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姐?」沈文麒心中一震,旋见一条俏影从竹叶密处现出,正是昨天刚分开的李梦棠。
「你怎么会在这?」沈文麒惊喜交集,忙撤真气收鞭归臂。
「师父她们给七绝界的邪秽捉了,我一路跟到这里,看看能否寻机救人。」李梦棠忧心如焚道,目光落在揽抱着他的小钩子身上,柳眉忽然一挑,道:「她是谁?」
「她嘛」沈文麒赶紧将小钩子推开,喝道:「给我站好!」
小钩子不情不愿地放手,低贸目地站着,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
「沈文麒,这是个妖物。」只李梦棠冷冷道。
「我知道。」沈文麒忙道。
「知道你还同她在一起?」李梦棠日中现出一丝恼色。
「等等。」沈文麒道,急从如意囊中取出星罗帕来,按小钩子交代的禁咒颂念起来,将帕照空一抛,旋见红光大盛,崔采婷、雪涵等众姝及易寻烟出现在巢中,个个肤呈诡蓝,昏迷不醒。
「他们怎会你救了他们?」李梦棠又喜又讶。
沈文麒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含糊道:「说来话长,你先救人。」
李梦棠忙上前察看众人伤势,从随身法囊中取出许多针具丹药等物,立时忙得不可开交。
「禁咒没错,你可以走了。」沈文麒转向小钩子冷冷道,想了想把匣递到她跟前,道:「这匣和那条帕子你都可以带走,倘若再拿来害人,定惩不贷!」
小钩子一愣,接过匣,又收了星罗帕,却仍在巢中磨磨蹭蹭地待着,若有所思。
「怎还不走?想等我改变主意么!」沈文麒瞪眼道。
「你叫人家怎么走嘛?这里到处都是冲霄飞舟,一个不好就会给射得渣都不剩的。」小钩子娇声道。
「别想要花招!」沈文麒厉声道:「再不走就不让你走了!」
「不让走那就不走呗。」小钩子嘻嘻一笑,面上全无惧色。
沈文麒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小钩子忽然眼圈一红,怯弱道:「人家真的回不去了嘛,娘娘叫我看守你,如今却给你逃了,除非你肯跟我一块回去,否则人家还不给活剥了呀!」
沈文麒微微一怔,压低声道:「我师父师伯还有师姐她们个个都爱杀妖怪的,你不走到时可别后悔。」
「你在桃担心啊?」小钩子望着他笑。
「我替你担心?别自我陶醉好不好。」沈文麒冷起脸。
小钩子歪头打量他,笑靥如花。
沈文麒脸一沉,眉挑如剑。
小钩子踏前一步,小小声道:「我真的不能回去,留下来呢你师父他们又要杀我,那不如你把我藏起来吧?」
「什么?」沈文麒道:「我把你藏起来?我干嘛要把你藏起来?」
「好哥哥,你心肠好啊,人家瞧得出来。」小钩子娇声道:「佛祖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
沈文麒绷着脸道:「我能把你藏到哪里去?」
「我有办法,只要你别赶我走就行。」小钩子道:「你闭眼。」
「你要是胆敢要啥花招,休怪我无情。」沈文麒威胁。
「好啦好啦,人家怕你好不好。」小钩子笑道。
一玄迟疑闭眼,等了好一会,不闻妖女丝许声息,道:「好了没?我睁眼了。」
前边仍无丁点动静,沈文麒睁开眼睛,面前已是空空荡荡,唯余夜风徐徐,吹拂得襟袖轻轻飘动。
「走了?」沈文麒疑惑张望,忽闻李梦棠唤道:「快来帮忙。」
沈文麒赶忙奔过去,李梦棠递给他一只小瓷瓶,道:「这是我调好的药,你快喂他们服下去,每人一口,小心你的手别碰着他们的皮肤,有毒。」
沈文麒接过,从崔采婷开始,依次扶起来喂药。
李梦棠则调弄针具,开始为他们一个一个地拔血排毒。
「没甚大碍吧?」沈文麒对这师姐的医术充满信心,放下崔采婷,又扶抱起雪涵喂药。
「严重之至,他们皆中了七绝界万毒老君的蚀魄神光,这邪功恶毒无比,不但损肌毁骨,更能侵蚀真元。」李梦棠凝眉道,说着把数根银针分刺入崔采婷的天柱、风府、风池等数,接又分开对襟拉下抹胸,再把几根银针刺入俞府、璇玑、神阙及背后的神道等诸。
沈文麒赶忙转头,心中枰怦直跳,问:「你有办法驱除吧?」
李梦棠摇头道:「没把握,而且我身上带的丹药不够,眼下只盼能先遏制一下毒力,阻止毒素彻底侵蚀脏腑,其他的只有等离开这里再说。」
沈文麒立时紧张起来,这时正喂水若喝药,见她面容憔悴肤色诡蓝,不禁心如刀割。
半柱香后,沈文麒喂易寻烟喝下最后一口药汁,而李梦棠还在忙着用针拔毒。众姝衣裳半剥,搞得沈文麒一时不知该把眼睛往哪放。
李梦棠瞧瞧他道:「好了,暂时没事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吧。」
沈文麒忙起身跃出巨巢,飞到巢下的一处横枝之上。他激战半日,又给碧怜怜施术采去了许多,此刻疲倦之极,但因四周都是敌人,岂敢放心睡觉,是以强提精神守护巨巢。
他眺望着空中遍布的一艘艘冲霄飞舟,不禁忧心如焚:「师父她们危在旦夕,却给困在此处唉,都是因为我,她们才身陷险境的」
