠有一股怨气,听到她这样说心里很是受用,嘴上却谦虚地说:“别恭维我,半老徐娘了。”

“不是恭维,是事实。”秦慧楠说,“你看我,才是名副其实的黄脸婆。”

“哪里哟,你太夸张了。”范琳琳说,“我比你小好几岁呢。”

范琳琳的话正好合了秦慧楠的意,她话中有话地说:“是啊,年轻就是本钱。男人们看中的就是女人的年轻和漂亮。”

这时范琳琳听出了秦慧楠的话中话,但碍于面子,她依然面带笑容:“秦部长,你说的男人也包括崔思康?”

秦慧楠点点头说:“如果我说得不错,他比你大十二岁。”

“这是事实,可我不是崔思康的小三,是明媒正娶的合法夫妻,我们有一个三口之家,很幸福。”范琳琳对这个话题很敏感地做了解释。

秦慧楠继续引导着范琳琳,希望她能解开自己心中的疑问,但是范琳琳没有接这个话题。秦慧楠见范琳琳滴水不漏,决定直奔主题:“范院长,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女人。想问你几个问题,不见外吧?”

范琳琳想也没想:“随便问。”

“你和思康同志怎么认识的?”秦慧楠的问话更加尖刻,尖刻得似刺刀见红,“棒棒出生是你们婚前还是婚后?”

“秦部长,这也是你的工作?”范琳琳的脸上明显带着不悦。

“是的。”秦慧楠说,“是我们两个女人说说心里话,不记录,不录音,更不会外传,只是了解情况。可以吗?”

范琳琳警觉起来,突然想到崔思康说的话。“为了你能抬起头来走路,为了棒棒健康地成长,我愿意背这个十字架,这是我的承诺。如果你撕毁,后果自负!”于是,那扇刚想打开的窗户又闭上了,她对秦慧楠说:“每个人总有不愿意公开的秘密,千万不要苦苦相逼。这涉及我个人隐私,保持沉默可以吗?”

“别误会,”秦慧楠可以感觉到范琳琳内心的矛盾,语气平静地说,“我是在为思康同志澄清一些问题。”

范琳琳不冷不热地说:“对你提出的问题,我只想说一句,我和崔思康是合法夫妻。”

秦慧楠沉默了,这次探访失败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她不会放弃,她要将崔思康身上的疑点全部解开。

此刻,崔思康正在竞标会场忙碌。主席台上方电子屏幕显示:玉泉湖二期引水工程竞标大会。台两侧坐着专家评审团和几名国家公证人员,台下坐满了竞标企业的代表和新闻记者。

崔思康和蒋德铭及工作人员在前排就座,卢晓明也坐在台下不起眼的角落,但还是被崔思康发现了。

面对崔思康,卢晓明哈哈大笑:“厉害,你的眼睛装上了监控雷达?”崔思康也哈哈大笑:“你是不是要问,落水狗爬上岸了?”卢晓明现出尴尬:“不不不,崔县长你误会了,你不是落水狗,是烈火金刚。”

穿着华丽礼服的主持人上台宣布:“激动人心的时刻快到了,玉泉湖二期引水工程竞标大会现在开始。请前十名入围企业代表走上台来!”

音乐声中,十名企业代表分别举着各自企业名称的牌子,列队上台,站成一排。

这种采用文艺舞台上的决赛形式,决出工程中标者是崔思康的新招。崔思康走上台,与各企业代表一一握手,祝贺他们入围前十名,竞争第一名。他对卢晓明说,你们尽管没有入围,但可以为这十家企业打分,监督这次竞标。

恰在此时,蒋德铭面色紧张地匆匆走来,对崔思康耳语着:“崔县长,县委大门口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