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一怒，第七境的修为显露无遗，紫薇殿上，哪怕是造化境的强者，此刻也觉得仿佛有山岳压顶，难以喘息。

只有站在群臣最前方的数人，才能面不改色的面对这股威压。

白发老者的衣衫无风自动，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淡淡道：“老夫将一生都献给了书院，容不得任何人诋毁老夫心中的圣地，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还请陛下勿怪。”

面对大周的最高掌权者，第七境超脱存在，他依然不卑不亢。

因为他是百川书院的副院长，本身也是第六境巅峰的存在，距离超脱，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迈出那一步，百川书院，就会诞生第二位院长。

面对女皇的震怒，他依然平静的看向李慕，问道：“百余年来，百川，青云，万卷书院，为朝廷培养了无数官员，白鹿书院的学子镇守边疆，血洒疆场，四大书院对大周的贡献，无法衡量，今日你却要颠覆书院的根基，说，你到底有何居心！”

六部九寺中，无数官员，用嘲讽的目光看着李慕。

四大书院屹立百年，又岂是他一个无名小辈，能够扳倒的？

自以为仗着陛下的恩宠，就能在神都为所欲为，但神都，并不是所有人都畏惧陛下，

黄老桃李满天下，这紫薇殿上，四品以上的官员，不知有多少受过他的教导，他将一生都献给了书院，数十年来，神都百姓敬他信他，汇聚在他身上的念力，甚至能沟通天地，让他半只脚踏入超脱。

整个大周，他是最有可能晋级超脱的存在。

上三境强者，并不受世俗约束。

一旦他迈出那一步，就能超然世外，和女皇平起平坐。

李慕擦拭了嘴角溢出的一道血丝，抬头看着白发老者，淡淡道：“你问我有何居心？”

这一刻，面对洞玄强者，他的心中丝毫不惧。

因为他的背后，还有女皇陛下。

只要他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百姓，便不用惧怕任何人。

他一手指天，一字一顿的说道：“天地无心，不辨黑白忠奸，本官上为天地立心！”

话音落下，大殿上修为高深者，立刻感受到了天地间一丝不寻常的力量波动。

尚书令微微色变，喃喃道：“这是？”

周仲看着李慕，目中隐现精光。

张春懒散的站在后面，此时也不由的站直了身体。

李慕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种感觉，他不是第一次体会。

当初在茶楼讲述《窦娥冤》的时候，他也产生过类似的感觉。

这是天道感应！

他似有所悟，以另一只手指地，继续说道：“恶法无道，荼毒万千百姓，本官下为生民立命！”

大殿之上，天地之力的波动更加强烈。

群臣之中，还有人不知所以，修为高深者，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就连帘幕之中，故作严肃的女皇，也惊讶的红唇微张，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些许错愕，喃喃道：“道术，新的道术……”

李慕感受到身边天地之力的凝聚，语速加快，高声道：“武帝文帝，安定疆土，治国有方，二圣之后，圣道遗失，本官前为往圣继绝学！”

此刻，大殿之内，即便是修为低下者，也察觉到了异常。

天地之力的波动太过剧烈，让他们心中产生了极为不安的感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李慕，显然，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

李慕最后看向帘幕中的女皇，沉声道：“身为大周吏，幸得陛下垂帘，臣不胜感激，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后愿为大周万世开太平！”

他最后一句落下，紫薇殿上，天地之力波动到了极点。

不少人脸上露出震动之色，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李慕。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何等的壮阔之言？

此四句，做到任何一句，都能名留青史，万世传颂。

可有谁能做到？

天地无心，不辨黑白忠奸，上为天地立心。

修行之人，谁敢指责天地？

众人目光忽然望向李慕。

阳县之事，至今想起，还让人心惊胆颤。

那个时候，阳县县令昏聩无道，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李慕指天叫骂，怒斥天地，天地受其感化，造就出一位绝世凶灵。

