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态健朗的男子看见眼前青年修士，先是微微一怔，旋即赶忙起身向楚凡躬身行礼，嘴上哈哈笑道：“楚师兄什么时候来的？杜回见过楚师兄，哈哈，原本我还以为楚师兄得再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呢。”

楚凡目光在‘踏天阁’环视一周，仙阁建立在一座算不上多高的山包上，因为四周皆平坦的缘故，看上去视野却是开阔的很，跟脚下‘潜龙潭’毗邻而建，潭水幽深寒凛，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道道绚丽金芒，优雅而美丽。

有山风吹来，清爽舒暖，让人心旷神怡。

楚凡已经很有没有过这种近乡情更惬的闲适心绪，便随便在仙阁四周的栏杆坐下，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栏杆廊柱，淡声笑道：“怎么样？当初答应我来此画地为牢困守自己十数年光景，有没有后悔过。”

杜回也不客气，直接在楚凡对面坐下来，淡然道：“怎么没有后悔过，嗨，我还真不怕跟你说，当时我刚来那会，可真是没少遭罪，什么狗屁天机气数，看上去飘渺无痕，跟娘们的花拳绣腿似得往这小小仙亭积聚，可实际上没差点把我折腾死……”

一副大大咧咧的男子回想了一下，笑道：“也亏了我的底子打的不错，一开始以自身为‘诱饵’吸纳那些气数没被撑死，再加上后来有几批魔障前来困扰，好在有过一位前辈出手相助，这才让我后来在这边站稳了跟脚，不过你还别说，跟楚师兄做的这笔买卖，虽说开始的时候被坑的不行，但实际上却还是我杜回赚大了，楚师兄明面上不说，我也知道这其中的原由。”

楚凡哈哈一笑，这一路走来，可是少有人敢这般给自己说话了，显然这些年来，杜回虽说跟大家闺秀似得禁锢闺阁，但心道成长绝非寻常修士可比。

杜回能在十数年前唯一以冥元界修士身份登上神榜，还是名列前十的存在，自然不是寻常修士可比的，嘿嘿一笑，看向楚凡道：“楚师兄这次回来，可还有什么买卖要跟我做的？虽然显得市侩了点，可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不是。”

楚凡哑然失笑，“你这短短十数年，都进阶九宫幻劫境了，还想要多大机缘机运？你要真想要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地方推荐给你，很合适。”

杜回咧嘴一笑，“什么地方？”

楚凡伸手在仙阁栏杆上慢慢摩挲，笑道：“域外战场。”

数十年光景，一去一回，去时冥元风云正起，来时风云渐散，虽说冥元中州有剑一山庄跟川霞山庄坐镇，自己的名声也算得上支柱象征，但楚凡知道，这距离他剑斩冥元甚至于九冥天道，将仙域完全剥离混沌万界，还有亿万里之遥，先不说那些远虑，就说这些子近忧，瑞家‘越俎代庖’改天地规矩，域外天魔族的入侵，都是不小的麻烦，说起来简单，但真的做起来，绝对不是‘麻烦’、‘困难’这个几个简单字眼所能承载的。

杜回点了点头，平静道：“虽然我画地为牢被困禁在这里，但这些年来也听过一些消息，咱们冥元界应当是早已占据了优势才对，至于让我也跑过去？”

楚凡叹了口气，“优势是真，但胜势却是假，你得到的消息，估计是李岇那家伙放出来的，在我回冥元北疆的路上，黎光海便遇见过龙宫的人，还想着跟天魔族勾连，蚕食九冥仙域，所以在这件事情背后，指不定还有多少趁火打劫投机之辈，一个不小心就会祸起萧墙，横生枝节。”

杜回白眼道：“这不是你叫我去域外战场的原因吧。”

楚凡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冥元界四大域外仙城，除却界心仙城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外，秋观仙城、金萍仙城、琉门仙城，尽在我们的视野之外，无论任何一座仙城出现问题，都会是不小的麻烦，就连北疆域这地脚平日不显山漏水，都能有半步十绝幻劫境强者，这还是有凌天圣宗压着，冥元界还有多少深水王八，可真的不好说。”

楚凡想了想，“我这边虽然还有些人手，但也都有用处，你能汲取天地气数踏足九宫幻劫境，这么长时间不曾出去，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你可以以散修的身份出现，也可以隐匿境界修为，不需要亲赴域外战场，但一定要盯紧了所有的动静，但凡有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时间传给我。”

