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学校了?”
结束了当天最后一场戏份之后,幼然在显示器前看着导演检查画面,直到确认镜头可用时,身后的于朝书突然问了句。
今天天气晴朗,室外拍摄的地方正在一处公园的边缘,旁边都是郁绿的高树,充足的阳光令人为之感到身心舒畅。
但听到于朝书的声音,却让幼然心中那点雀跃的心情凝固了片刻。
但幼然脸色不变,甚至带了点笑意转过头,回头看了于朝书一眼,幼然回道:“嗯,下午就要走了。”
“这么急?”于朝书惊讶道。
完成了第3话的拍摄之后,幼然有9天的休息时间。依照条约,所有儿童艺人的行程也基本呢一向如此,工作结束后的时间,需要立即返校,履行受教育的义务……只是这次拍摄的时间较松散、拍摄的城市离学校太远,幼然才不得不请了长假,拍摄的大半个月都没有返校,直到现在才得了假期。
“嗯,舅舅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晚点我们直接从剧组就走了。”幼然道。
于朝书面露不舍,“你走了剧组可就没人陪我了。”他习惯地伸手揉了揉幼然一头小卷发,皱眉接着道:“9天后……那时候我都离开剧组了,我们不是见不着了吗?”
也是,最好在我弄清楚你到底是黑是白之前,我们还是别再有联系的好——幼然心底暗想。
不等幼然回复,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导演却被于朝书的话逗笑了,“你多大岁数了,还整天想着人家幼然陪你玩?”
于朝书伤感的情绪顿时被这句嘲笑驱散得一干二净,瞪眼道:“我这不只是说说而已吗?我进组后和幼然玩得最多,他下次回来我们可就见不着了,还不能让我道个别了?”
导演和于朝书关系不错,闻言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想来随时过来,什么见不见得着的?”
虽说如此,导演这番话不过口头说说罢了。于朝书如今正红火,进组虚耗这段时间已经难得,等一回去肯定是成堆的通告,指望不得他再回来探班。
于朝书笑着和他开玩笑道:“昨天不是还嫌我吃得多,非要我早走吗,现在又让我回来?导演你还真是傲娇……”
导演手中的卷纸顿时一敲,落在椅子上‘啪’地一声。中年老男人顶着一头油腻腻的短发转过头,瞪了于朝书一眼,只是厚重的眼袋弯弯的弧度暴露了他的笑意,显得毫无威慑力,“走走走!给你点好脸色就嘚瑟!”
见于朝书和幼然两人毫无反应,导演又拍了拍椅子,脸色稍微严肃了些,“你们两小鬼快一边玩儿去,别在这挡道。”
幼然一抬头,几台摄像机和灯光也在移动中,下一幕的拍摄似乎也要开始了。
幼然便跟导演告辞了声,撒欢地跑了。但刚没走几步,却被于朝书拦了下来。
“我们先去旁边坐坐吧?”于朝书未等幼然回答,便拉上了他的手,转头便带着他往公园里头走。
幼然皱眉看了一眼远处舅舅的身影,最终还是遵从了于朝书的意愿,顺着他去了离剧组稍远,但还处在租用区的地方。
公园里有不少人造的小高坡,种植着草被和高树。背面是正在工作的剧组,于朝书拉着他在土坡另一面旁的长椅上坐下。
幼然看着于朝书放开之前被紧紧攥住的手,稍微有些意外地想:于朝书也并非一味顺从的小绵羊。至少在无害的孩子面前,他也有违背别人意愿、强硬的一面在……
“你现在在公司还好吗?”于朝书突然直接了当地问道。
自从上次的电影剧组里,从助理那听过幼然的事情之后,于朝书那点泛滥的热心肠便督促着他去留意幼然的事。
倒不是经常性的打听。只是上次两人对戏的事情他印象深刻,对当时对方超越年纪的魄力的事有丝在意。说句夸张点的话,遇到演技如此惊艳的后辈,于朝书升起了一点惜才的念头。这个想法应该不单他有,连同许多与幼然共事过的人都会惊讶地发现这块魁宝……
没有料到于朝书突然问起他在公司的现状,幼然迟钝了片刻,有些迟疑地看着于朝书,回答道:“我在公司没什么事……为什么这么问?”
