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十九章(1 / 1)

苍茫大地 张新科 3589 字 2021-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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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一天一夜之后,许子鹤苏醒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这是什么地方?”许子鹤问旁边一位穿着白大褂大夫模样的人。

“南京卫戍司令部医院。”对方回答。

“明白了!”

许子鹤清楚,自己负伤被捕了。

对这个结果,许子鹤早有心理准备。从西线行动小组内发现内石更开始,他就预料到这次营救行动必将危险重重。在从浦口返回南京城的路上,许子鹤对两位对手的心态进行了反复揣摩。王全道在与自己的交锋中屡屡失手,饱受蒋介石怒骂责难,职位岌岌可危,目前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一定会尽全力除掉十二个人,以解蒋介石的心头之恨,借此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同时也会出动全部人马搜捕打探自己的下落。而毛人凤动用八方关系,使出浑身解数爬上军统局局长职位后,屁股还没坐热,军统南京站站长周锋和军统负责监视的刘良本相继起义,不但颜面尽丢,个人能力也受到了严重质疑,对蒋介石的新指令,这次必定chu心积虑,不遗余力,想方设法除掉十二个人,掘地三尺也要把南京中共组织挖出来。国民党宪兵与中统、军统特务机关向来不和,但这一次大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共同进退,方能摆脱当前的困境。

情况正如许子鹤所料。蒋介石指令下达后,毛人凤和王全道几乎每隔两天就见面密商,发誓一雪前耻,除了确定除掉十二人的周密计划外,还约定待完成此项任务后,双方调动全部人马,寻觅许子鹤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与其决一雌雄,“剪除”党国大患。

政府几方人马正在紧锣密鼓布置陷阱期待十二个异己人士自投罗网时,突然获知许子鹤正密谋组织转移病愈的新四军头目从南京奔赴苏北战场这一天字号机密,认为天赐良机,便命令手下暂停对十二人的监视计划,全力以赴布控缉拿新四军头目和共党南京谍匪之首许子鹤。

获悉新四军头目和许子鹤接头地点在浦口火车站后,毛人凤和王全道当天下午就派出两百多名便衣特务秘密赶往浦口设局布控。可到了第二天上午,浦口车站广场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在失望之时,突然得到密报,新四军头目因病推迟两天出发。

鉴于许子鹤向来“诡计多端”,将信将疑的毛人凤和王全道当即召集众多专家分析“要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许子鹤突然取消浦口火车站行动计划,最大可能是发现了他们在车站附近布控的蛛丝马迹。至于如何发现疑点,他们分析出了两种可能,一是卧底被识破,二是“狡诈”的许子鹤当天上午在现场观察辨认所致。不管哪种可能,许子鹤很有可能已经知晓内部有卧底,所以必须严密监控许子鹤,获得其最新动向后才能采取相应行动。

时隔一天,得知许子鹤仍让包括卧底在内的相同人员参与下一步行动,毛人凤和王全道感到匪夷所思,便紧急召开会议商讨对策。对许子鹤的举动,会议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许子鹤虽然知道内部有卧底,但判断失误,怀疑错了对象;二是许子鹤知道内部有卧底,设计了一个将计就计的圈套。最后,与会人员形成一致观点,静观明天对方行动情况,如果许子鹤亲自出马,外加前来旅社人员的外表,且来旅社人员与新四军头目及其随从数量一致,就应该是第一种可能,这时候就调集全部人马布控御道街地区,把这群人一网打尽;如果许子鹤自己不出场,而是选派无足轻重的其他人员冒死组织旅社的行动,定是一出假戏,那就得立即实施全城戒严,通知南京城区和郊县的警察宪兵严加盘查,防范许子鹤另选他地,借御道街旅社的假行动虚张声势,趁机金蝉脱壳逃离南京。

毛人凤和王全道将行动的指挥部设在了距离御道街不远的明故宫内。当早上八点半获悉许子鹤出现在石头城旅社的消息后,两人欣喜若狂,立即通知全城的精干力量迅速到南京城东一带集结,不但将御道街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还派出大量便衣封锁了中山门和通往镇江的所有通道。

