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下午,许子鹤被秘密转往南京中央军人监狱,关押在“狱中之狱”的南监,双手双脚被戴上了镣铐。
从此之后,许子鹤进入了人间炼狱。
当天晚上,许子鹤被四个人抬着进入了审讯室。
“许博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到这里,就有点对不住了!”说话的是监狱审讯室主任刁三虎,人称“三爷”。十几年来,南京中央军人监狱流传着一句话:“监狱好坐,三爷难过。”毛人凤专门指定刁三虎对付许子鹤。
“你认为的敬酒,在我这里就是罚酒!有些事,你自然不会明白。”
许子鹤被捆住双手,吊在了悬梁上。沉重的脚镣扯拉着许子鹤伤残的双腿,痛得他满头汗珠。
“许博士,我刁三虎没什么文化,喜欢直来直去,看你细皮嫩肉的,估计也吃不了这般酸苦,回答两个问题,就放你下来。”
“得看什么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们最近绑架了十二个人,把他们藏在了哪里?第二个问题,说出参与绑架的头目和他们的姓名住址,毛局长想和他们见见面。”刁三虎漫不经心地说。
“就这两个问题?”许子鹤装出惊讶的样子。
“我们没有绑架任何人,更不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既然你已把人数都摸得如此清楚,就自己去找吧,第一个问题回答完毕;如果你们柔要血口喷人说我们绑架人,那是你们的自由,我是南京中共地下党的负责人,要绑架,肯定是我指挥的,姓名你们知道了,人就在这里,第二个问题也回答完毕。”
“许博士,我话绕不过你,对不住了!”刁三虎用手指从嘴里取下粗大的雪茄,二话没说,一下把烟头按在了许子鹤的脖子上。
许子鹤一声惨叫,浑身肌肉痉挛抽搐不停。
刁三虎移开了烟头,铜钱般大小的焦糊状凹坑留在了许子鹤的脖颈chu。
“许博士,听说你是学数学的,我这一手相当于1,后面还有2,3,4,7,8,9,不行的话,还有12,13,14,17,18,19,你就等着享受吧!”
“问题我已经回答了,你就是有112,113,114,我还是这样!”
“好吧!咱们走着瞧!”刁三虎扔掉手中粘血的雪茄,重新点了一支,使劲女干了几口之后,烟头变得通红。刁三虎把烟头再次按在了许子鹤的脖子上。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一个小时过去了,地上扔了五个烟头。
“许博士,一般人顶不过我三个烟头,你竟耗了我五支上等雪茄,好样的!咱们开始数‘2’吧!”刁三虎说完,朝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使了一下眼色。
两个打手抡起皮鞭,交替上阵,一鞭又一鞭狠狠抽打许子鹤。打一阵,就停下来逼问,问不出又继续打。两个小时后,许子鹤的上衣被撕扯成碎片,身体正面血肉模糊,他昏迷了过去。
刁三虎叫人端来几盆凉水,浇在了许子鹤头上,让他苏醒过来。
“许博士,我再问一遍那两个问题,如实回答,咱们还是朋友,免得让我的弟兄们再流那么多汗!”
“我许子鹤说过的话绝不说第二遍!”鲜血淋漓的许子鹤回答。
“那好吧!”
许子鹤的双手和双脚被接上了电线,这是南京中央军人监狱从美国进口的一台电击设备,国内共有两台,另一台在重庆中美合作所。美国设备与普通只改变电压的电刑装置不同,通过改变交流电的强度、波型、相位、频率等参数,对人体肌肉产生不同作用,导致受刑人呕吐、大小便失禁,严重时还会出现鼻口流血。由于强大的电流烧灼人体内部器官,身体的颜色不停变化,眼珠爆出,肌肉膨胀。
电压在不断增加,许子鹤全身抽搐不停。
除了电压,变动各项参数的按钮也被刁三虎按下。许子鹤的全身痉挛得更加厉害。
电压到了200伏,这是美国设备的极限,刁三虎闭上眼睛,按下了电钮。伴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鲜血从许子鹤的口中、鼻孔和耳道里喷射而出,审讯室内充斥着一股难闻的焦煳味道。
电刑进行过三遍,许子鹤嘴里没有蹦出一个字。
第四遍开始后不久,许子鹤昏死了过去……
许子鹤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五六平方米的牢房里。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他已无从知晓。
许子鹤浑身都是黏糊糊的血。身体已经完全麻木,他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除此之外,他身体上能动的只剩下两个眼球和大脑。
漆黑的牢房内,许子鹤睁开了双眼。
突然,头顶上方竟亮起了星星,还有月亮。皎洁的月亮在缓缓移动,璀璨的星星在不停闪烁。
这是哪里的夜空呀?如此美丽,如此熟悉,如此让人着迷!
