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突然从梦中惊醒。
突然之间,他听见了一声尖锐的鸣叫,像是火车进站的声音。
这声音长而急促,很快就消失了。
许问猛地坐了起来,左右看了半天,四下里一片寂静,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就像他刚才听见的那一声只不过是梦中的幻觉一样。
但那声音强烈而清晰,冲击感极强,至今好像还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许问完全不觉得这是幻觉!
他从床上起来,推门到走廊上往外看。
外面也是一片安静,左右房里都没有动静,隐约还可以听见里面的人绵长的呼吸声。
这次阎箕和秦连楹跟他是一起来的,现在他们都没醒,仿佛都没听见那个声音。
真的是他的错觉吗?
许问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返身走了回去,心里十分纳闷。
他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声音,真的很像火车进站的声音,还是那种老式的蒸汽火车,他在电影上看到的那种。
现在满地都是高铁动车,这样的声音已经在普通人的生活中消失很久了。
他又细细分析了一会儿,各方面细节都很吻合,他甚至几乎能听见煤烟喷进空气里的吐息声。
应该就是这个声音,但它究竟是哪里来的?
怎么又突然消失了?
许问坐在床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这个声音还是没有出现。
他狐疑地重新躺了下去,却有点睡不着了。
他抱着头仰躺着,脑子里还是不久前岳云罗对他说的话。
当年在天云山上,连天青莫明其妙地发怒,粗暴地拒绝岳云罗明明可行的构想,这真的太不“连天青”了,就算八年前他心态思想远没有现在这么成熟,也还是很奇怪。
真的很像鬼上身、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
许问并不是想完全没道理地护着他师父,但当时他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还好他们这次要去的就是天云山,时间够的话,他完全可以上山去看看,再仔细琢磨一下。
现在还是深夜,他想着想着就有点困了,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他没有留意到,在他的意识深处,有一道影子闪了一下,与另一道影子重合,然后消失。前者是道人影,仿佛是连天青,而后者,黯淡破败,却又仿佛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正是许宅!
第二天早上许问起床,感觉有点疲倦。
有点奇怪,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干了很多体力活,经常会觉得很累。
但是一般来说,等他好好地睡完一觉,这样的疲劳就会消失了,很难会让他到这个时候还觉得累。
身体有病症的表现?
许问有点担心,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体温什么的一切正常,感觉又没事。
找不到原因,他也没再多想,走到院子里开始一天的早课。
从天山上下来之后,他在练习战五禽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受。
其实也不算是突然,是他有意之为的。
就是他偶尔想到,天人合一不是经常也用来形容武功境界的吗,那战五禽呢?
你在制作一样东西的时候,天人合一的“天”指的是你手中由自然所孕育出来的这个材料;那练习战五禽的时候,所谓的“天”指的就是你正在呼吸的空气、你所踩踏的这片土地、你身边的树、草、和阳光。
渐渐的,战五禽中的“战”字开始消褪,他的动作渐渐变得更加从容有余,他举手投足间仿佛有风流动,有整个世界跟着一起舞动一样。
一套拳打完,许问收势,觉得神清气爽,醒来后残余的疲惫一扫而空。
“啪啪啪啪啪”,旁边传来掌声,他转头,看见秦连楹站在院墙脚下,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
“漂亮,这套战五禽被你打出来,感觉格外不同。”秦连楹走过来,微微笑着说。
秦连楹跟连天青是老朋友旧相识,认识战五禽也不奇怪。
“你当时看见的我师父的战五禽,是什么样的?”许问心里还回味着刚才打拳时的感受,突然心中一动,抬头问道。
“那是近十年前的事了。”秦连楹眯着眼睛回忆,“战意十足,如若将天下握于手中。”
许问意外地抬头。
这描述……是天工第二境?
没一会儿,阎箕也起来了,他年纪最大,睡得稍微迟了一点。
一行人上了阎箕那辆藤编马车,继续往天云山前行。上车之后,许问留意到,两人完全没提昨天岳云罗过来的事情。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岳云罗在看的资料是他们这段时间工作的成果,必是他们中的一人提供的。
岳云罗在内物阁究竟是什么身份?感觉身份确实不低,还可以说很高。
她说当年有一人承诺给她资源,换得了她的效忠。
这人究竟是谁?
是传说中的贵妃,还是……
阎箕和秦连楹当没这件事一样,许问也没有多问,接下来在马车上,他们继续开会讨论,完善建城的各项细节。
他们很快到了天云山,直奔逢春城旧城遗址。
这还是许问听说逢春城的事情之后,第一次亲自到这里来。
走下马车,许问抬眼看向前方,愣了一下。
阎箕跟在他后面,看见他的表情,了然地笑了一下:“怎么,觉得跟绿林很像?”
“是……”这确实是许问最大的感受。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残城。
它确实很像绿林,从屋宇建筑到城市格局,整体都很像。
准确来说,它看上去就像是绿林被天灾摧毁了的样子。
这段时间,许问一直呆在绿林,又由于竹笛巷十七号,对它有了一些感情。
所以现在看见这里,他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感到格外沉重。
这座逢春,看上去乱七八糟的。
每一座还算完好的屋宇上都堆了很多东西,可能是为了加强保暖。
这就像是在一件整齐漂亮的衣服上打了无数补丁一样,到处写满了窘迫不安,以及苟延残喘。
“有人?”他很快问道。
有一些屋子里可以看见几道模糊的黑影,在动,像是人影。
“还是那些逢春人,他们冬天去外面讨生活,到春天了如果还活着的话,就会回来。毕竟除了这里以外,他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阎箕说。
无论鸟还是兽,大部分生物都是冬天休眠,春天迁徙,逢春人这样违反常规也是被逼无奈的逆天之举了。
“嗯。”许问轻轻应了一声,叹了口气,靠近了其中一间。
他正想看看里面的情况,突然听见屋子里爆发了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