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第二天晚上再去勇王府的时候,和勇王爷商讨了许多办法,如何才能为勇王府翻案。
“第一,陛下不能背负罪名,如今外祖父一家被囚,只能是奸佞误主,这个奸佞人选可有?第二,必须要有能证明大舅清白的物证,铁定无疑的那种,不能给人翻案的机会。第三,要有一个隆重的场合,合适的时机把真相大白于天下。而今还不知陛下是何心思,若是陛下想对勇王府不利,至少要造成一个骑虎难下群臣请命的状态,不能让人把这件事压下去。”王朔竖着手指,巴拉出至少三个要点。
“这次计划本就是为了引出军中蛀虫,陛下也容不下这些人,西北将领不在陛下掌控之中的名单,我待会儿给你。”勇王爷道。
“京城中嗯?选谁?”王朔目不转睛的看着勇王爷。
“自然是……”勇王爷顿了顿,与王朔异口同声的说出来:“永祥侯!”
“永祥侯和我不对付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家也是马背上打下来的爵位,有理由有根基插手军中事。唯一的困难是,那老家伙可是大皇子的妻族,陛下舍得吗?”
“外祖父,您这个就不如我有经验了,陛下恐怕不仅不会怜惜,而且还要对大皇子从严处置呢!”王朔从小在孔姑姑的教育下,读得最多的就是史书,平日里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历史,迷糊过一段时间,但把史书上的经验套用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
陛下早年征战,孩子夭折去世的无数,年纪最大的是大皇子,四十多岁的人了,孙子都有了。陛下早年恐怕还真有传以衣钵的意思,但现在嘛,呵呵,国家需要的是年富力强的帝王。剩下的就只有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四位了,年纪都小的很,和大皇子相比不像兄弟,更似父子。大皇子是陛下在征战天下期间唯一幸存的儿子,剩下的皇子都是登上皇位之后才出生的。除去才十一岁的八皇子外,剩下的皇子都是弱冠之年,实力相当。
对之尊之位威胁最大的就是大皇子,王朔相信天下的帝王都是差不多的心思,若是查出除了最后是大皇子捣鬼,陛下必然雷霆大怒,这才是勇王府的生机。
“你手上可有证据?”勇王爷问道。
“没有。”王朔光棍儿摊手道。
“你是想伪造吗?”
“不,风险太大。没有永祥侯府主导武将叛国的证据,但平日里盘剥重利,放纵豪奴,欺压良善,逼死人命,这些证据总该有吧。到时候言语得当,只要引得陛下去查这些,有没有通敌叛国的证据倒不重要了,反正也不可能用这个罪名对永祥侯府入罪。”
“好,第一条解决了,说第二个条件,为你大舅翻案的证据,你有吗?”勇王爷问道。
“听闻大舅大破王庭,缴获战旗战鼓无数,只要一面王庭战旗面见圣上,就是最好的证据。”王朔想着最重要的证据就是这个了。
“你拿到手没有。”
“没有,白天已经传信给我的护卫了,她会日夜兼程赶来。”
“我想来得及,五日,不,四日之后就是大朝会了,若论影响之大,只有在大朝会到时候了。”勇王爷分析道。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怎样进去。”勇王府被囚,王朔怎样才能混进大朝会,不能给人以把柄,不然王朔踏在大正殿的屋檐下,一个无旨擅闯的罪名就能把王朔当场射杀,还谈什么翻案。
“你可是真下定决心了?”勇王爷再次确认道。
“外祖父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吧,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这一哆嗦。”王朔平静道。
“挝闻登鼓,而且最好是你去!”勇王爷解释道:“不能把你秘密得带进宫去,不说能不能成,此事本就是为翻冤案,若不能光明正大堂而皇之,肯定授人话柄。若是御史坚持不让你说话,你就没机会面圣喊冤。”
“嗯,我知道。挝闻登鼓是要先杖责三十的吧,我不是平民,但身上也没爵位,这三十杖怎么办?”若是在行刑时有人使坏,王朔直接被打死算谁的。
“勇王府有人,但不能放水太明显,也没办法控制所有人。”勇王爷语重心长叹息道,少不得要吃一番皮肉之苦。
“您放心,我不怕的。对了,太和门外,闲人免进,还担忧着怎么过杖责,若无人引导,我连闻登鼓都够不着吧。”王朔皱眉。
“这个我来想办法,不急,还有四天呢。”勇王爷捋着胡子道。
“嗯,不急。我先回去准备一份伸冤文书过来,风声日紧,朔儿就不过来了,到大朝会前天晚上再过来找您。”王朔道。
“行,回去吧,一路小心。”勇王爷送走王朔,把摊在桌子上分析地形用的地图收起来,摩挲着卷成一团的地图,心里感慨万千,默默祈祷,一定要成啊!
