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欧冶子,遇刺身亡?在一瞬间,杨奇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脸色前所未有的冰冷、严酷,带着森然的寒意。他对方灵姬飞速道:“你和雨溪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在黛娘身边,不准单独行动!”
“那你……”方灵姬尚未说完,只见杨奇轰隆一下踏爆木质地板,人已经瞬间消失了。
外面晨光明媚,已经到了八点左右,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但这些行人忽然听到一声爆炸般的声响,然后纷纷回头,只见大妓院三楼墙壁忽然爆裂出一个大洞。一个人从洞中一跃而出,声势惊人。那人飞一般冲天而起,划过一个高高的弧线跨越了好几百米距离,才砰的一下砸在大街上,正是杨奇。
四周行人惊慌的躲避、尖叫,杨奇却不管那些。咚的一声响,结实的青石路再次炸开一团烟尘,杨奇在一片惊呼中再次冲天而上,直冲秦家大院。从来都不温不火的杨奇,这一瞬如同觉醒的狂狮、像变了身的绿巨人,狂猛的横冲直撞。
双腿提供了最强劲的推力,杨奇轰隆一下就能飞跃几十米高,数百米远。他从未这样做过,就是因为人在半空受到气流等影响之后很难保证落地姿态平稳,他一直考虑利用轻功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今天顾不了这么多了,全速赶赴大院。
而在这喧嚣的八方城中,杨奇并非唯一火速行动的人。一个个江湖人如一只只穿堂燕子,从屋顶上唰唰的奔向同一个方位。欧冶子名头何其大,八方城武者何其多,这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一瞬间就引动了所有人的心思。有关系的全力飞奔,没关系的也无法置身事外,秦家大院像一个巨大的磁铁一般把无数人吸引了过去。
大妓/院中,方灵姬和罗雨溪第一时间奔入了黛娘的闺房。一推门,就见黛娘脱下了迤逦长裙,换上了干练的劲装。脸上戴了一面丝巾掩住半张面孔,黛娘从梳妆盒中拿出九只明晃晃的华丽簪子。将簪子往如云秀发上一插,黛娘麻利的起身道:“走,去找虚剑圣,不得离我半步。”
“好!”两人立刻跟着黛娘出门。
这一瞬,大妓/院里的姐儿们、仆役们,都和平时表现很不一样。黛娘一路往前走,一路就有仆役从两侧疾步走来,简短而精准的汇报着,都是各方动向、各种坊间传言。
黛娘一路脚步不停,一路听取汇报。刚走到门口,就听嘚嘚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队十多人的骑士策马奔过门前大街,也不顾上道路上的行人,一边奔一边敲锣大喊:“八方城封城!现在起一应人等不得出入城门!擅闯城门者当场捉拿,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骑士们一路狂奔远去,同样的吼叫声在八方城的每一个角落响起。街上行人一片哗然,这些普通人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停地讨论着。八方城乃是运输重镇,可以说哪怕封城一刻都是巨大的损失,但看现在这情形有可能会封闭很久。
还有刚好想出城的人不停抱怨,说自己运货出城,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要是延误了交货期东家怪罪下来如何是好云云。
他们还并不清楚,这一次的封城意味着什么。
“江湖要乱了。”黛娘一句话总结了一切。“走,我们去欧冶子的大院,虚剑圣也往那儿去了。”黛娘对两女道:“必要的时候,你们必须拦住你们的师父。老实人一生气,鬼神都退避。现在,他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
秦家大院中,已经汇聚了无数江湖人,没头没脑的都往里挤,竟然把秦家大门给堵上了。嗖,杨奇飞跃道道高墙从天而降,落在小院门口。这个地方人最多,在莫名情绪和各种心思的推动下,所有人都想靠近事发现场。但小院的大门紧闭着,有人从里面插上了门栓,阻拦这些闯入者。而闯入者们顾忌了一下欧冶子一脉的名声,暂时没有运起轻功翻墙而入。
江湖人,在意一个口实。关键时候,不论脑子里打着什么主意,都不能落人口实。
“你们不准进来!”细微的呼声淹没在喧哗的声浪里,若非杨奇听力过人,决然听不见门里侧的这一声呼喊。正是秦韩的声音,颤抖不止,但还带着一点绝不退步的硬气。
“快快开门,再不开门就砸开了!”只见有几人推推搡搡的嚷嚷着就要往里挤,杨奇眉宇间闪过一道怒色,抬手就向那些人的后脖颈抓去。
“都给我走开!”一手抓住一个,杨奇瞬间把两个人远远掀飞出去。出手如风,所有聚在门口的都被扔了出去,雨点一般砸在了地上、墙上,哎哟哎哟痛呼不觉,全都灰头土脸的。
杨奇一指那些人,大声喝道:“这个院子,不准进,全都在外面等着!”