周处之死，就在不久之前。

周处神都作恶，李慕再次骂天，上天降下天谴，在神都百姓面前，将周处劈成飞灰。

此------为天地立心。

他做到了。

恶法无道，荼毒万千百姓，下为生民立命。

李慕入神都后，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迫使朝廷修改了代罪银法，被神都无数百姓称颂，而后，他又为民伸冤请命，不惜得罪权贵官员，甚至是书院……

此------为生民立命。

他也做到了。

【ps：小说创造需要，“为生民立命”原本的意思是，为民众选择正确的命运方向，确立生命的意义，这里做“请命”理解。】

为往圣继绝学------武帝文帝为大周打造了数百年的基业，他们的治国之法，大周后来的皇帝，并没有学到，他说要继承两位圣人的意志，便是要让大周再现辉煌。

为万世开太平------为大周开辟万世的太平基业，此刻站在大殿上的人，又有谁敢放出如此豪言？

这四句震撼的言论，震慑住了大殿所有人，甚至让他们忽略了，大殿上越来越强的天地之力波动。

白发老者看着李慕，眼中除了震惊之余，还有浓浓的羡慕。

这不是寻常的天地之力波动，这其中，有道术的气息……

倘若，倘若引动这天地之力波动的是他，今日，在这大殿之上，他就能踏入超脱！

这时，李慕蓦然转头，看向那老者，厉声说道：“文帝创立书院，是要让书院为大周培养人才，不是培养罪人，书院之弊，百姓有目共睹，你借书院之威，金殿放肆，冲撞陛下，这天地岂能容你！”

话音落下，他大步向前迈出一步。

大殿之上，那些混乱的天地之力，忽然变得极有秩序，向白发老者的身上压迫而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者面色大变，即便他是第六境巅峰，但在强大的天地之力面前，也显得如此弱小。

天地面前，修为再高，都是蝼蚁！

他张开嘴巴，一张金色的书页，从他口中吐出。

那书页充满氤氲之气，迅速变大，罩在了他的头顶，想要为他抵挡这一道天地之力。

然而，这一道天地之力，却不同寻常，竟是直接穿过了书页，落在了他的身上。

噗！

老者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身上的气息，迅速的萎靡下去。

大殿最前方的几道身影，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气息，从洞玄巅峰，跌落到洞玄初期，险些跌出第六境……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浓浓的震惊。

天谴！

百川书院的副院长，洞玄巅峰，距离超脱只差半步的强者，在大殿之上，遭到了天谴，修为险些跌落了一个大境界。

这一道天谴，至少让他损失了三十年的道行！

以他的年纪，境界跌落，恐怕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突破了……

众人看向李慕的目光，面露骇然。

上天屡次帮他，他难道真的是天选之人？

大殿之上，寂静无声，只有白发老者受伤的喘息。

百官看向李慕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们不可思议，他一个小小的神通修士，竟然能重伤洞玄。

但他们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能说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惊世之言。

能引起天地感应，称这四句为惊世之言，毫不夸张。

而能说出这四句的人，又有何等的心胸？

白发老者瘫坐在地上，感受到体内流失的法力，跌落的境界，老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这一刻，他无比深刻的意识到，他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晋级超脱了。

超脱之境，那是他毕生的追求……

毕生追求的梦想，就此破灭，在这种极度的绝望之下，他的心中，忽然涌现出无比暴虐的情绪，这种暴虐的情绪化作杀念，很快就充斥了他的脑海。

他的眼睛变的血红，身上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尚书令面色大变，大声道：“不好，他入魔了！”

“死！”

大殿之内，忽然传来一道渗人至极的声音，李慕浑身汗毛直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定住，甚至连思维都停止了运转。

下一刻，一只枯瘦的手掌，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李慕的目光，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眸子。

白发老者的手掌伸向李慕的脖子，却在半空停住，而李慕的身前，也多了一道身影。

身穿皇袍，头戴帝冠的女子站在李慕身前，抬手一指。

白发老者的身体定在半空，体内的气息，从洞玄初期，开始迅速跌落。

造化，神通，聚神，凝魂，炼魄……

瞬息过后，他的体内，就再也没有法力波动了。

女皇抬起头，威严道：“金殿伤朕爱卿，入魔行凶，念你往日有功，朕只废你修为，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