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瘦,尖脸,大眼睛,五官轮廓深邃立体,可能有点外籍血统,个子高,目测一百七十公分,正掏出一根女士香烟要点,见白鹤芋打量自己,掏出烟晃了晃。
“你要吗?”
白鹤芋忙不迭摇头:“不用,谢谢。”
那女人嗤笑一声,点燃那根香烟吸了一口。
白鹤芋不知道怎么开口,对方似乎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愿,于是白鹤芋只好说道:“纸条,是你的?”
对方含糊应了一声,白鹤芋又只好接道:“我叫白鹤芋。”
“白鹤芋……”对方念了念她的名字,随即道:“有种花叫那个。”
“嗯,是那个。”
白鹤芋说完这一句,又听对方道:“庄妍。”
庄妍掐了烟,走到白鹤芋身边,拉过她的手,她在的手心里写下了这两个字。
庄妍……白鹤芋在心里念了一遍。
庄妍看了看她,问:“你看我的眼神很热烈。”
白鹤芋一愣。
庄妍耸肩:“在吧台,任何人被那种眼神注视都会觉察到的吧。”
“是吗……”白鹤芋讪笑一声,被她直接的话语弄得无比尴尬。
“你喜欢我。”庄妍凑上来,勾唇笑了笑,笃定道。
白鹤芋后退一步,“庄小姐,这不好笑。”
庄妍不知道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白鹤芋没有听清楚。
此刻她觉得这是如此的荒诞——她甚至不知道眼前的庄妍究竟是什么人。
她不该循着那张纸条上楼,更不应该与这个陌生的女人互通姓名。
“对不起,我先走一步。”白鹤芋匆匆道歉,然后转身想走。
但是庄妍比她的速度更快,她一把拉住了白鹤芋的胳膊。
“等等。”
白鹤芋回头。
庄妍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笑道:“你既然上了楼,不如多待几分钟——你是哪家公司的?”
白鹤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庄妍看了一眼有些懵的白鹤芋,挑了挑眉:“你是艺人吧,来这里,参加这个party,不就是只有一个目的吗?”
“庄小姐……”
“你非要我说得明白吗?”庄妍松开了手,脸上是笑着的,但是眼睛里丝毫没有笑意。
她又点了一根烟,没有再看白鹤芋。
白鹤芋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了,然后她觉得仿佛有一团火从她的胃部往上烧,她不可抑制地红了脸。
但是这种红脸,显然与羞涩没什么关系。
庄妍接着说:“我想,与楼下那些老头相比,我显然是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白鹤芋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庄妍的语气太过于轻飘,仿佛再说在简单的不过的事情。
“你当然可以做出你自己的选择,这是我的名片。”庄妍说着,递过一张卡片。
枚红色的卡片,印着黑色的蕾丝和花体字。
“Inés……”
Windsor集团是美国大型综合性跨国企业集团,是金融、时尚、通讯产品等领域的先导者,百年家族企业,目前在亚洲开拓各领域事业群。
庄妍就是Windsor集团下属的奢侈品品牌Inés亚洲市场的总监——暂时性的,真是身份尚未明确。
“上任两周,”庄妍耸肩,“临时性质的兼职,我的主要工作还是在美国——所以我很忙,也就是说,我们建立关系之后,你有相对自由的时间。”
白鹤芋说不出话来。
庄妍接着说:“淮水私家别墅区域我有一栋私人别墅,我在国内工作时间会住在那里,我希望你可以搬进去,因为我在习惯在那里——你懂我的意思。”
白鹤芋“哈”了一声。
太荒谬了,这是在干什么?交易现场?一个女人?堂而皇之地说要包养另一个女人吗?