接下来的几天,王朔发挥所用能量,调用各方势力打通关节,务必一击得中。
但是最关键的王旗迟迟不来,王朔急的团团转,漫天神佛都求过了,只求玄武一定要及时赶到。
大朝会前一天的晚上,王朔早早得就摸进勇王府进行最后的密谈。
“实在不行,就换个人去,人死在百官面前,陛下就必须下令彻查了。”勇王爷叹息道。
“外祖父,别担心,若是王旗回不来,我就不去了,总能想到别的办法的。别担心。”王朔安慰着勇王爷,自己回到城中的小据点,默默养精蓄锐。
这是离皇城不远的官员聚居的后街,有权有势的大官自陛下赐予宅邸,剩下没有油水的小官穷官,就只能蜗居在后街了。京都居,大不易,一个小小巧巧的院子,就是一个六品穷翰林的家。
大朝会天不亮就要起床作准备,住在城外是来不及了,王朔必须早早进城准备,小花庄、路上、城门口都有人接应玄武,王朔就只默默等着就是。
王朔静静的躺在床上,不停得催眠自己,一定要睡觉,一定要睡觉,不然接下来的硬仗怎么打。感觉刚睡下就被吵醒了,旁边已经有人家起床了,周围聚居的都是小官,难得一月两次能上朝的机会,就会见不到不下陛下的金面,也能有幸听到陛下的声音,都早早起来准备。
王朔睡不着,也跟着起身,穿上一身孝服,把头发放下来用白色丝带绑住,带上护膝和护臀护腿的垫子,脸上妆容淡薄,看着就让人心疼。
素贞轻轻推开门,道:“主子,玄武还未回来。”
“嗯,知道了。”王朔自顾自的打扮,拿起旁边一份写在白娟上的伸冤状纸,默默叠好放进自己的袖子,整了整衣裳,道:“出发吧。”
“主子!”素贞咚得一声跪在王朔跟前,哭道:“主子,玄武还没回来,改天吧,改天行不行!”
“不行,今天是最好的日子,一百多口人命等着我呢。”王朔早就想到了最差的结局,就算玄武回不来,这场大朝会她也是势在必行。
“素贞代您去,素贞去!就算一头碰死在宫门口,素贞也一定引得陛下注目,一定把状纸递上去!”素贞抱着王朔的腿痛哭,王旗回不来,王朔就没有证据,胜的几率不足四分之一,完全是在拿命赌。
“你代不了,这件事只有我最适合。”王朔轻轻的拍着素贞的头,玩笑道:“还不快去准备,万一我触怒陛下,你也好劫狱救我啊。”
“是,属下遵命。主子您放心,就算最后失败了,属下等抛却性命不要,也一定就您出来!”素贞狠狠擦干眼泪,哽咽着道。
王朔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淡淡一笑,道:“出发吧。”
王朔乘坐的马车是典型的小文官用的寒酸马车,一路上要避让比自己官阶大的人物,又要注意别把这嘎吱响得马车跑散架了,因此跑的非常慢。素贞一身男装打扮,充做马夫,恨不得再慢一些,盼着在这长长的路途行王朔能该主意,盼着玄武能抓紧时间赶到,盼着……盼着能有奇迹出现。
王朔的小马车停在旁边静静的等着,等着百官入宫,等着大朝会开始。王朔算着时间,一身孝服走到宫门口,守门的侍卫队长立即上前呵斥道:“宫门重地,闲人免进,一身重孝,是为大不敬,还不速速离去。”
看王朔不急不缓的架势,众侍卫都知道不是不小心走到这人来了,长刀已经半出鞘。王朔并不理会,又朝着宫门口再走了几步,那个队长又再次警告,王朔道:“臣女有冤,来挝闻登鼓的。”
“什么?”众位侍卫悚然而惊,实在是这挝闻登鼓也就在戏文上见过,我/朝/开/国几十年,这鼓就是个摆设。
“站住!”王朔厉声一喝,有个站在外围的侍卫听见王朔如此说就悄声退步,要去通风报信,王朔连忙喝止住。众人都回过头去看那个要偷跑的侍卫。王朔举起一面金字令牌道:“此乃陛下龙禁令,见此令牌如见陛下,尔等还不速速下跪请安!”
