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之下,哪二有什么硬骨头,楚家送进宫的奴婢还有些尽忠的意思,可惜楚才人从小娇生惯养的,擦破个油皮都要请太医的人物,一听说陛下赐死就慌得不行,等王朔派人一问,不等刑具上身就如倒豆子般把事情抖落个干净。
徒耿现在福熙殿养病,刚刚经历的妻子专为他着想,小妾专害他性命的事情,也顾不得之前的那点儿小猜忌,依然让王朔打理朝政。
王朔一边接手朝政,一边照顾徒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来,偏偏徒耿病得尴尬,他也不好意思见徒旭。没法儿让徒旭来侍疾,就没法儿帮王朔减轻负担。
“歇歇吧,瞧你,眼下都青黑了。”徒耿如今还卧床静养,正无聊翻着书呢,王朔就进来了,看王朔这么忙碌,他也很是心疼。
“还看的出来呢,早起出门擦了好几遍粉。”王朔反手摸摸自己的脸。
“朝臣们离得远,该是看不出来的。”一想到妻子疲累万分和朝臣周旋,徒耿就心疼的不行,拉了王朔的手道:“辛苦你了。”
“你我夫妻一体,活着我冠徒王氏的名,死后我俩同棺同椁同穴而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须如此见外。”王朔笑道。
“是啊。”徒耿点头,以前听这话还有些不入耳,觉得王朔管的宽了,如今听来倒觉得一片真情,比那些奉承他,只想在他身上薅羊毛的强多了。
“你这般操劳,我却帮不上忙,辛苦你了。”徒耿再次感叹道,恨不能说上一百遍辛苦,表达自己混杂了后悔、庆幸、失而复得的奇怪心情。
“那就找个人帮我吧。”王朔笑道。
“你想要谁?”徒耿问道,他不过随意感叹一句,王朔就顺杆子爬,这是要提拔谁,不会是她娘家兄长吧?
“旭儿。”
“旭儿?”徒耿疑惑道:“你是说旭儿?那怎么能行!”徒耿哈哈大笑,直说王朔异想天开。
“怎么就异想天开了?如今朝政繁忙,你又牵扯了我大半精力,旭儿不方便在你床前侍疾,你也瞧见我忙的眼下青黑,是真忙不过来了。要说信任,除了咱们旭儿,你能找出一个和咱们更亲近的吗?再说能力,旭儿也是从小名士大儒教出来的,也不比别人差。就是当时有一二不懂的,难不成还不能学了?”王朔振振有词道。
“可旭儿是公主啊。”徒耿苦笑道:“哪儿有公主参政的,再说她还那么小。我知道你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可咱们旭儿从小娇宠着长大,她知道什么国家大事。”
“谁生下来是什么都懂的,慢慢学就是了。”王朔长叹一声,幽幽道:“我还有个想头,就是有些忌讳。”王朔惴惴不安看了徒耿一眼,表示这话不好说。
“正如你所说夫妻一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徒耿道。
“你这次病了,不仅把我吓坏了,朝臣们也是忙乱,咱家三代帝王了,除了先帝,皆是壮年而薨,宗室中长寿的也只有老勇王,你身子也不是多么康健,我就更不必说了,我少年时进过军队,难免有些刀枪暗伤……”
“怎么出此不吉之言,是不是朝上有人说什么了?”徒耿打断道。
“没有,就是我突然有感而发,关别人什么事儿。你别打断我啊,听我说——咱们还未有儿子,就是日后儿子生出来了,年纪也小,肯定不能上朝理政,倒不如让她姐姐在前头顶着,到时候也好护住儿子。你且说说,论血脉亲近、论资格资历,谁比旭儿更合适?”王朔问道,万一帝后有个好歹,至少还有个懂事的公主在前面镇着,不然,真让野心家一锅端了。
“可……可,旭儿是公主啊!”徒耿翻来覆去的理由也就这一个。
“公主怎么了,以前也优美皇后理政的事情,可从我开始就有了。”王朔有些不高兴了。
“嗨,嗨,这不是正商量着嘛,怎么还不高兴了。事关重大,你总得让我想想啊。”徒耿总觉得是朝臣有了动作才让王朔如此应对,又怕是王朔在为自己争权夺利,暗示应该先生下嫡子,所以派了徒旭做排头兵,追问王朔,王朔又不说,徒耿想着下来查问清楚再做决定。
“楚氏那贱人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徒耿转移话题道。
“还没查出来呢。”王朔顿了顿,手指不自然的捻着袖口,道:“御医说了,你这些日子要少思静养,不可动怒,不过一个小小的楚氏,难不成你还不放心我吗?”
