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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嫁了好人家自然是好, 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一直认为,就算是女人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现在是新社会了, 主席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哪能像以前一样当菟丝草依附于男人呢?我就想着自己强大起来, 再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不要他有太大的出息,只要人肯上进, 又有立身的本领就行,太优秀的男人我也不去想,倒不是说我配不上他们,只是优秀又对我好, 还能一心一意的人太难得, 不如实实在在的好。”这是娉婷第一次在婚姻问题上表达自己的观点, 当然这个时候她说这些话肯定会让人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可是她知道, 社会再发展几十年, 男女已经平等了, 女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 甚至很多女人根本不想结婚, 就有了很多传说中的“剩女”,“剩斗士”, “斗战剩佛”等。让她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女性去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 相信找个好男人结婚就会幸福一辈子, 她根本做不到, 这也是她一直对找对象无感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季红确实受到了震动!她想着,要是这些话让自己父母听到了可不得了,没想到娉婷看起来文文静静心里的想法却这么令人震惊。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羡慕娉婷此时脸上自信的神采,她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她能像娉婷一样该多好?哪怕是个农村的姑娘,却仿佛得天独厚,学什么都快,领导也喜欢,就是不打扮站在那里也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以后我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我也相信你会心想事成,找到一个能让你享福的男人。”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个话题,走着走着娉婷也忍不住笑了,引得季红莫名地看着她。
“我想着,要是这会儿有谁听到我们说的这些话就真的完了,多损形象,好像我们急着嫁人似的,满口男人男人的。”娉婷这样一解释,季红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扫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又开开心心地说一路说笑,准备等着坐开去市区的公交。她们不知道的事,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里,已经有几个人全程听到了她们关于“婚姻”和“男人”的大胆言论。
“呵,这两个妞,在大马路上就这样不注意形象,我看想找个好对象也难。”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坐在副驾驶,正侧着身子对着后座的人说话,“你说这些姑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不是想嫁好人家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遇上哪个都够男人喝一壶吧?”
坐在后座的那位一直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翻阅着,眉头微皱,好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啊,是我们文工团的姑娘,个子高些的那个还是文工团的骨干呢,部队里可有不少男兵中意她,不光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石团长,你可就不懂了,带着烈性的姑娘更让男人有征服欲,别说喝一壶,就是喝两壶,三壶都有人抢着要。”
“行呐,你小子也是其中一个吧!我告诉你,这男人找老婆那什么好不好看的没用。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还是得会伺候人,得知暖知热,你说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晚上还能给你端盆洗脚水,这样的老婆招人稀罕不?再说了,灯一关还不是一个样,只有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才会非得找个好看的,这好看能当饭吃吗?”石团长名叫石前进,四十出头的年纪了,以前参加过战争,是靠着军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三岁就一个代沟更何况他和小年轻们差那么些岁数呢?他和下面的兵相处起来一向没什么架子,因而开车的警务员也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我说仲凌呐,这在车里呢,就一会儿功夫,你也别那么认真了,我看着都觉着头疼。”石前进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地说,“这老丁怎么回事,等了他有十分钟了,还不过来!这要是在战场上,那就是延误战机!”
翟仲凌合上手里的文件,放进了档案袋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赏心悦目,直让石前进看得牙疼。
“我说仲凌,你还年轻,虽说稳重些好可你也太缺乏朝气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我这个大老粗看着都累。”他们几个人是总军区的,今天开完会后一起出来办事,别人的事都办好了就剩老丁磨磨蹭蹭,眼看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石前进难免有些着急,总想着找人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翟仲凌是首都来的,读过军校,也上过战场,立过军功,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军区参谋。石前进虽说是草根出身,但他不是迂腐的人,也不玩阴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翟仲凌来了金陵军区后,他们相处不错,挺合得来,虽说年龄有些差距,但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所以石前进这么说话翟仲凌听了并不生气。
“再等等吧,我们是提前办完事过来的,丁政委也不知道我们在这等着,要是急得慌你也可以下车走走,散散心。”天气有些闷,翟仲凌伸手解开脖子上的纽扣,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棱角分明,无论是坚毅的下巴还是抿着的嘴唇,无不显示他是一个极有原则和认真的军人。
又过了几分钟,丁政委终于出现了。警务员周正开着车出了部队大门,往总军区开去,而此时,娉婷和季红还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那班总是会晚点的公交车。不经意的转头和抬眼间,两人有了片刻的对视,只是此时谁也不会知道,以后大家会有着怎样的交集。
“都等了十几分钟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着,去一趟市里真不容易。”有些晃神的娉婷听到了季红的抱怨,立刻收回了一些莫名的思绪。
“再等等吧。车子总会来的,你先想想等会儿到了市里我们先去哪里?你中午想吃什么?这样分散注意力,你就不会着急了。”有些人喜欢等车,有些人等一分钟都会不耐烦,而娉婷就是那个只要确定车会来,等多久都不会不耐烦的人。
“我怎么觉着平常你就是这么跟吴亚萍说话的呢?感情你把我当她啦?我可没她那么不靠谱……”
又过了六七分钟,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姗姗来迟,娉婷和季红终于能在公交车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
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看到穿着制服的医生和警察往她的方向奔跑而来,然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这里,成了这个生活在1966年,年仅十七岁的北方小姑娘何娉婷。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眼睛又大又圆,一看就像她妈,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
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
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大饥荒,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
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