为防止打草惊蛇,毛人凤和王全道十一点多才开始缩小包围圈,将石头城旅社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人心想,这一回,许子鹤和新四军头目纵有三头六臂,也已成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了。

激战开始后,屋内的人拒不投降,毛人凤和王全道下达了“全部予以歼灭”的命令。

枪声平息之后,毛人凤和王全道在大批人员的簇拥之下走进旅社,搜查后发现,除地下室几位吓瘫的服务员和帮工之外,门后还有一个人仍活着。

当王全道俯身细看这个奄奄一息低垂着头的人时,吓得连退两步,“许子鹤!许子鹤!”

身边的特务把从死者身上搜出的八张代表证递过来,王全道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许子鹤呀许子鹤,你再次耍了我们!”

许子鹤被送进南京卫戍司令部医院。

当天晚上,一个更坏的消息传到了毛人凤和王全道的耳朵里,前几天监视的十二个人全部失踪,不知去向。

两人咬牙切齿,命令医生,救活这个人,就是铁嘴钢牙,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撬开他的嘴巴。

听说许子鹤醒来,一直守候在隔壁房间的王全道立刻赶了过来。

这是两位老同学从1927年4月12日以来的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九个年头过去了。

“子鹤老弟,你醒了?”

许子鹤看清了面前所站的人是王全道,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先笑了一下。稍后,嘴里吃力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王全道不知许子鹤的意思,急忙追问。

“谢什么?”

“还是老同学对我好,我已经是阶下囚了,仍让我住在这么好的地方。”

“你我兄弟一场,我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啊!”

“全道兄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让我去该去的地方好了!”

赶走所有医护人员,王全道坐在了许子鹤的床边。

“子鹤老弟,十九年了,过得还好吗?”

“不好!”许子鹤摇了摇头,“全道兄这十几年过得如何?”

“不好!”王全道同样也摇了摇头。

尘埃落定,两人的心放下了,谈话自然得如同邻里相聚。

“怎么个不好法呢?”王全道望着脸色苍白的许子鹤。

“整天东奔西跑,能好吗?”许子鹤坦然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到chu折腾呢?”

“不是被全道兄逼的嘛,中间消停八年,换成了日本人逼我,原来以为日本人走了,全道兄不再逼我了,可你还是老脾气!”

许子鹤的话说完,王全道一阵干笑。

“全道兄,能说说你这十九年为什么过得不好吗?”

“被一个人害苦啦!”

“谁?”

“老同学你是明知故问啊!”王全道一声叹息。

两个人相视而笑。

“不谈了!不谈了!”王全道止住了这个话题。

“子鹤老弟,你知道这十九年里,我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你心里想的,我怎么知道!”

“我总是回忆我们在哥廷根大学的那段岁月,血气方刚,怀揣梦想,对美好未来充满憧憬,如果可能,真愿意把时间定格在那一段,永远不踏进现实一步。”王全道叹息道。

“我也留恋那一段峥嵘岁月,那是我人生的崭新起点,但我和你不一样的是,对踏进现实一点也不后悔。憧憬虽然绚丽,但终究是虚幻的,现实虽然灰暗,但却可以找到一个人的存在感。”许子鹤眼中洋溢着轻松。

“子鹤老弟,你一个大博士,家庭情况又那么好,选择这条道路走到今天,我都替你感到委屈。”

“全道兄,我的路还没有走完呢,不用替我委屈!”

“子鹤老弟,你现在躺在这里,还有机会再走路吗?!”

“全道兄这就把话说绝了,我的腿不行了,可以拄着拐杖走嘛,没有拐杖,我可以向前爬呀,如果爬也不能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有和我相同目标的人啊,他们可以替我走啊!”

“子鹤老弟,就是你的同伴继续走,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们能够到达你所谓的目标,你不是还得躺在这里,对你有什么好chu呢?”

“全道兄,这你就不对了,古人有云,今年种竹,来年吃笋;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为了让我们的后代生活在一个清平世界里,我个人的舍得值得!”

