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一个上午。
营地里的阿帕奇人收到消息,从东边来的美国商人已经抵达附近,商人将在停留一天时间,收购或者说交换他们的野牛皮。
于是在奇里卡瓦大酋长橡木以及平原大祭司下雨天的带领下,一队阿帕奇人带着野牛皮,前往指定的交易地点。
印第安人不会信任白人,白人也不会信任印第安人。
因此双方的交易地点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离阿帕奇营地有一段距离,同时又地形平坦,视野开阔,无法在这里设伏。
双方的人数也有限制,均不能超过五十人。
阿帕奇这边去了四十几个人,即将抵达目的地之际,马哨远远地目测一番,估计前面白人商队的人数应该在三十左右,其中大部分是配枪的骑兵护卫,正警惕地也望着他们。
橡木是这支阿帕奇队伍的领头人,马哨则紧跟其后,和下雨天骑马并行。
“这马镫确实好用。”下雨天踩着木制马镫,说了句,“骑马比以前轻松多了。”
走在前面的橡木也道:“是啊,我们早该使用它的。不过就是有点不耐用,我已经踩坏了一个。”
马哨说:“毕竟是木制的,如果换成金属,耐用性会好很多……我们需要金属。”
在下雨天的帮助下,马镫和强弓的推广非常顺利,营地里上千号阿帕奇人都已经换上了这两样装备。
为此,马哨还得到了一个响当当的绰号:大工匠。
这无疑是个好名字,如果换成其他人,多半会直接顶掉原来的名字,成为新的正式称呼。
但马哨却不一样,他的口哨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过去两个月里,马哨已经办了不知多少场“全营巡回演唱会”,凡聚会、仪式,几乎都少不了他的口哨绝活,让所有人都深深记住了他超凡脱俗的口哨。
因此,马哨这个名字更加深入人心,即使大工匠这样的称号也顶替不了。
不多时,众人抵达交易地点,下雨天骑马上前几步,对面的白人商队也过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显然是领头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微胖,下巴有些胡茬,他面带微笑问候道:“我们又见面了,大祭司,相信你还记得我。”
“你好,史密斯先生。”下雨天也用英语问候了一句。
双方并不是第一次交易,因此没什么废话,商人史密斯直接说道:“我带来了你们最喜欢的烈酒,有六百二十加仑,足够你们装一千两百袋。”
“酒的价格还是和上次一样,成色最好的野牛皮可以换四加仑,成色普通的野牛皮可以换一加仑半,成色差的半加仑……不知道这次你们需要多少?五百加仑?”
牛皮换烈酒,其他商品都是小头,生意一直是这么做的,史密斯以为这次也一样。
然而下雨天的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这次我们不要酒。”
“?”史密斯以为自己听错了,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下雨天当即用阿帕奇语又说了一遍,吐字清晰:“我们这次不买酒。”
白人队伍里的翻译将这句话翻译给史密斯,史密斯终于确认自己刚才没听错。
印第安人居然不买酒了!
他顿时感到又迷惑又恼火,说道:“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是每次都要买烈酒吗?美味的威士忌,难道你们不喜欢它了?”
“是的。”下雨天说道,面色平静,“我们已经决定远离烈酒,那会腐蚀我们的身体。我们早就该这么做了。”
“不,这是谁告诉你们的?简直胡说八道!”史密斯一挥手,语气激动。
他发誓,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劝说的阿帕奇人戒酒,他一定要把这个人的脑袋拧下来!
“以上帝的名义,威士忌绝对不会伤害我们的身体,不仅如此,它还会让我们变得更有精神。”史密斯连忙继续说道,一边指示翻译,保证自己的意思能更准确地传达过去。
“……当然,有的人喝得太多,确实会发生一些不好的后果。但任何东西都是这样,哪怕是水,喝下一加仑也会涨破肚皮,不是吗?这不能说明酒是一种有害的东西,完全不能。”
下雨天回道:“烈酒的问题从来不是涨破肚皮,没人能喝到那种程度……事实上,我们的一位萨满已经指出,酒其实是一种药,根本不适合饮食。”
“药?”
史密斯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他很快恢复冷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吧,尽管喝酒的好处再显然不过,但我得承认,是否喝酒也是每个人的自由。”
接着他话锋一转:“你们有权利不喝酒,但是,你们应该遵守信用。我们的买卖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我们都会准备至少三百加仑的酒,并亲自为你们送过来,你们不应该破坏约定。如果你们不想买酒了,应该提前告诉我们。”
下雨天:“我们并没有签署协议。”
史密斯辩道:“去年你们还告诉我,你们需要更多的烈酒。”
“或许,但那最多也只是口头,按照你们白人名义上的诚信原则,只有写下的契约才是必须遵守的。”下雨天语气中带着一些讽刺。
史密斯无言以对,一时间只能抿着嘴,紧握着缰绳,似乎在试图压抑怒火。
商队里的其他白人也都一阵躁动,议论纷纷。
“真是见鬼,印第安人居然不要酒了!”
“难道我们要白跑一趟?”
“这下可赔大了!”
还有一些白人直接恶向胆边生,与周围的人低声讨论起了冲突的可能。
“我想我们可能需要一场战斗。”
“说得对,但不能在这,你得知道,不远就是阿帕奇人的大本营。而且就算要打,最好也不是我们出手……”
看着白人们的骚动,下雨天不为所动,事实上,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阿帕奇人压根就没考虑过不买酒,这根本不可能,且不说族里有些酒鬼一时半会戒不了,烈酒的医疗用途阿帕奇也不可能放弃。
他只是想少买些罢了,刚才说的则不过是一种谈判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