于朝书凝眉仔细看了看幼然的表情,这张肉嘟嘟的小脸上除了写着‘疑惑’外,似乎没有别的情绪、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隐情。
助理最近还在幼然舅舅那打听到‘换班’的事情,虽然两人并不太了解红门的童星部门,但听舅舅所说,分班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恰好事情又发生在电影拍摄之后,于朝书不得不有些敏感。
但幼然表情不像在说谎。也有可能是小孩没能理解公司用意罢了,问幼然也得不到什么内部黑暗的答案,于朝书便只能放弃。
“你们几点的车?”于朝书问道。
“中午十二点。”幼然算了算时间,从酒店出发还得早些。
于朝书闻言看了眼时间,叹了口气,“看来你们得快点回酒店休息了。”
语罢,于朝书也一副要结束谈话的表情。但不等幼然反应,他却低头在外套里翻出了一件东西。
大红的颜色有些刺眼,幼然眼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于朝书将东西递在幼然面前。幼然定睛一看,原来是个个头鼓鼓的红包……
幼然抬头询问般地看着于朝书。
“这是见面礼,上次就应该给你的,但一直没机会给你,现在补上。”于朝书解释道,“我也没什么东西,就给个红包吧……”
幼然被眼前意外的发展弄得哑然片刻。他皱了皱眉头,抬眼看于朝书,伸出小手推了推,“那下次你再准备别的吧,这个我就不用了。”
幼然有点不理解于朝书口中的‘见面礼’是什么意思。按理说,两人在剧组认识前毫无交集,更没有公司内前后辈的说法,这‘见面礼’给得莫名其妙。再说这几天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最后这招倒有些显生分了。幼然有些跟不上于朝书这古怪的脑回路。
于朝书对幼然拒绝的话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强硬地塞到他手中。见幼然仍持拒绝的姿态,又道:“我也算你哥哥了吧?”
哥哥?幼然拧着一张脸,顿了顿,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
“我往后几个月内都很忙,也就没法找你了。这个就当是我明年送你的压岁钱,到时你再打开。”于朝书道。
谁家压岁钱提前三四个月就发了?幼然内心吐槽道,仍觉这红包拿得莫名尴尬。
于朝书不由分说,将东西塞到了幼然的大衣里,一再叮嘱:“等过年后再拆。”
……幼然拗不过于朝书的坚持,到底收了这份礼。但没听于朝书的叮嘱,他回到酒店后便偷偷拆开了。
红包里头原来不是包着现钞。而是装着一张银/行卡,外头包着一张折叠的纸张,上头写着于朝书寥寥几笔字。
他将卡的密码写在了纸上。同时写到,这不过一点心意,希望幼然不必太在意卡上金额的数字。信上还写了不少宽慰的话,似乎是为了证明这点‘小钱’根本不算什么,于朝书还大刺刺地将自己数目庞大的收入情况记录在内。
这一切都昭示着卡内金额恐怕不少……
于朝书信内小心翼翼的措辞令幼然感到无奈的同时,前段时间因为猜疑对于朝书而高高筑起的心防,也慢慢地悄然瓦解。
舅舅早早收拾了行李,两人赶着火车,不久便离开了酒店。幼然在离开前也没能再见到于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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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霉运过后,幼然仿佛又开始走了好运。
幼然回到学校上课的第二天,收到了公司的通知。王敏霖打电话来通知幼然,公司打算分配位经纪人给他。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得像个玩笑。
“签约时间定在这周周六,到时候你提前一小时到公司来。监护人没问题吧?”王敏霖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件,便听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杜建就在办公室内,坐在离办公桌不远的椅子上头,低头翻看着手机。
直到王敏霖讲完电话,办公室的座机合上的声音响起时,杜建才出声,“师姐,刚才和你通电话的就是你说过让我考虑的孩子?”
王敏霖从文件中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这种事直接跟他说没问题吗?这孩子的监护人呢?”杜建疑惑地接连问道。
“没问题。”
“……而且我还没见过他。”杜建看她满脸不在意,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皱眉道:“你给的资料我都看了,但我还没答应签他啊!”
杜建稍微拔高音量的抗议终于换来了王敏霖一眼。
王敏霖放下手中的钢笔。凌厉的眼神在杜建身上划过,引得对方退缩了半分。她声音比一般女性来得低沉,说话斩钉截铁。她并没有直接看向杜建,而是依旧落在面前的工作上,平静地叙述着她的做法……
“还有两天时间。”王敏霖道,“周六当天,不管你打不打算签约,到时候都会有一位经纪人签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