王全道和许子鹤你来我往,一个小时过去了,不见分晓。医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劝说病人不能再说话了,王全道这才悻悻离开。

许子鹤望着王全道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样的“聊天”又进行了两次,双方唇枪舌战,不欢而散。

经不住妻子的软磨柔泡,王全道终于同意第二天上午让郭馨倩带着儿子蒙儿来看望许子鹤。

郭馨倩与许子鹤已经十九年没有见面,身边的蒙儿已然成人。瞧见许子鹤憔悴不堪的样子,她的眼眶湿润了。

“子鹤,我和孩子看你来了!你放心,我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受任何人指派,是以老同学的身份来的。”

“知道!这是蒙儿吗?”许子鹤瞪大眼睛望着眼前高高壮壮的男孩。

“是的,叔叔好!”蒙儿回答。

“如果叔叔没有记错的话,今年二十一岁了吧?”

“是的,叔叔记得那么清楚!”蒙儿感到惊奇。

“还记得小时候叔叔给你讲过的《白雪公主》《小红帽》之类的格林童话吗?”

蒙儿一脸懵懂地看着母亲。

“那时他才两三岁,肯定不记得!”说完这句话,郭馨倩转过头来对儿子说,“你小时候,我和你爸爸都忙,经常把你放在叶瑛阿姨那儿,他们对你可好了,你还跟着叔叔学会了数数呢!”

房间里一阵笑声。

“现在在哪儿上学?”许子鹤问蒙儿。

“同济大学刚毕业,收到了德国大学的通知书,十天后就去德国!”蒙儿自豪地回答。

“好,好,老子英雄儿好汉!去德国哪所学校?”

“哥廷根大学。”

“好呀,子承父业!学什么专业?是艺术还是军事?”

还没等蒙儿回答,郭馨倩就抢去了话:“才不学军事呢,整天打打杀杀!可惜他没有艺术细胞,最后选了经济学。”

“专业都是中性的,关键是怎样运用专业知识。学经济学好呀,等我们这辈人把仗打完,你们就要建设我们的国家,经济学会派得上大用场啊!”

“叔叔,我的数学不好,德国大学经济学专业里数学的东西多吗?”蒙儿问道。

“还是比较多的,主要是概率、统计和函数方面的知识,最好出国前找位先生给你辅导一下。如果你爸爸他们同意,我也可以给你辅导,不过你得抓紧,叔叔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好长时间没人说话。

“蒙儿,好好学,等学成回来时,也像叔叔一样拿个哥廷根大学的博士!”

郭馨倩说完这句话,瞥了儿子一眼。

蒙儿点了点头。

“好,有志气,你们这一代一定会比我们那一代强!预祝蒙儿拿到哥廷根大学的博士学位,到那个时候,别忘了给叔叔报个喜。如果见不到叔叔,就麻烦你去给阿姨报个喜,你小时候,她经常给你做好吃的,一次能吃两小碗呢!”

郭馨倩眼眶里滚动着泪水。

“叔叔,我最崇拜博士啦,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位博士,能给我写几句话吗?”蒙儿拿出一个小本子。

“好啊!”

许子鹤吃力地坐起来,从蒙儿手里接过钢笔和本子。

“蒙儿即将离开中国去德国留学,我非常高兴。西方诸国强盛,皆源于强大经济保证,吾邦战乱多年,民心向往和平,和平之日当指日可待!到那时,枪声息,机器鸣,战场变商场!衷心希望蒙儿心无旁骛,潜心学术,成为经世于德、济民以术的栋梁之才。”

写完这段话,许子鹤署了名并写好日期,递给了蒙儿。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蒙儿读罢许子鹤的赠言,异常激动。

“子鹤,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郭馨倩说。

“都是老同学,什么都可以讲!”

“子鹤,你还记得吗,当你从欧洲回到上海时,我就给你说过,安心教你的数学吧,别涉及这个党那个派的,你没听我的。同样的话原来我也给全道说过,他也听不进去,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是怎么想的!别人苦苦奋斗,目的是往高chu走,而你呢,本来就在高chu,却往低chu走。算了算了,不谈了,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国家又不缺你一个人,就别再干了,写个东西退掉这个党那个派的去教数学吧,如果在国内干不成,就去泰国……”

“馨倩,这话该不是全道让你说的吧?”