那侍卫队长哭着一张脸,仔细看了看王朔手中的令牌,是真货!废话,谁有胆子砸场子的时候拿假货,王朔身边跟着护卫,又不能来硬的,只得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侍卫队长深恨自己运气差,有同僚说要换班,他非要逞能,现在报应来了,居然有人要挝闻登鼓,这是要他的命啊!
王朔把令牌揣进自己的衣袖,这是勇王爷给她保命用的,她却在第一关就放了大招。实在是那个传说中会配着双色麒麟玉佩引导她挝闻登鼓的侍卫不知所终,她只能如此震慑侍卫了。
王朔快步走到闻登鼓前,拿起了重重的鼓槌。
大正殿中,司礼太监才唱礼过,就远远传来一阵沉重的鼓声。皇帝侧头去问总管太监:“什么声音?”按律大朝会期间是不能有鼓乐之声的,声音这样大,这样清晰,难不成是……
“陛下,好像……好像是闻登鼓。”总管太监也恨不得自己能晕过去,得有多大的冤情才会来敲闻登鼓啊,这不是明摆着打陛下的脸,说朝中官员无用,说陛下治下出了千古奇冤。
“快派人去看看。”皇帝赶紧吩咐道,还举办什么大朝会啊,满朝文武都被这鼓声给惊住了,就等着侍卫来报呢。
不一会儿侍卫就跑过来跪在正殿中间,高声回禀道:“禀陛下,都太尉县伯统制王公之孙女上呈冤情。”
满大殿的目光唰得一下就望向了站在勋贵前半段的王老太爷身上,王老天爷前一秒还和大家一样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下一秒火就烧到了他身上。
王老太爷快步走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老臣实在不知道这个孙女是怎么了,老臣管教不严,老臣……”
“行了,既然来挝闻登鼓,按规矩来吧。”皇帝心里也不痛快,但是满朝文武在侧,相当于全天下的人都看着呢,他能把告状的人轰出去吗?
中山王徒耿这时候出列道:“陛下,一个闺阁女子,若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哪里来的勇气告御状呢?侍卫都是打打杀杀的出身,没得把人吓着了,坏了陛下的名声,不若臣去瞧瞧。”
“好,还是耿小子想得周全,你去吧。”皇帝也想着人都来了,万一没见到面就死了,那才真是有嘴说不清。他对徒耿一向非常宽容,称呼亲昵还在其次,爵位上更是大方。如今都四十多岁的大皇子连个郡王的爵位都没捞到,年纪只够当他儿子的徒耿却早早受封中山王,这么明显的对照组差距,皇子们把徒耿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也是自然。
王朔还等在宫门外候旨,就见徒耿穿着一身蟒袍出来了,旁边侍卫提醒她,王朔才深施一礼道:“臣女拜见中山王殿下!”
“起吧,你这小姑娘也有意思,来敲闻登鼓做什么?这可不是给你敲着玩儿的,你年纪小不懂事,现在随本王给陛下请罪,陛下说不定看在你年幼无知又是女眷的份儿上就不追究了。”中山王态度温和开口婆心的劝道。
“谢王爷,臣女有冤情要申诉。”王朔坚定得拒绝了。
“什么冤情?”
“只能面奏陛下。”
徒耿摸摸鼻子,道:“白瞎本王一片好心,按规矩办吧。”
“主子!”太和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是玄武到了。
玄武被侍卫们拦在门外,中山王在此,侍卫们也不敢太过分,只是拦着,没有动手伤人。
“主子!”玄武大喊一声,把一个小包袱扔了进来。
王朔颔首示意,让她们回去等消息。证据到了,王朔就放心了,她把包袱递给徒耿,欠身道:“劳烦中山王了。”
徒耿挥手,几个行刑的太监就过来了,挝闻登鼓的惩罚严重,但绝没有侮辱的意思,就这么和衣俯在刑凳上,两掌宽的红木板子就落了下来。
王朔紧紧咬住牙关,她默默的告诉自己:杖责只是出血,绝不会有内伤,绝不会有内伤!嘴唇都咬破了,才行完三十杖。
王朔翻身下来,就要自己走,徒耿吩咐道:“哎呀呀,好端端的姑娘家,为何如此要强,去去,你们边儿去,省的坏了人家姑娘闺誉。”
听到徒耿心疼王朔,正要赶着上前扶人的太监闻言赔笑退到一边,心想,一个敢挝闻登鼓的姑娘,还谈什么闺誉。
徒耿在行刑前就吩咐了宫中嬷嬷过来候命,如今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扶着王朔一步步往大正殿走去。
殿前庭院宽阔,王朔身上有伤,默默们走得很慢,王朔道:“劳烦嬷嬷,把我架起来,快走!”