“喂喂,你是谁啊,你想干什么?”立刻有人嚷嚷起来,吵吵闹闹的声讨杨奇:“你说不让进就不让进了?你是天王老子啊?”“是啊,江湖人管江湖事,凭什么不让进?”“我们这么多武林同道在这里竟然还这么嚣张,还有没有公平有没有天理……”
话未说完,只见杨奇不反嘴不斗口不解释,却忽然伸手抓住了门边的石狮子。不见作势,那重达两千斤的石狮子咔嚓一下被连着底座彻底搬了起来,然后咚的一下砸在了门口的地面上。厚实的石板碎裂了一大片,被这石子砸下去不下半尺。而杨奇立足之处,更是留下了两个深深地脚印,龟裂的纹路如同蛛网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不下一米。
然后,杨奇弓马上步,右拳如闪电,瞬间连出十拳。前九拳以共振的频率震酥了大理石,第十下吐气开声,声如雷霆。只听轰隆一下巨响,整个石狮子竟然被打崩了。两千斤的巨大石狮子刹那间碎裂为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子,哗啦啦的飞溅出去,砸了那些人满头满身都是。
那些刚刚还在聒噪的家伙,一瞬间都静音了。有些人被大块的石子砸中了脑袋,额角血流如注,却也只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小院里,杨奇和欧冶子研习铸兵之道、共铸玄神兵涅槃,而且安置了百炼炉、百兵池,还存有百炼锤等价值无算的玄神兵,乃是这一脉在此时此刻的圣地,怎能容这些闲杂人等随意闯入?况且,里面是第一现场,涅槃也还在炉中,更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进去。
“谁捣乱,谁就死。”杨奇冷锐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声调不高但让每个人都打哆嗦。没有人再提什么江湖人管江湖事了,赤/裸裸的暴力威慑有时候比舌战群儒的口才更重要。此刻,杨奇有些理解另一个自己的感受了。
深吸了一口气,杨奇来到小院门口,抬手笃笃的敲了敲门:“开门,是我。”
沉默的三秒钟后,咯吱,门开了。
杨奇看到了门后的秦韩,不是初次见面的公子装束,也不是主持品兵大会的丽人装束,而是一身脏兮兮灰扑扑的铁匠服。这个倔强的、硬气的女汉,此刻却显得惶恐、脆弱。她看向杨奇,宛如看到了某个关系不好的表亲——或许平时吹胡子瞪眼不对付,但在家中突变时,却能够伸出手来帮她一把。
杨奇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进了小院。
还是熟悉的院落,还是熟悉的摆设,但地上却多了一片刺目的血迹。血迹就在庭院的正中间,滴滴答答、淋淋漓漓,触目惊心。然后血迹一路延伸进了那铸造室,杨奇一步步走了过去。进了门后就自然而然的看向了百炼炉,平时欧冶子都会在那个位置忙活,现在他也在那里,只可惜并非站着,而是坐着。
他坐在一个凳子上,正面对着炉膛中跳动的火焰。他的眼睛还是睁开的,脊背像平时一样坐得笔直,宛如铁铸一般。他似乎只是累了,坐在炉边歇一歇一般。他的瞳孔的深处,甚至还带着一种期盼、一种遗憾、一种欣慰。那不是对自身生死的执念,而是对至上的人生目标的终极感怀。如此复杂深刻的思绪,通过一双眼睛就让人感同身受,这需要多么澎湃、多么充沛的情感。
但可惜他死了。
他的心口有一个破洞,正是心脏的位置。他的血也似流尽了,皮肤都有些苍白。杨奇一步步走过去,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这铁汉的遗躯,还是温热的。然后杨奇也看向了百炼炉,看向了欧冶子最后注视的地方。只见炉火纯青,颜色大异往常,带着某种欢快的灵性在炉膛中跳跃舞动。
在炉火的最深处,所有的铁胚全部消失了。那些文胚武胚都化入了熊熊的烈焰里,最后在最下方融汇为一个全新的存在。
无数火焰围绕在它身边,拱卫着、守护着、哺育着。那一团炽烈的光影在杨奇眼中清晰可见、纤毫毕现。修长、优雅、犀利,水火相济文武皆通,放射着闪烁的光。
“胎成了,比预想的更完美、更漂亮。”努力了许久的结果终于展现在眼前,杨奇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只是缓缓地低声道:“你的涅槃成了一把剑,这把涅槃剑必然会名留青史。所有人都会记得,它的铸造者是秦齐。所以——”
杨奇伸手拂过欧冶子的眼睛,欧冶子一直睁着的眼睛终于闭上了:“安心涅槃吧。”
秦韩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忽然捂住了嘴巴,弯下了腰,泪水决堤。
杨奇对她招招手:“过来。”
秦韩走了过去,撒了一路泪水,却没有哭出声。
杨奇指着百炼炉中的剑胎:“你爷爷留下的剑胎,就由你来成剑吧。”
秦韩看着杨奇,似乎想开口说一个“我”字,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个颤抖的“唔”。她不敢开口,好像一开口,那强撑的坚强就会撒气、崩溃一般。
“剑胎中是他的心和他的血,这是他的涅槃,没人比你更有资格。”杨奇举步走出了门:“和他道个别吧。”
庭院里进来了几个人,正好与杨奇眼对眼。为首的就是燕太虚,老友忽然去世,让这个虚弱的剑圣脸色都有些发白。他的表情没有太过哀伤,但藏着一种深沉的痛。
“啊——!啊——!!啊——!!!”屋里传出了秦韩凄厉的叫声,不是呜呜的痛苦,而是受伤的幼兽一般的吼叫。她忽然冲出了屋门,双眼一片赤红,带着决绝的杀气:“凶手!凶手!谁能杀死凶手、谁能为我爷爷报仇,我秦韩就为谁铸造一千把、一万把神兵利刃,一生一世供其驱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