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行父觉得,自从小柳儿死后,小絮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时候她的眼神让自己看了都觉得发毛。不自觉地就想离她远一点。
仪行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小絮下一个要除去的对象。他去了,就永远也不会有人再拿他们之间的关系做文章。
她需要一个契机。
陈灵公已经无法忍受太子午了。可是他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又实在不能拿他怎么样。眼看着他软硬不吃,越来越忤逆,陈灵公无比渴望上天能再赐给他一个孩子。
经历过一次得而复失之后,桃妃终于又怀了孕。太医说这次是一个儿子。陈灵公真是非常高兴。高兴到看着眼前的荀国、晋国使者,他都没有那么生气了。
原来太子午爱闯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就眼前来说,给了陈灵公足够的理由立新太子。陈灵公决定等到桃妃临盆,就立刻贬了太子午。在这之前嘛,眼不见心就不烦,陈灵公让太子午在太子府中闭门思过一年,训斥都懒得训斥他了。
太子午困守府中,耳目闭塞。他的手下又是一帮没脑子的酒囊饭袋。小絮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王甲是太子午的亲卫。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跟随太子之后别的方面没啥长进,酒色财气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这天他休班,就跑到回春楼去找他的老相好。谁知回春楼的老妈妈嫌弃他的二两银子太少,让他相好的姑娘给他唱了个小曲,就把他打发了出来。他偷偷再跑进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姑娘已经在陪一个公子哥儿了。
王甲知道这家回春楼是有背景的,也不敢闹事,去街头赊了半斤酒,遇到了一个妖娆的姑娘跟他搭讪。那姑娘给他介绍了一个“本钱很低,一本万利”的买卖。所以他回去找兄弟伙借了二两银子,转头就跟着那姑娘进了赌场。
从刚开始的一把三文、五文,到后来的一把二十文、五十文,二两银子在王甲手里还没捂热就没了。
但赌徒都是越赌眼睛越红的。再加上旁边妖娆姑娘的撩拨,王甲把自家传了三代的一所三进的宅子抵押了二百两银子给赌场,继续埋头大赌,希望能够赚一笔。结果不用说,他又输了个精光。
王甲怕回去没法向父母交代,又把自家还没及笄的妹子以二十两银子抵押给了赌场,希望能够翻本。结果又输了。
最后赌场的人“大发慈悲”借给了他三百两银子,又被他自己输掉了。最后王甲是赌无可赌,输无可输,外套都输给人了。大半夜的时候,他只着中衣被人扔到了大街上。而那个妖娆的姑娘早已不见了踪影。
赌场的人仍他出来的时候撩了狠话,说三天内不还钱就把他的左手剁了,五天内不还钱就把他的右手剁了,还给他看了一个欠钱不还的人被剁手的场面。
那只被剁掉的手掉在地上手指还动了两下,案板上满是鲜血。王甲看了一眼就吓尿了。
他不敢不还钱,可是三百两的巨款,他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赚到,怎么还啊?
王甲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这时候有个人来到了他的面前,给地上扔了一个十两的银元宝。
王甲赶紧扑过去抢在手里,死死地攥着,抬头看那人,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还蒙着脸,看不出是谁。
“还想要吗?”黑衣人拿出一个五十两银子的银元宝,在王甲面前晃呀晃。
王甲伸手去抢,抢不过来,还被
踹在了地上狠狠踢了一脚。他只好匍匐在地,露出祈求的表情道:“我想要!求求你给我吧!”
“你帮我办一件事情,我就给你六百两银子的元宝。能让你还了赌债,还能把你家的宅子和你妹子赎回来。”黑衣人蹲在王甲面前诱惑他道。
“我愿意!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帮你办!只要你能帮我还清赌债。”王甲抱住黑衣人的大腿,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好!”黑衣人附在王甲的耳边细语片刻。
“就是这个样子。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只要让太子相信你就可以了。”
“可是,这样不会对太子不利吧?”王甲还是有一丝犹豫。其实他是想说,如果对太子不利的话,那他所冒得风险就比较大,报酬是不是可以再多一点?
然而黑衣人显然理解错了。他轻笑道:“没想到你还是有一点责任感的。放心吧,不过是让你传个消息而已,能有什么不利?你若是不想干,自然有别人想干。我还是去找别人吧!”
说着黑衣人就要起身离去。
“我愿意干我愿意干!”王甲赶紧扯住黑衣人的衣服不让他走。他怎会送走这么个财神?传点消息而已,又不用付出什么,就能赚那么大一笔钱,傻子才会把这么好的事情往外推呢!