“子鹤,我以人格担保,谁也没教我,是我自己心里的话。”

“叔叔,妈妈说的是实话。这几天,妈妈在家里天天和爸爸吵,两人都不说话了。”站在一旁的蒙儿插话。

“谢谢馨倩!你现在是小提琴家,每场演出都有成百上千的听众。但是,你当时学小提琴是多么苦啊,在上海学了十年,在德国又学了五年,才有现在的成绩。如果大家都吃不了这个苦,都想坐在音乐厅里欣赏美妙的音乐,可能吗?你个人是这样,一个民族何尝不是这样呢!?”

郭馨倩无言以对。

“馨倩,咱们不谈这些了,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再给我拉一曲《高山流水》吧。”郭馨倩进病房时,许子鹤看到她背着小提琴进来的。

琴声在房间内悠然响起。许子鹤闭上了眼睛,病房一下子变成了旷野。无垠的旷野里,悦耳的琴声像风儿一样轻轻吹拂,小草点头,花儿微笑,旷野的尽头是一chu山谷,“峨峨兮若泰山”,山谷之巅飞流下一挂瀑布,“洋洋兮若江河”……

住进医院的第四天,许子鹤从病房报纸夹缝里看到一则消息,是被营救的南洋华侨邓文逢所在公司刊发的公告——“邓文逢总经理因病出国医疗,公司事务暂由副总孙湘君先生代理”。这是行动前约定的暗号,许子鹤明白,十二位被营救者已经平安到达苏北淮安。

第五天上午,病房来了一位贵客,国民政府交通部长俞大维。蒋介石委派此人充当说客,有着精心的考量。俞大维1897年出生,早年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后留学美国获得哲学博士学位。1925年又赴德国柏林大学学习,主修哲学兼修兵工研究专业。回国后,俞大维担任过广州中山大学的教授,其人生经历与许子鹤多有相似之chu。

“许博士,您受苦了!”

“俞部长,您日理万机仍屈尊前来看望,真是白白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

“大维虽在政府任职,但自身仍是一介学人,许博士为学界楷模,我的同事中不少都是您在上海大学的学生,经常在耳边谈起您的学识为人,无不敬仰膜拜,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会面,迟来见谅!”

“客气!如果我没有记错,俞部长应该大我三岁,留学美、德两个国度,学识和经历自在子鹤小弟之上,如今官至部长,从各个方面而言都堪称兄长!”

“许博士不也留学德、俄两国吗?从全道那里还知道,许博士不但是国内极其少有的数学天才,还能娴熟运用德、英、法、俄四种外语,这在国内学术界再无二人!”

“全道兄的话说过头了!子鹤以肤浅知识本来想回国教书混碗饭吃,可惜上海大学被人封闭,数学教不成了。至于外语,更没有机会说了,有时就连用最熟悉的国语讲几句实话都不让开口呀!”

“都是过去的事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俞大维急忙止住了这个话题。

片刻之后,俞大维另开话头。

“许博士,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有啊!想回家看看妻儿,我能走出这个房间吗?恐怕俞部长做不了这个主吧?”

“我不是指这个方面的打算,是指今后的职业。”

“我还有自己选择职业的自由?俞部长不是明知故问吗?”

“不!你有!而且自由度还很大。许博士是个学问人,我建议就不要在政治上争个你长我短了,去做学问吧,政府几所大学还缺校长呢!如果许博士感兴趣,我愿意出面斡旋。”

“谢谢俞部长好意!不要说大学校长,就是大学教授我也做不了啊!你我都在德国学习过,哥廷根大学十八世纪初就倡导学术自由,在与宗教、皇权和世俗的斗争中取得一席之地,从而开创了世界大学的先河,俞部长所在的柏林大学也以‘大学自治’而闻名世界,成为了现代大学的标志,而现在中国的大学呢?实话不能说,多说一句就要吃黑枪子,李公朴是这样,闻一多不也是这样?”