是故乡澄海的夜空吗?
许子鹤的头脑中,一个温馨的场面出现了。大娘拉着他的手在韩江边漫步,边走边数夜空中的星星。从1数到了100,他还在数。大娘说:“儿子,不数了,别累着了!”许子鹤对大娘说:“只要星星不跑,我一定能数得过来!”大娘一把把他揽进怀里,说:“儿子真有志气,儿子是大娘心中最大最亮的那颗星星……”
是北京的夜空吗?
与南方相比,北京的夜晚有着一种特有的深邃和宁静。在这样寂寥清冷的深夜里,北京大学附近一家小酒馆里却往往是另外一番景象,热气腾腾,温暖如春。在酒馆中,许子鹤正与恽先生和邓翰生一起谈地,酒桌上除了饭菜,还有几本杂志,许子鹤看清楚了,是《共产党宣言》《新青年》《警告全国父老书》,两人边吃边给许子鹤讲解里面的内容。不一会儿,三个人变得满脸通红,许子鹤很是纳闷,三个人的酒量都很大,怎么几杯酒下肚,脸就红了呢?
是哥廷根的夜空?
月是故乡明,哥廷根的月夜虽然明朗,但总是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乡愁。而月色溶溶的哥廷根大学,就算是夜间也氤氲着浓厚的学术气息,著名的Aula大厅内座无虚席,许子鹤和王全道、李当阳、崔汉俊一起坐在里面。第一位走上讲台作报告的是自己的导师迪特瑞希教授,他的夫人、女儿克劳迪娅和儿子汉斯也来了,坐在自己身旁。克劳迪娅用胳膊碰了一下许子鹤问:“爸爸讲的你听得懂吗?”许子鹤说:“听得懂!”克劳迪娅则一脸迷茫,挠着头说:“我一句也听不懂!”迪特瑞希讲完,一个中国人走上了讲台,啊,是朱德!他讲的是中国的四大发明,报告在掌声雷动中结束。激动的汉斯说:“我今后要到中国去!”顽皮的克劳迪娅望着许子鹤做了一个鬼脸,低声细语:“你教我汉语吧,我今后也要去中国!”
是莫斯科的夜空吗?
莫斯科的夜空是别样的,星星在寒风呼啸的黑夜里不但没有发抖,还异常明亮,明亮得令人目眩。在月光下的救世主大教堂,瓦西里正在给大家上课,上完课之后他还让大家做起了练习。俞清澜、董义堂、魏乾、邢威武、张宜珊、罗琳,还有年龄最小的耿之江都通过了,而他没有通过。正当瓦西里狠狠地批评他的时候,伊万诺夫走了过来,微笑着对瓦西里说:“别批评他了,罚他今天给我翻译德文资料吧,一天一夜不让他睡觉!”瓦西里说:“一天一夜不行,对他这样的人,起码两天两夜!”
是上海的夜空吗?
上海的月光之夜,人们总会陶醉在和煦的海风之中。可就在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月光漫过窗棂,像碎银一般洒在了地砖上。许子鹤和一群人正忙着刻印,他们没有点灯,月光已经足够明亮。魏坤、张宜珊、罗琳、魏坤、武丕洲还有艾静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之后,已经印出了两大摞《发动机》,油墨的香味在房间内四chu飘溢。印完期刊,趁着茫茫夜色,许子鹤穿上风衣出发了,他要去和平饭店会熊昌襄,去戒备森严的机场见刘良本,去同济大学看望十几位怀抱热切希望的师生……
是南京的夜空吗?
月光照在摇曳的梧桐树上,在地上映射出斑斓的图案。许子鹤带领董义堂、罗琳、李光润、魏坤和武丕洲走在这样的道路上,神不知鬼不觉。他们要去晓庄师范,去和记洋行,去夫子庙、去新街口的“梦都咖啡”、去浦口火车站、去御道街上的“石头城旅社”……罗琳问许子鹤:“大博士,你算算,我们今天走了多少里路啊?”许子鹤说:“我们今天走过了2150个电线杆,电线杆间的距离是35米,那么我们今天一共走了75215米,也就是150.43里。”
是大平原的夜空吗?