两位嬷嬷闻言,直接架着王朔的胳膊,把她拎到了大正殿门口。
王朔一声白衣孝服,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后面的裙摆,王朔先前行刑的时候咬破的嘴唇,如此一步一顿,印着鲜血,走进了大正殿。
中山王徒耿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他知道这是王朔自己的战场,默默得走进官员队伍,不抢她的风头了。
“臣女王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朔跪地磕头行大礼,仿若没见到斜前方跪着的自家祖父一般。
“王氏女,你挝闻登鼓有何冤情要述。”
王朔打直腰板,从袖子中取出白娟,再拜道:“启禀陛下,臣女面圣伸冤,状告永祥侯何岩欺君罔上、陷杀忠良、堵塞言路、怨望嫉恨、挑拨天家血脉之情!”
“血口喷人!陛下臣冤枉啊!”王朔话还没说完,永祥侯就赶紧出列跪在殿前喊冤。
“欺君罔上,此其罪一!”王朔提高音调,女童声本就尖利,再高一个调,刺耳极了。“勇王世子调任西北之后,发现大军与蛮人作战常常吃亏,且是固定的几个地方受到劫掠,立军功的也总是那些人。怀疑军中有将领与蛮人勾结,不忠陛下,因此设下里应外合、诱敌深入之计,力图一举歼灭内奸叛臣和蛮军。永祥侯身为兵部尚书,早就得到了勇王世子递上的密折,可他却私下损毁,没有上报陛下!”
王朔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此乃勇王世子的家书,上有藏头错序暗语,是第一物证。”
王朔把东西递给走过来的大总管,不等旁人反应,再道:“勇王世子依计行事,带领一万先锋军深入草原,绕过蛮人大军,直捣王庭,最终俘虏蛮人王室亲贵无数,这是勇王世子俘虏的战旗,请陛下过目。”王朔把旁边包袱里战旗呈上,待皇帝拿到手中,声音更加尖利道:“好不容易得胜归来,却在途中受到突袭,勇王世子拼死力战,依旧中箭身亡,百战不折的将军,没有死在蛮人的弯刀下,却死在了自己友军的手中。陛下,那王旗上的血迹就是勇王世子的鲜血啊,他对的起自己一身血脉,他捍卫了家国领土!”
“半路伏击勇王世子的正是作为兵部尚书的永祥侯!”王朔狠狠得擦干眼泪道:“此其罪二也!”
“西北边境,永祥侯经营日久,可军中自有血性之人,隐约得知真相想要上报,可他身为兵部尚书不理会一切前线奏报,可怜那些知道真相的铮铮铁汉,就这样被这位英明的上司派驻到最艰苦的地方,故意充做弃子,死在了战场上。如此堵塞言路,令冤情不能上达天听,若非如此,臣女何以拼死敲了闻登鼓,此其罪三也!”
“都是同朝为官,永祥侯何以如此行事,勇王府与他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知道永祥侯如今的侯爵能原位袭爵不降等,当初还是勇王爷求情了的,如此恩将仇报,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因为当年征战天下之时,老永祥侯和勇王爷一起出兵,老永祥侯战死,勇王爷却活了下来。战场上刀剑无眼,性命只在方寸之间,武将马革裹尸只有荣耀,何来怨恨!这样出兵也是先帝的部署,永祥后却心存怨望、嫉贤妒能,此其罪四也!”