“大学是惹是生非的地方,如果许博士不感兴趣,就像我一样去技术机构就职吧!”

“谢谢俞部长!子鹤从十八岁开始,就一直梦想科学和技术救国,估计部长也和我有同样的经历,科学和技术救得了国吗?二十八年过去了,我没有看到一点希望,反而情况变得更糟。‘五四’运动时提倡‘德先生’和‘赛先生’并重,我年轻时还不大理解,现在是完完全全地相信了。过去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不还是这样吗?甚至比过去还糟糕,连开口说理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许博士还有其他意愿没有?”

“从子鹤进入这间房子,就没有任何个人意愿了。我是学数学的,喜欢用数学打比方,如果把人出生时设定为坐标原点,那么数值为零,五天之前,我个人的数值达到了最大,现在,我又回到了原点,这就是我的归宿。子鹤来世上一遭,圆圆满满地走完了一个周期,足矣!请俞部长放心,无论如何子鹤是不会做负数的。”

“还可以商量商量吗?”

“俞部长日理万机,子鹤还是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最后只有一句建言,俞部长是哲学博士,又是交通部长,辩证法一定比我学得更好,今后不能只修铁路公路,而堵了国民的心路……”

俞大维一声长叹,离开了病房。

第六天中午,病房内突然架设了一部电话,许子鹤笑着对身旁的医生说:“看来又有更尊贵的客人了!”

电话架好半小时后,铃声骤然响起。医生把电话直接递给了许子鹤。

“是子鹤博士吧?我是建丰啊!”电话里传来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

“对,我是许子鹤,是经国先生呀!”蒋经国字建丰,许子鹤对此并不陌生。

“别称什么先生,您比我大十岁,就叫建丰吧!我们虽未曾谋面,二十多年前我到莫斯科时,您刚离开半年时间,那里的苏联老师经常提起您,让我们向您学习!”1925年10月,蒋经国赴苏联留学,就读于莫斯科中山大学,苏联方面经常提及一个叫许子鹤的中国学生,不但学习成绩优异,还帮助苏联教授翻译马克思、恩格斯的德文原著,给年轻的蒋经国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蒋经国还在莫斯科加入了苏联共产党,直到抗战爆发才回到中国。

“承蒙建丰弟念及,十分荣幸!”

“不说客气话,我听说您的双腿出了点问题,这次打电话就是通知您,明天转到陆军总院去,已安排最好的大夫给您做手术!”

“难为建丰弟有此心,子鹤的腿没必要治了,还是把药用在该用的人身上吧!”

“子鹤博士怎么说此类气话?”

“子鹤的病不在腿,在心!现在还没有治好我这种病的药,请建丰弟不必费心了。”

“治病的事我们等会再谈!子鹤博士雄才大略,做了几件响当当的事,特别是抗战期间,为民族立下汗马功劳,不但令建丰心生敬佩,就连委员长也称赞有加。”

“区区小事,还令委员长惦记,子鹤惭愧!”

“子鹤博士,过去的事不提了,现在国家急需像您这样的栋梁之才,开天辟地胆识壮,融冰化雪风物长,咱们摒弃前嫌,往后看如何?”

“建丰弟,子鹤是个书呆子,不知此话的意思——”

“目前,有三个地方缺乏称职的省长,委员长心急如焚,如果子鹤博士有意,我向委员长推荐昔日的学长。”

“谢谢建丰弟,委员长手下精兵强将众多,还是从他们当中选任吧,官府大员子鹤做不了!”

“不急,不急,子鹤博士可以考虑两天再回答。”

“建丰弟,没必要考虑了,我现在就已决定了,请转告委员长,谢谢他多年以来对子鹤的重视和关照!”

电话里好大一会儿没有回音。当许子鹤正要把话筒放下时,传来蒋经国的最后一句话——

“那好,子鹤博士好自为之!”

许子鹤也淡定地回应了最后一句话——

“再见!建丰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