继而回想下山后所发生的一切,不由心如潮涌:「莫名其妙就跟玄狐牵扯在一起,天界、七绝界及其他各方势力接踵而来,这东藏西躲的日子没完没了,我自己一个死便死了,却偏偏总是累及身边的人水儿小婉她们若是因此有甚不测,那我就万死莫赎了」
他思着念着,忽然间觉得自己在这些力量面前委实渺小无比,无力一笑:「崔沈文麒!你啊你,竟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入魔就入魔吧!只要那张鬼面能让我站着面对这一切!」沈文麒咬了咬牙,心中竟闪掠过一丝对七邪覆的异样感觉,如瘾似恋。
思及此处,脑海中倏尔一闪,猛地想起了在迷林中遇见的那个神秘女子来,记得她笑自己弱小得似个初生的婴儿。
沈文麒当即打开如意囊翻寻,很快就找到了那支通体如墨的役妖令。
「那姐姐说它可以帮助我的她说当中收着一十三名罪妖到底是啥意思呢?」沈文麒一边寻思一边摆弄令牌,目光及处,一行行细小的文字、一幅幅精美的图案从令上匪夷所思地浮现出来,这是他头回仔细去瞧那些图文,当初匆匆一瞥已是惊诧异常,这下越发骇讶。
「夫诸呲铁鸣蛇夔牛天吶,不会是真的吧?」沈文麒喃喃自语,迫不及待继往下瞧。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上方有人轻唤:「沈文麒,你在哪?」
沈文麒呆了一呆,方从震憾中惊醒过来,忙将役妖令往怀里一塞,应道:「我在这。」
「快上来。」李梦棠道。
沈文麒赶紧飞身掠起,回到巨巢之上,只见李梦棠坐抱着崔采婷,手扶额头,神情无比的沮丧,惊问道:「师父她们怎样了?」
「还是不行我已尽力了,很多要用的药这里都没有。」李梦棠闭着眼摇头,声音微颤:「这样子她们挺不了多久」
沈文麒心念电转,猛想起白眉翁的迷津幽源中有很多药材,忙道:「我知道有个地有药,我们现在就过去那边找找。」
「可是」李梦棠深深吸气,却倏地哭出声来:「四下都是敌人,我们怎能出得去?」
沈文麒惊讶地望着她,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李梦棠师出无上玄教,乃地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出山后加入天道阁,也是强者如云的诛妖降魔组织,加之她医术高绝救人无数,十分得人疼宠喜爱,虽然经历了不少艰难险阻,却一直都有许多人在旁呵护照顾,从未陷入过今次这般险恶无助的境地,环伺的强敌,如山的重担,再加上身心俱疲,终于令她崩溃。
沈文麒蹲跪下去,抬起手用指为她轻轻擦拭垂挂面庞的泪水,心疼如绞。
李梦棠长长地吁出口气,这一,情绪终于缓过了些许,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旋即心中惊省:「险恶关头,我怎可在小师弟面前如此软弱!」
想到这里,忙将袖子一抹,拭去脸上的泪痕,只是长长的睫毛上犹还挂着几颗极细的晶莹泪珠,轻颤着,沾美得如梦似幻。
沈文麒凝视着她,心中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们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即便是粉身碎骨亦再所不惜!」
李梦棠尴尬一笑,掩饰道:「哎,适才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让你看笑话啦。」
「你放心,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师父她们一定会没事的,我保证。」沈文麒轻轻道。
李梦棠微讶地望他。
沈文麒微笑,眼神镇定且坚定,有种天塌下来有我扛着的淡定。
这已不是逍遥峰上那个顽皮贪玩的小师弟了,李梦棠心中忽然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难以明了的异样感觉。
沈文麒毅然立起,打开如意囊,口中念念有词,陡闻数声悦耳嘶鸣,一辆由四头奇兽牵拉的车子突然出现巨巢之中。
「啊,这是鹿蜀?」李梦棠微讶,立时认出了四头奇兽是何物事。
沈文麒俯从她腿上抱起崔采婷,小心地放入车座,接着又去抱水若。
李梦棠忙起身跟他一块搬人,问:「这车哪来的?」
「贺天鹏为了报答我这救命恩人献出来的!」沈文麒痛快道,弯去搬易寻烟,残破不堪的衫子裂处忽扬,闪露出腰际的一围火红色汗巾,于黑暗中如焰腾窜鲜艳夺目。
李梦棠蓦地一震,整个人都呆住了。
借着夜色的掩护,沈文麒驾驭着鹿蜀车在众冲霄飞舟的缝隙间悄悄穿梭。
众姝及易寻烟依旧昏迷,李梦棠手拈木母弓默不作声地守在后座。
生怕惊动敌人,沈文麒控鹿蜀车以极慢的度速飞行。
「看来没发现我们,再穿过前面这两艘飞舟就能突围了。」沈文麒压着声音兴奋道,不闻李梦棠接口,回头一望,见她正呆呆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