“陛下,勇王爷是您血脉相连的兄弟,说他们一家叛国勾结蛮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别说陛下君威赫赫、大军压阵是不可能成功的,就是万一成了,勇王府一家到了蛮人的地盘能做什么?能比现在更高贵吗?蛮人汗王能重用一个汉人吗?这些道理,便是臣女一个幼童都能想到的,永祥侯却生搬硬套以此莫须有的罪名入罪勇王府,其心可诛!今天站在这朝上的文武百官,难道就没有一个想到这点吗?不!众位亲贵大臣都想到了,可是永祥侯狐假虎威,假传圣意,说陛下有意剪除勇王府,暗示众位大臣不要插手!这是永祥侯写给家父的书信,信中暗示让家母福慧郡主病逝,让我等有勇王府血脉之人全部夭折。如此心狠手辣!如此灭绝人性!非亲眼所见,臣女都不敢相信!”
“永祥侯一人难成如此霍霍滔天之大罪,还有西北军中将领林安福、高博艺、万才良、房德本、丁飞虎,兵部主事包德远、程刚毅,御史荀浩,有罪之人沆瀣一气,网罗罪名,朋党祸国,桩桩件件都有人证物证,请陛下明察秋毫,下旨彻查!”王朔匍匐在地,高声请求。
金殿上顿时想起了嗡嗡得议论声,把永祥侯的喊冤声都给淹没了。勇王府这件事本来就是近期万人瞩目的大事件,没想到其中还牵扯这么深、这么广啊。
“肃静!肃静!”总管大太监喊了几声都没静下来,皇帝一个茶盏摔到了大殿上,众人才反应过来,齐齐跪地,异口同声道:“臣等失仪,陛下息怒。”
永祥侯刚想说话,皇帝就沉声问道:“王氏,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
“回禀陛下,有些有,有些没有,臣女只是伸冤,能拿到一部分证据已经是家人拼死力保的结果,如何能拿到全部的证据。只是臣女说的哪一点不是合情合理,永祥侯就在当场,臣女愿与其对质,请陛下圣明独断!”王朔请求道。
“准!”皇帝大手一挥,道:“都起来说话吧。”
一直跪着的王老太爷也终于得到机会起来了,王朔自己慢吞吞得站起来,紧皱着眉头,裙摆上的血迹润得更深了。王朔却紧紧盯住永祥侯,丝毫不在意自己满身鲜血,只想着洗刷冤屈。
“陛下容禀,老臣自一家想来忠心耿耿,自先帝起事,一直追随天家,如今却受此大辱,被一黄口小儿当面辱骂,这罪人不安于室,分明……”永祥侯是拿刀的,就算再专营,嘴皮子也不利落。
王朔抢过话头去,道:“陛下您瞧,这人不说案情、不摆事实,倒说起往日的功劳来了,能站在这金殿上的,哪一位不是功勋彪炳。不为自己开脱,倒打一耙,说我不安于室,陛下您都没给定罪名,他倒好!臣女一直称呼此人为永祥侯,难道是尊敬他吗?不!臣女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罪名未定,他就是陛下亲封的侯爵,臣女这是尊敬陛下!”
“胡说八道,你一会儿一个贼人,一会儿一个罪名的,还是尊敬陛下吗?陛下圣明烛照,岂会为你这种小人所惑。至于你说的重重罪名,全都是无稽之谈!小小年纪,爹娘是如何教导……”
“闭嘴!老贼!谁准你说我爹娘了!若不是你陷害,我爹娘何至于此!”王朔如同被激怒的母狮子,一个箭步上前就给了永祥侯两下狠的。
“竖子耳敢!”永祥侯马上就要还手,王老太爷就站在边上,哪儿能干看着,马上出手去挡。好家伙,只要一个人出手了,另一个还能控制得住吗?挨得近的都被卷了进来,本来是要劝架的,结果被下了黑手也好脾气不起来,整个朝堂成了斗殴场,王朔估计他们其实是趁机报仇的吧!
“住手!都给朕住手!”这次不用大总管,皇帝自己就出手了,没哟没有茶杯可摔,直接把奏折丢了下来。刚刚才闹过一场,现在又闹起来了,皇帝满心的不痛快,道:“殿前失仪,罚俸三月,你们既然不想站着说,就跪着说吧!”
跪着就跪着,站起来王朔太矮了,气势上看着就差了一大截儿。王朔虽是跪着,却打直腰板,威武不屈道:“有人当着子女的面辱其父母,臣女不能放任,请陛下恕罪。”然后不给永祥侯插话的机会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问询。”
“永祥侯~”陛下唤了一声,永祥侯也反应过来了,他的策略是先把告状的人打成一个道德败坏的小人,这样她的话就不足为信,这招在王朔这种厚脸皮这里没用,那就只能摆事实讲道理了。永祥侯厉声问道:“王氏,你污蔑老夫,那你说说偏将叶嘉木的亲笔书信是怎么回事儿?不要顾左右耳言他!”