洒在河南大地上的月光坦荡无垠,一望无际。许子鹤走惯了河南的夜路,他一直认为,在这样的月夜行走,他的步履更轻盈,步伐更大,即使落下的脚步有声响,他也不用担心,因为,雄浑大地用广袤的胸怀接纳了他,包容着他。开封、郑州、洛阳、许昌、漯河等等,这些城市,许子鹤不知道去了多少趟,他和自己的战友董义堂、石丛山、李光润、吴大明、罗琳和魏坤一样熟悉每一条街道、每一家店铺,在这样的城市里,国民党找不到他,汪伪找不到他,日本人也找不到他……
半梦半醒幻想完这一切,许子鹤睡着了,甜蜜地睡着了。多年来,他很少有时间静静地思索,慢慢地追忆,每天不是枪林就是弹雨,不是隐蔽就是撤离,他没有吃过一顿安稳饭,没有睡过一次囫囵觉。现在,他人生的大戏即将谢幕,走下刀光剑影的搏杀舞台。许子鹤庆幸自己有时间思索,有时间追忆,他感到难得的轻松,难得的幸福。在轻松幸福的微笑中他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仍然是明朗的、皎洁的、璀璨的月光之夜。
这是哪里的夜空呢?是澄海的吗,不全是。是上海、哥廷根、莫斯科、南京、河南的吗?也不全是。那不是许子鹤熟悉的夜空,是陌生的夜空,是静谧的夜空,是灿烂的夜空,那是未来的夜空啊!
夜空下,伫立着三个人,许子鹤、叶瑛和儿子许晓羽。
“爸爸,天空中为什么有那么多星星呢?”晓羽问。
“儿子,天空太大,星星少了太孤单,所以上帝啊,就创造了很多星星,让它们相互陪伴!”
“星星们每天都能在一起,真好!爸爸妈妈,我们一家人也像星星一样永远在一起,不再分开,好吗?”
叶瑛说:“好!”
许子鹤也说:“好!”
叶瑛和许子鹤泪眼蒙眬。
许晓羽看着叶瑛,又提了一个问题:“妈妈,天空中有很多星星,只有一个月亮,在我们家里,谁是月亮,谁是星星呢?”
叶瑛和许子鹤笑了。
叶瑛抚摸着儿子的头说:“天空中月亮比所有星星的个头都大,在我们家里,谁的个头最大呀?”
晓羽不假思索地回答:“爸爸!”
“所以啊,爸爸就是咱们家里的月亮!”
许子鹤听到了,走到儿子跟前,同样抚摸着晓羽的头,笑着说:“儿子,你看天空,是星星走得快还是月亮走得快?”
晓羽抬头望了一会儿夜空,回答说:“月亮一直在走,星星不动!”
“在我们家里,哪个人不是忙这就是忙那,一刻也停不下来呀?”
“妈妈!”晓羽回答。
“那妈妈就是我们家的月亮!”
晓羽有点不高兴了,噘着小嘴不讲话。
许子鹤蹲下身去,拉着晓羽的手说:“晓羽,爸爸妈妈的话还没有讲完呢!”
“月亮看着大,实际上远比星星小,主要是它离我们最近,所以显得大。你说说,在我们家,谁的年龄和个头最小?”
“我!”晓羽说。
“所以呀,晓羽才是我们家的月亮啊!”
许子鹤一句话把晓羽说乐了,把叶瑛也说乐了。
“晓羽,你既然是月亮,就要像月亮一样纯洁光亮,做得到吗?”
“我做得到!”
“好!儿子乖!”许子鹤说。
“好!儿子乖!”叶瑛说。
一家三口手拉着手温馨地站在一起,举头凝望灿烂的星河……
好美的夜啊!
第二天中午,许子鹤被四个狱警用门板抬到了审讯室。
刁三虎早已在门口等候。
“许博士,昨晚睡得好吗?”
“好!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许博士不愧是块好料!王八蛋美国的设备好像不合你的胃口,咱们今天还是用用老祖宗的旧玩意!”
许子鹤看到,审讯室中央一盆炭火正在熊熊燃烧,里面放着两把烙铁。烙铁有成人巴掌般大小,厚度足有三寸,后面托着一个铁把,铁把的末端套着一个木筒。
“许博士,还是昨天的那两个问题,现在回答还来得及?”
“我许子鹤说过的话绝不说二遍。开始吧,否则木把烫,你们不好握。”
“好!这个时候还替我们着想,仗义!动手吧,弟兄们!”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从火盆中取出一把烙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许子鹤面前,一下子按在了许子鹤的右肩膀上。
一股黑色烟雾伴着白色蒸汽顿时腾空升起,许子鹤“嗷”的一声大喊,头一歪昏厥过去。
半个小时后,许子鹤被凉水浇醒。
“许博士,还是咱们老祖宗的家伙好使,你说对吧?”
“别说了,还有左肩膀,来吧!”
另外一个大汉从火盆中取出了另一把通红的烙铁,摇晃着走到许子鹤身边,但他并没有将烙铁放在许子鹤左肩膀上,还是按在右肩上。
又是一阵皮肉焦煳的黑烟和雾气蒸腾开来,审讯室内充斥着刺鼻的气味,刁三虎和两个大汉匆忙戴上了口罩。
许子鹤的右肩上皮肉全脱,露出白白的骨头。
刁三虎又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许子鹤已经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了。
许子鹤在牢房中昏迷了一天一夜。
第四天,生不如死的许子鹤再次被抬到了审讯室。
“许博士,今天咱们来点痛快的!”