“对不……”白鹤芋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是庄妍脱口而出的话语制止了她。
“一百万。”庄妍忽然开口。
白鹤芋瞪大了眼睛。
庄妍接着道:“除了这一百万,我可以给你更多,你想要拍戏、唱歌或者其他,我都可以提供机会,我可以保证别人能够得到的,你也能得到。”
她语气太过于自信与霸道,让白鹤芋倒吸了一口气。
她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你让我做什么?……或者我需要做些什么?”她声音发颤地问道。
庄妍挑起纤细的眉,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白鹤芋的嘴唇,语气轻佻带一丝暗哑,“还用我说吗?当然是做——爱。”
***
白鹤芋跌跌撞撞下了楼——她看起来有些失态,下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差点踩空,幸好楼梯旁一个侍者及时扶住了她,小声询问她。
白鹤芋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她抬头向楼上望去,楼上依旧是寂静的、没有一个人,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但是手中握着的东西又在提醒她,那都是真实的,庄妍刚才就在楼上,提出一个白鹤芋从未想过的问题。
一直到坐在车上,窗外的冷风将她才吹了几分清醒。
冉蝶在会场留下了,或许从今夜开始她的人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身旁的女孩说的,她和冉蝶白鹤芋一同来,留下的只有冉蝶,她于是自然而然地认为白鹤芋是与她同一战线,嘴巴不停讲着冉蝶的坏话,白鹤芋是她的唯一听众,但显然这位听众心不在焉。
“喂,你怎么了?”王向婷问道。
白鹤芋摇头:“没……”
王向婷撇撇嘴:“看你心事重重,没事才怪吧。”
白鹤芋不再理会她。
车窗外夜色中,城市灯光像流水划过,她握紧了手中的东西。
一张名片,和一支口红。
纪梵希的口红,盖身发出一股皮革气息,这种味道不好闻,但白鹤芋总觉得这还沾染着另一个女人的气息。
庄妍在她离开的时候,把自己的名片和这支口红塞给了她。
为什么要给她一支口红?
关于她那个荒谬的提议,白鹤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答应,对她来说,陪一个女人睡觉比陪一个男人睡觉更惊世骇俗,但是她没有可以倾诉的人——眼前的王向婷显然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至于正在开车、阴沉着一张脸的Jan,那更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宿舍到了,她们三人合住的,但是今夜的室友少了一个。
Jan把车停在公司宿舍楼下,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开车走了。
王向婷用白鹤芋听不懂的话朝着Jan渐渐离开的影子骂了一句,然后裹紧大衣,骂骂咧咧地上了楼。
白鹤芋慢吞吞地跟在她的身后。
王向婷心情很不好,她的高跟鞋在楼道上蹋出清脆的响声——不过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这个状态,只是今天楼道里的声控灯显然没有和往常一样附和似的亮起来——这好像让王向婷更生气了,她把宿舍门打开,往墙上用力一拍,室内应声而亮,一股杂乱的香味扑鼻而来。
宿舍里还保持着她们离开之前的样子——茶几、凳子上到处都是被打开的化妆品和衣裙。
王向婷把高跟鞋脱了,动作麻利地随手一扔,赤着脚走进去开始拣拾自己的东西,离开之前她们的东西全部混在一起,但是有个人的离开注定一些规则也要改变。
白鹤芋看着王向婷收拾,她动作很快,有些粗暴,显然是在发泄心中不满的情绪。
有什么好发泄的?
白鹤芋依偎在沙发上看着王向婷抿紧的嘴唇想着,王向婷性格娇纵,有点大小姐的脾气,Jan总说她是小姐的心性丫鬟的命,她不讨人喜欢;可是冉蝶八面玲珑,知道说什么才会赢得别人的喜欢,她们没有办法相比,又有什么不服气?又有什么生气?
“喂,这是不是你的?”王向婷手里拿着一支口红,一手叉腰,眼睛鼓鼓的地问着白鹤芋。
她手里是一支纪梵希口红,白鹤芋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想起现在正放在自己外套口袋里的那一支,和那支新款的不一样,这是几年前的旧款了。
白鹤芋摇头。
王向婷冷笑一声,抬手就把那支口红扔进了垃圾桶,垃圾桶空的,口红着地,发出“咚”的一声响声。
接着,王向婷像是爆发一样,她把所有属于冉蝶的东西全部找出来,尽数扔进了垃圾桶。
白鹤芋静静地看着王向婷的动作,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她知道,只要她说一句话,今晚她就会变成王向婷的出气口。
“傍上老头了,你觉得还会回来吗?”王向婷冷笑一声,“她不会回来的。”
白鹤芋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王向婷摸了根烟点,抽了两口,进自己屋子去了。
白鹤芋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情不自禁往自己口袋里摸了摸,那支口红还在那里,边缘还有金属冰凉的温度。
白鹤芋把它掏出来,那股不好闻的味道又萦绕在鼻尖,她拔出了盖子,慢慢旋出膏体。
颜色不是很深,但也不亮,暗红色,很适合她。白鹤芋想。
她像着魔一样在自己嘴唇上抹了一点,一股甜的气息弥散开来。
原来只有外壳是让人讨厌的味道,里面是甜的,是喜欢的。
白鹤芋慢慢在沙发上躺下,她舒展开来身体,望着天花板,有点茫然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