“陛下,臣女请观。”王朔叩首,皇帝也准了,这些重要证据还未收入刑部,一直保存在大总管手中。
王朔拿着静静的看了看道:“陛下,这是仿写的。”
“信口雌黄,你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伪造的!”永祥侯怒道。
“陛下,臣女不认识这位叶将军,但字如其人,若是勇王世子真的叛国了,他作为同去的先锋偏将,性命危在旦夕,写信肯定潦草慌乱,甚至词不达意才是。可是这封手术墨迹浓重、笔画舒展、意境到位,连措词都非常考究,倒像是在书案前细细思考的结果。臣女见识短浅,朝中定有精通书法之人,可劳烦一观。”王朔解释道,“刑部之官吏擅长辨认笔迹,可既然能呈到御前的罪证,笔迹又怎会不小心仿写得以假乱真。”
皇帝把这封证据传给别的大臣观看的同时,王朔又道:“陛下可曾记得,永祥侯有一位才高八斗的女婿朱华,乃是状元出身,擅长仿人笔迹。当初清荣伯世子与其有怨,朱华大人就仿了一幅前朝书法大家《黄州寒食诗》高价卖给清荣伯世子爷,后来被人认出纸张乃是新出,才断定是仿品。官司打到了御前,还是陛下给断的,前朝大家的字迹都能模仿,一位不善书法的武将的字又有何难?”
“这事儿朕倒是记得。”皇帝颔首。
永祥侯急了,道:“陛下,这明明是移花接木,小婿擅长书法与这信是仿写的有何联系,天下擅长临摹的人难么多,难道桩桩件件都是小婿做的吗?”
“永祥侯说的是。”皇帝再点头。
王朔也不辩解什么,几位擅长书法的大臣已经传看了一遍,但场面上两方还对峙着,朝臣们一时把不准脉,均道:“看不出,还要请刑部专门人员来认。”
“哦,那这条先放放,说说其他的。”皇帝也知道底下的猫腻,案子都拖了这许久,不差这会儿功夫。
“陛下,此女诬蔑臣也就罢了,可满朝文武这么多人,还有御史牵涉其中……”
“回禀陛下,御史风闻言奏,不以言入罪,本事祖宗家法。”一个御史也站出来说话了,王朔刚刚把御史荀浩也咬出来了,荀浩是派驻西北行使监督职权的人,不在现场,可御史向来是个抱团的部门,这不,就有人跳出来为荀浩说话了。
“这是要几个人围攻我吗?这位不知名的御史大人,麻烦您排个队成吗?我正在和永祥侯对质,您这么突然□□来,让我怎么办?”王朔大开嘲讽,对皇帝道:“陛下,恳请您允许臣女一个一个的对质,不然人人都围着臣女说,还是御史台这种以耍嘴皮子为生的,臣女可说不赢。”
“你,你……”御史气得不行,啥叫耍嘴皮子为生,他不是天桥下说书的!
“准,一个一个来。”皇帝也赞成。
“陛下,而今说的这些都没人人证在场,这些物证也是死物,虽然这面王旗是用鲜血换来了,可它毕竟不会说话……”王朔说到此处哽咽难言,缓了缓才道:“臣女有人证,请陛下一见。”
“既有人证,何不早说。”皇帝这语气可不像是站在王朔这边的啊。
王朔再拜道:“臣女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哦,详细说来。”皇帝好奇道。
“今日臣女一身孝服前来敲闻登鼓,是因为今日不为勇王府伸冤,臣女他日必然受辱而死,臣女抱着死志而来,旁人不知,看了自然觉得晦气。宫门口侍卫长大人见面就呵斥,让不得接近宫门,这是正常的。可侍卫队中居然有一人睁大眼睛做惊恐状,他惊恐什么?臣女只当是没见过敲闻登鼓的人,怕出事陛下怪罪。可就在臣女禀明原因之后,那人居然悄悄落队,转身就往宫里跑,臣女连忙喝住。这件事宫门口的那队侍卫都有目共睹,陛下可着人查问,臣女至今不知这想通风报信的人是谁,可看他举止诡异,想来定知一二辛密。”王朔道。
“费什么事儿,直接都传上来吧。”皇帝大手一挥,今日守宫门的十二人就都被传上大殿来了。传旨的公公并没有透露出了什么事儿,十二人均低头跪地,王朔默默指了第二排第三个人,皇帝亲自问询道:“你,抬起头来。”
十二人均抬头看了看,见皇帝指的是别人,又把头低下去了,那个想通风报信的人看皇帝指着自己,冷汗马上就下来了,呐呐不能言。
“汝是何人?”