熟悉王朔如徒耿自然知道王朔没有说实话,可徒耿现在也颇能换位思考,只觉得王朔一片好心,遵从医嘱,不愿让他担心。徒耿不再追问,王朔也乐得高兴,把朝堂上事情拣了几件重要的给他说,也请他拿个主意。
待用过午膳,王朔去大正殿处理政务,徒耿赶紧唤了赵喜进来,吩咐他去查一下朝堂上的动静和楚氏的事情。赵喜是从小跟随徒耿长大的心腹,又有内监的便利,徒耿手头的那支暗卫,一直是掌握在赵喜手上的。
王朔没有瞒人的意思,这事儿也瞒不住,赵喜很快就打听回来了,禀告道:“褚国公上书,言陛下无嗣,如今又病重在床,历数徒氏男丁,长寿者少缺,因此……因此……请陛下早立太子。还说没有子嗣,就过继宗室。”
过继个毛线,这是指着徒耿的鼻子说他无能,不能生啊!哪个男人能容忍这样的指着,徒耿怒道:“褚国公!谁啊?”徒耿疑惑,敢上这个石破天惊折子的人,不糊默默无闻啊,可他怎么没什么影响,按说公爵就那么几个。
“先诚王之子,清河郡主幼弟,先帝封褚国公。”赵喜提醒道。
“原来是他!小人行径!十足的小人!”徒耿气得直锤床板,咳嗽个不停“朕正值壮年,何时缺过子嗣了!咳咳……小人!奸猾小人!”
徒耿气得不行,气都导不上来,憋得脸通红,头也针扎似的疼。徒耿捂着脑袋暗自后悔,亏他还以为是王朔想趁机争宠,把徒旭推到前台,没想到王朔确实是逼于无奈,若不把徒旭推出来,那个人就要在宗室选个主子效忠了。
“朕要这个贱人的命!赵喜,你去传旨,褚国公妄议帝尊,妖言惑众,扰乱朝纲,着……”
“陛下!”徒耿的旨意还没说完,王朔就带着人进来了,“你没事吧。”王朔小跑到床边,赶紧让跟着的御医诊脉,御医摸了脉,严肃道:“陛下怒气攻心,刺激病情,晚间恐怕还会头疼,老臣也只能抑制,如今只能先服一副汤药,晚间再行扎针。‘需静养,不可动怒。’这话老臣反复叮嘱过,陛下的病情实在是不能多思啊,怕是又要引发头疾了。自古病在头上最难医,陛下~~”
御医也着急啊,说过八百遍不要多思、动怒,可病患来头太大,完全不听,御医有什么办法。
王朔扶着徒耿靠在床头的靠垫上,挥退了御医和伺候的众人,缓缓站起身,一个窝心脚把赵喜踹道一边。
“你……”徒耿也给吓一跳,刚说说话,王朔就机关枪似的怒吼道:“赵喜!你真是从小伺候陛下长大的心腹吗?本宫看你是被人收买了吧?说过多少回了,遵医嘱,遵医嘱,是御医了解陛下的身体,还是你赵喜最有本事。本宫下了禁令,不许和陛下提起此事,你敢不听本宫的旨意!”
赵喜被踹了之后,连忙回身跪好,砰砰磕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按照潜/规/则来讲,一般当家主母也不会动男主人身边的心腹奴才,更何况赵喜是听从徒耿的命令做事,赵喜觉得自己这一飞腿挨得冤枉,可他也不敢辩驳,只能砰砰磕头。
“陛下,赵喜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了!上回楚才人私用助兴药,损伤龙体,赵喜身为大总管,见多识广的,能不知道,他就这么干看着?我本想着和他留脸面,伺候你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也没把人给换了,哪知他却变本加厉了!不知劝谏主上,只知一味谄媚,这样的大总管要来何用!”王朔气得不行。
“是我让他查的。”徒耿哭笑不得,听王朔一说,也恼怒赵喜没有尽忠,心中喜忧参半,喜王朔如此看重他的身体健康,又有些怪王朔不给他留面子。
王朔不理徒耿,反问赵喜道:“陛下的旨意和我的命令冲突,你为何不来问过我?难不成你是记恨当初在楚才人宫里,本宫砸了你一个茶盏,才故意隐瞒不报?”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赵喜磕头磕得更大声了,借他三个胆子,也不敢和如日中天的王朔对上啊,他真的只是下意识忠于徒耿一人。
“算了,赵喜也是听命行事,是我忍不住让他查的,就看我的面子,饶他一回如何?”徒耿现在也把示弱玩儿得溜溜的,没生病前自称朕呢,卧病在床倒是一口一个我,语气也软得一塌糊涂。
“一个不为主子的身体着想的奴才,陛下用得起,本宫可用不起!”王朔啐了一口,道:“可说好了,再一再二不再三,赵喜已经两次不拿你的身子当回事儿了,我是忍不了,若有再犯,直接拖出打死。”
“好,好,好,都听你的。”徒耿好脾气的应道。
“这次也不能不罚,降为副总管,你这边先让叶本礼顶着,叶本礼历经三朝,本事能耐不缺,应付日常事务没问题的。”王朔坚持要给赵喜一个惩罚。
“好,听你的。”徒耿再没有意见的,挥手让赵喜下去整理。
待赵喜退出去,王朔才松下一直挺直的腰板儿,叹息问道:“不怪我越俎代庖吧?”
“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徒耿笑道。
“知道就好。叶本礼过来也就是给赵喜一个压力,不然他仗着从小伺候的情分,知道如何让你心软,便不把你的身体当回事儿了。等他改好了,你就让叶本礼回来,我也离不得他。”王朔解释道,她绝没有借叶本礼监视徒耿的意思。
“好,听你的。”徒耿笑了,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头疼~”
“这么大人了还学旭儿撒娇呢,躺着吧~”王朔熟练得坐在床上,让徒耿枕着她的大腿,退下戒指、指套、手镯,慢慢给徒耿按摩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