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孙博然的声音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张总督眉头一皱,警惕地问道。
“没什么。“孙博然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刚才得知参与院试的一名考生出了一点状况,不能在这里看自己的成绩出来了。”
还没评到许问的分数,他有意避开了他的名字,但张总督一听,却挑起了眉毛:“一名考生?是上了朝知堂的那位?”
“……正是。”孙博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俩的对话落在周围其他人的耳中。
朝知堂?这是什么?
鲁考官对着旁边的冼考官比了下口型,冼考官摇了摇头,下意识看了邓知府一眼。
他意外地发现邓知府也是一脸迷惑,这是也不知道朝知堂是什么,还是不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张总督点了点头,没说话了。
孙博然也挥令让小厮下去,吩咐道:“继续吧。”
第五位考生的作品被抬了上来,考官们继续评分。但这时,他们明显不如之前那么专注了,一边打分,一边留意孙博然的脸色,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博然的脸上毫无异样,他认真地在纸上写下了自己刚刚确定的分数,抬头触到其他人的视线,皱眉道:“看我做什么?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更重要,这个还要我教你们吗?!”
在场的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师了,但这一行的阶级非常鲜明,孙博然的地位超然,毫无疑问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他开口训人,所有人都得听着,更何况他的确训得对。
能够在今天以考官的身份坐到这里来的人,哪个人的专注力可能会有问题了?
一听这话,所有考官全部凛然点头,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模型上。
这个考生总算是找到了建筑的基本结构,并且顺利完成。但他可能在这一步上花了过多的时间,其他的完成度就出现了问题,整个亭子显得有点粗制滥造,细节比较粗糙。而作为附属部分的庭园,由于时间不够,只象征性地摆了一些素材,完全没有细化。
“孙大人评分,20分。”
“刘大人评分,25分。”
……
“……最终得分,23分!”
考分被誊录在了榜单上,那个考生松了口气。
这分数当然也不高,但总算不是鸭蛋的,对他来说算是保住了底/裤,回去也有个交待了。
而现在,经过了前面这几个考生,大家对考官们的评分标准已经有了概念。
就跟许问之前的判断是一致的。
建筑结构是基础分,其他的全都是附加分。
虽然就算完成了结构也只能拿到二十分,但没有这个基础,其余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
皮之不复,毛之焉存,就是这个意思。
这很正常,又在考官们的专业范围内,张总督和邓知府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而且,刚才孙博然跟张总督短暂的对话,让邓知府心里产生了一些疑虑。他悄悄问张总督朝知府是什么,结果张总督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就代表你不该知道。”
他语气很淡,但邓成生什么人,瞬间就听出了里面隐藏的警告。
他立刻噤声不语,眼角余光却不断扫向台下众考生。
有人不在了?这人跟他不该知道,但孙博然和张总督都知道的某件事情有关?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如果真是的话……
邓知府瞬间就为自己的猜测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左看右看,的确没在人群里找到那张半熟不熟,但他听闻多次的面孔。
两个大佬说的真的是他?
岑小衣发现了他的举动,投来疑惑的目光。高台上的对话,他在人群里是不可能听得见的。
邓知府的视线从他身上冰冷地掠过,完全没有停留。
评分还在继续,考官们评价判断的体系框架在这个过程里逐渐搭建起来,考生们对标准越来越清晰。
一开始,考官们每评出一个分数,他们就会在下面讨论一番,气氛相当和谐。
——开头就被考官们几个鸭蛋给了一顿杀威棒,考生们微妙地产生了一些同病相怜的情绪。
渐渐的,每个作品被推出来,考官们的分数还没有正式公布,他们心里就已经估算出来了一个大概。
技术评分其实就是这样,其实是相当客观的。标准不变,分数就只会在大概的范围内波动,不会有太大变化。
而考生们的水平跟他们的考号排名的确也密切相关,考号不断往前,作品的质量也在明显提高。
从甲一百七十号开始,所有考生都已经能够成功构建建筑的主体结构,差别主要在细节是否完善,所有工序是否全部完成而已。
在这个阶段,考生们之间的差别主要在选择的道路上。
有的考生想要尽其可能地把所有部分全部做完,但时间不够,细节内容就会显得比较粗糙。
有的考生想要深钻其中某一部分,同时放弃另一部分,于是做出来的成品不够完整,只有其中一部分。
总而言之,都是在时间不够的前提下做出的不同选择。
下面的考生都很紧张,对考官们的决定抱持着十二万分的关注。
从这里开始,评分被进一步细化,考生们之间的差距会进一步缩小。
而往往,胜负也就发生在这些细微的地方。
就在这时,孙博然揉揉眉心,看了眼天色,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今天的评分本来就是考试结束过后才开始的,考官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始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当然不可能快到半个时辰就把所有人全部搞定。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不适合继续了,孙博然及时叫了停。
“你们肚子也该饿了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辰初咱们再继续。”孙博然说。
考生们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真的早就开始叽哩咕噜乱叫了,他们当然想早点确定自己的分数,但也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他们齐齐向考官们躬身道谢,整齐有序地转身离开。
坐了这么久,考官们身体都有点僵,这时候纷纷站起,活动着筋骨,讨论着今年考生们的水平。
孙博然坐在原地没有动,等到考生们走得差不多了,他突然招了招手,又把等在一边的小厮叫了过来,低声问道:“你打听的许问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他。”
小厮连忙应是,孙博然刚刚站起,就看见张总督正在看着他。
“我跟你一起去。”张总督非常笃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