“臣……臣乃宫中三品带刀侍卫何开畅。”何开畅颤抖着道。
“籍贯何地?祖上何人?”皇帝再问。
“臣乃京城人士,祖上无人为官为宦,俱是平民。”何开畅回到。
“今日王氏女敲闻登鼓,你故意落队想通风报信是不是?”皇帝再问。
旁边都是侍卫看着的,何开畅也不敢说谎,道:“是,出了如此大事,臣想着立即禀告统领得知。”
“王氏!”皇帝又唤了一声,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王朔又该怎么解释。
王朔皱着眉头正在想说话,王老太爷就站出来,道:“启禀陛下,何侍卫说的都是实话,可这实话也没说全。他的确是京城人士,可籍贯确实苏州,与永祥侯乃是同族,只看都姓何就知道了。且这位何侍卫的表妹嫁给,哦不,是被永祥侯纳为姬妾,姬妾受宠,何开畅在京中交往,向来是以永祥候小舅子自居的。老臣听闻,何侍卫这个侍卫的差事还是永祥侯帮忙找的。”
“何岩!此话当真!”皇帝怒道,这么说起来,何开畅半路落跑想通风报信的对象是谁那就不言而喻了。连宫中都能把手伸进来,手太长了!皇帝大怒!
“陛下!”永祥侯本就跪着,如今更是匍匐在地,正要请罪,皇帝却大声呵斥着:
“禁军统领何在?此子是怎么当了侍卫的!”
禁军统领是贾代善,他也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出列道:“回禀陛下,宫中侍卫虚五品以上官员三人联保才能担任,臣这就去查。”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大家都是一起打天下的过命交情,这个时候来坑自己!贾代善不知心里不知该骂王老头还是何老头,一肚子火亲自跑去档案房。
不一会儿,贾代善又小跑着回到禀告:“回禀陛下,何开畅的担保人是兵部尚书何岩、兵部主事包德远、程刚毅。”
得,兵部的一窝窝,这些人都是刚刚在王朔口中列举过,出现在永祥侯结党的名单中的“朋党”。
“陛下,不过是一侍卫之职……”永祥侯还想求情。
“陛下,真相昭然若揭!臣女的外公,为国征战一生的勇王,如今尚囚于府邸,臣女的舅舅血染沙场,保家卫国,却还要背负叛国的骂名,桩桩件件均拜此贼所赐!肯定陛下下旨彻查,还勇王府一个清白!勿让此奸佞得逞啊!陛下!”王朔砰砰磕了两个头,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被王朔尖利的哭喊声震住了,还是中山王徒耿出列道:“陛下,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还是暂把永祥侯押下,让刑部来查吧。”
把永祥侯押下,偏向已经非常明显。皇帝挥手准了,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这主审之人就……”
“父皇,此案事关重大,非身份尊贵者不能压阵,儿臣请命……”大皇子一早上干看着,好不容易找到了插嘴的机会,连忙出列道。
“闭嘴吧你!”皇帝怒道,永祥侯做的这些事情,是他一个人做的吗?为了什么?没有有大皇子的影子,打死也不信啊!王朔没有说,不代表皇帝不知道。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大皇子还没有眼色得撞了上来。
“主审之人,由中山王担任,勿枉勿纵,查明真相!”皇帝也不想自己的儿子们搅进来。
中山王应诺,又做苦恼状,道:“那这王氏怎么办?嗯……”
“算了,先抬到宫中吧。”皇帝不在意道。
“是呢,这王氏是勇王爷的外孙女儿,也就是陛下的堂外孙女儿,由中宫照顾,再妥当不过。”中山王含笑奉承道,皇帝说的是宫中,他说的是中宫。
“也是,宫中事宜,交给皇后办吧。”皇帝挥手,大总管喊出了那声让他久等的“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