杜回微微一笑，眯起眼眸。

他这些年虽说不曾出过方寸之地，但没少关注外面的事情，最不济也经常会有修士路过此地，多会跟他胡侃一番，一开始的时候，那些修士见杜回一连几年光景不曾离开仙阁半步，都还心里诧异来着，只是见的次数多了，听杜回说在这里等人，也就当成了一个怪异的怪人。

杜回看向楚凡，突然问道：“听说楚师兄早已能够掌控九冥仙碑，借冥元天道为己用，若是撇去天道之力，我的修为境界能在你手上撑多久？”

楚凡微微一怔，没料到杜回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站起身笑道：“你是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杜回抬头看了传一眼，无奈的唉声叹气起来，也对，当初在火云域，楚凡可是没有天道之力傍身的，还不是同阶无敌，越阶一样无敌，跟这种不是人的变态比，根本就是自找没趣。

楚凡看了眼脚下幽寒水潭，转过头笑道：“境界跟实力，实际上并不能完全关联起来，打个比方，若你现在九宫幻劫境，体内仙元如这无形之气，若能锻炼体魄，将之压缩成为幽深潭水，虽然境界不见提高，但修为却不可同日而语，道念，法则，气机，气数，总的来说，都是一个道理，所以想要走到我这一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脚下这条路怎么走，得看你自己的。”

杜回紧拧眉头点了点头。

楚凡走出仙阁，向山包下幽寒水潭走去，杜回跟在楚凡身后，十几年光景，第一次踏出这方寸弹丸之地，可是一个舒畅，楚凡突然回过头道：“杜师弟，你大抵知道我的身份，不觉得跟我一起是与虎谋皮？毕竟人心难测的很，就不怕我将来利用你们炼化掌控了整个九冥仙域，到时候，你们所有人的小命可都在我一念之间了。”

杜回蓦然一愣，旋即摇头，一丝不苟的说道：“别人不知道，但你楚凡我还是敢说的，你不会那样做。”

楚凡翻了个白眼：“有几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杜回扯了扯嘴角，“至少你会说，这跟道理没关系，万物有灵，心里的那一丝直觉不会错，退一万步说，有一个人的直觉出错，可冥元亿万生灵的直觉不可能全部都错，若真的如此，那也没办法了。”

楚凡呵呵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逐渐走到山包脚下，视线骤然狭仄，怪石嶙峋，草木茂盛，十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各处，其中有一条小路尽头，便能看见那块依旧屹立不倒的巍峨石碑，凡夫俗子之中，无论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说到底都逃不掉‘无利不起早’这么几个字的囊括，所谓的修道仙人也是一样，难不成自己还真大公无私为了整个冥元界乃是九冥仙域亿万生灵谋福祉？

楚凡望着小路尽头的幽寒潭水，清冽而幽寒。

楚凡轻声道：“我可真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大，其实我最初的想法，只是想要自己身边的人活的开心，就这么简单，至于肩挑九冥天道，狗屁，根本就是硬生生塞给我的，但既然砸在了我的头上，我便觉得这九冥仙域的亿万修士，大多数人都该活的比以往开心一些才对，修道修长生，总不能路越走约越窄，心越来越凉。”

杜回打趣笑道：“能这样就跟不错了，至少我杜回看来，拳头就不是朝着那些弱小的，指头拳头朝上，才能看的更远，变得更强，伏尸百万换来的一点修为境界，根本就是邪魔外道，更是小道，自古以来，可没听说过哪个魔头真的能走到最后。”

楚凡微微一笑：“话糙理不糙，难怪我当初会将气运碑交给你。”

楚凡流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想到那个叫北辰的老东西，丝毫不加掩饰的喟然叹息，“可惜，蝼蚁总归还是蝼蚁，这两个字是擦不去的，咱们啊，就是我，在上面那群王八蛋眼里，也是蝼蚁，是万界宇宙之中的一枚棋子，只是我的运气好一点，没有被那老王八蛋抛弃，算得上半个下棋人，这才有如今的冥元局势。”

杜回皱了皱眉，他虽然不清楚楚凡说的什么意思，但多少能猜出来一些，欲言又止。

楚凡回过头拍了拍杜回肩头，脸色再次一缕春风笑道：“离开之前，可以去瑞家一趟，正巧瑞家现如今缺少砥柱坐镇，你也能趁机浸泡打磨一下心境，嗯……算作互惠互利。”

杜回抱拳一笑，并未低头，只是抬头望去。

楚凡一摆手，衣袍随风而动，一闪而逝。

收回手直起腰的中年男子，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再伸了个懒腰，眯眼向天空看去，好一个自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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