“你想好了?”黑衣人驻足回头问道。
“想好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好的。”王甲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如果你办不好,我就把你的两只手都给剁了。”黑衣人的最后这句话,语气阴森,让王甲忍不住瑟瑟发抖。
“您放心!要是我办不好,您就算不收拾我,我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一定会办好的。”这人不是好惹的,王甲赶紧做保证。
“那好!就这样吧!”黑衣人举步就要离开。
王甲赶紧拉住他道:“等一下!等一下!”
“何事?”黑衣人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大人,我今天闯了大祸,没法跟家里人交代。您能不能先预支给我一点?让我家的宅子先能住着,我妹子先不要被他们带走?不然我爹一定会揭了我的皮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王甲跪在地上真诚无比地磕起响头。
“不行!”黑衣人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没压力就没动力,还没办事就给他一半的报酬,他还会用心办吗?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王甲发挥起死缠烂打的招数,抱着黑衣人的腿就是不让他离开。他觉得对方现在用得上自己,应该不会狠揍自己的。
“好了!”黑衣人一脚把王甲撂翻,但也没使劲,“这是二十两,先把你妹妹赎回来。想要其他的,就赶紧把事情办好吧!”
黑衣人仍出两个十两的银元宝,怕王甲继续纠缠,赶紧几个纵跃隐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儿子,你说的把我们家借出去给人住几天,就能收获几十两银子的事是真的吗?”王甲他爸不可置信地问道。
自己家这宅子,又破又旧,有谁会想来住在这里呀?人家有钱的放着豪华舒服的好酒馆不住,住在这破地方干嘛?
“真的,爹,你还不相信我吗?”王甲已经劝了老人半天了,再不走赌场的人就要来收房了,到时候就什么都包不住了。
“哼!就是因为是你说的,我才不相信。这么大了还不赶紧成家,整天在外面胡吃鬼混。你啥时候能懂事点?”老人家灰白的胡子一翘一翘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儿子呀,娘眼看年纪大了,你再不赶紧结婚生个孩子,娘就帮你带不了了。”王甲他娘搀扶着老伴儿,也忧心忡忡地说道。
“爹,娘,你们让人给我找的那些姑娘,比回春楼的那些差远了……”王甲话没说完,他爹就忍不住随手抄了根棍子抽起他来。
“爹,爹,您别打了!只要今天您听我的,我明天就娶亲。你们让我娶谁我就娶谁,就算让我娶头母猪我也不说二话,行不?”王甲抱着头边躲边喊,没有忘了“正事”。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反悔的话,我打断你的腿。”儿子第一次在婚事上松口,王甲他爹认真地说道。
“好好好!别啰嗦了,我们赶紧走吧!”眼看着日头高了起来,王甲赶紧拉着爹、娘和妹子就走。
“我们还没收拾东西呢!”王甲他娘喊道。
“收拾啥?不用收拾了!”这是王甲的声音。
最后王甲给他父母和妹子在另一条街上租了个跟自己家差不多的房子住。
荀国和晋国的使者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得到了想要的补偿。在宛丘吃喝玩乐了一个月后,他们就回国复命了。出乎意料地,羊舌肸并没有跟他们一道回去。
君子一诺,价逾千金。羊舌肸给自己的定位很高,所以不会允许自己轻易作出悔诺的事。尽管这种事,其实只有自己监督自己。
可是除了晋国,天大地大,一时间竟没有合适他去的地方了。羊舌家族的人都在经营晋国,其他的大国,像齐国、秦国、楚国等国与同属大国的晋国都有纷争,羊舌肸如果帮他们针对晋国,那就相当于是自家人暗地里较量了。
像莒国、郯国等小国,国家就是弹丸之地,还没有那些大国的一个郡大,经营起来也没意思。就算举全国之力,也不可能左右到天下大局。
至于像郑国、陈国、鲁国这些既算不上大国,又不那么“袖珍”的国家,国君的智商又大多一言难尽。像陈国的陈灵公就是一个典型。
羊舌肸比较来、比较去,也没想好去哪里比较好。夏姬就劝他在株林多呆了半年。半年以后,夏南和羊舌肸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你还是要走?”夏南看着收拾行装的羊舌肸,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舍。这是他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嗯!困守一地总不是办法,多走走说不定就看到出路了。”羊舌肸也舍不得夏南,但是大丈夫志在天下,怎能裹足不前?他的心胸从来就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