一个大汉打开了手中的电锯,审讯室内立马响起了刺啦啦的电锯声。
“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好好想一想,不然就一个问题一只脚,公平合理!”刁三虎恶狠狠地说。
“不用想了,我的双腿断了,两只脚也是聋子的耳朵,随你们的便吧!”
“许博士,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这双脚去过很多地方,今后说不定还能去不少地方,不像我这双脚,十几年没有离开这个院子。脚卸下来容易,也就一两分钟时间,但再想长上去,那就难了!”
“我去过的地方,再给你五双脚你也去不了!少啰嗦,动手吧!”
“好,好,痛快,痛快,弟兄们,皇帝不急太监急,还不赶快下手!”
刺耳的电锯声响起,大汉举着飞快转动的圆形电锯来到了许子鹤的右脚旁。
电锯接触到了许子鹤的脚腕,许子鹤闭上了眼睛。
“慢!”审讯室的大门这时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者是毛人凤。
毛人凤围绕着许子鹤走了一圈,眼中的许子鹤已经不成人形。
“许博士,我毛人凤来晚了!”毛人凤说。
“啊,是毛局长,我许子鹤这个样子,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吧?”
“不!过去是英雄,现在也是英雄!我毛人凤最看不起软骨头。”
“这屋里空气污浊,请毛局长早点离开吧,别伤了龙体。”
“许博士,何苦呢?现在还来得及啊!你的伤,我马上派医生给你治好。”
“不用了,那样不就成了软骨头,被毛局长瞧不起了!”
“许博士,建丰和俞部长都很关心您,刚才都给我打了电话。您看这样行吧,也不让您回答这个那个问题了,就写个东西在报纸上登一下,脱离共产党,回泰国去吧!”
从毛人凤来到审讯室,许子鹤就料到了他的这一手。
“毛局长,子鹤的血已经变红,心已经变红,这辈子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由红变黑了。我的事到此为止吧,劳烦您回去转告建丰弟和俞部长,多年之后,乾坤变,江山易,我再和他们重叙旧情,畅谈荡气回肠的留学岁月!”
毛人凤退出了审讯室。
刁三虎没有锯掉许子鹤的双脚,不想让许子鹤轻易死去。他要“重炒几遍剩饭”。
许子鹤又被折磨了六天六夜。
许子鹤奄奄一息。
许子鹤入狱十五天后,蒋介石最终下达了枪决令。
第十六天清晨,行刑的时刻到了。许子鹤换下囚服,穿上了被捕时自己的那套西服。这时候的许子鹤已经不能站立,他趴在水盆旁洗净脸,喝了最后一碗米粥,这是王全道特意安排的,说许子鹤家是开米行的,最后一定要让他喝碗白米粥。
喝完米粥,许子鹤再次爬到水盆边,趴在上面洗了几把脸。
行刑人员来到了许子鹤的牢房,向他宣读了蒋介石的手令。
许子鹤只说了一句话。
“麻烦你看看,我的脸干净了吗?”
行刑队长回答:“干净!”
许子鹤微笑着点了点头。
十点左右,囚车来到了雨花台。
许子鹤被四个人用担架抬着走向了刑场。
躺在担架上的许子鹤脸部偏向一旁观看着雨花台,几分钟之后,他的脸从一边换到了另一边,仍然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雨花台。
“恽先生,子鹤来了!”
“翰生兄,子鹤来了!”
“同志们,子鹤来了!”
到了刑场,许子鹤被从担架上放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执行队长问。
“没有什么话了,只有两个小要求。”
“说!”
“请你们从正面开枪,我要正面而死,我的信仰是光明的,光明的东西是面向黑暗的!”
执行队长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另一个呢?”
“我要站着死!”
“不行,你站不起来!”
“把担架上的两根木棍抽出来给我!”
行刑队长想了一下,同意了他的要求。
两根木棍先被戳进地里固定好,许子鹤被几个人从地上扶起,架到了两根木棍之间。
许子鹤双手抓着木棍,摇晃半天才最终站稳。
“可以了,开枪吧!”
片刻之后,排枪响起。
许子鹤的身体向后抛出三四米远,猝然倒地。
行刑队离开后,验尸人员在登记本子上写下了现场勘察记录:“案犯身中十枪,当即死亡,胸口成蜂窝状,系行刑队射击所致;死者腹部血肉模糊,双肩露骨,上门牙全部脱落,下门牙只剩一颗,眼球崩出,系前期审讯所致……
一代豪杰,走完了他不屈不挠的一生。
一代天骄,走完了他灿烂辉煌的一生。
这一年,他四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