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逢休沐,东善街那可是车马如云、人头攒动,为何?今儿个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的六十大寿!王公啊,那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人物!说起来,谁不拱手夸赞、语带尊崇!而今虽是陛下登基了,可对这些老臣也是恩宠有加、优渥非常,若不是如此,王家这代的当家人,如何能娶郡主娘娘当宗妇?如何能把边关那二十万大军托付给王家人?
哎呦喂,真是满门显贵,羡煞人!
伯府中门、仪门、侧门都开着,当家人、帮忙的族人、门下的清客在各门前来来往往的迎客,嘴都笑歪了,作揖腰都酸了,可人人还是喜笑颜开,高兴得紧呐!
大门口的热闹远在深闺的小女孩儿可不知道,正因不知道才万分好奇的拉着大丫头打听呢!
“小寒,今日来的的人多吗?”小女孩儿拉着祖母派给她的大丫鬟问道,眼中是满满的好奇。
“多,怎的不多,咱家老太爷过寿,那可是轰动京城的大事情,听说陛下还要赐礼呢?”小寒蹲下给小女孩儿系玉佩。
“真的……”
“噤声!”一位梳着妇人头的青衣嬷嬷快步走了过来,狠狠瞪了小寒一眼,又面带微笑、言语温柔的对小女孩儿道:“五姑娘这身衣裳真好看,待会儿老太爷老太太见了肯定欢喜,姑娘还记得祝寿的吉祥话儿吗?”
“嬷嬷也太小瞧我了,愿祖父寿比南山、松鹤才长春。”小女孩儿笑道。
“是了,是了,还是姑娘记性好,姑娘不是给老太爷打了个络子吗?可要带好了?”青衣嬷嬷问道。
小姑娘也不知带好没有,这些事儿都是丫鬟管的,不自觉的望向旁边的大寒。青衣嬷嬷看了大寒一眼,大寒会意把小姐往屋里带,边走边道:“姑娘,奴婢带您再去瞧瞧络子带好没有。”
见把小姐哄走了,青衣嬷嬷才严肃着一张脸,死死盯着小寒。
小寒也知自己言语不谨,低头福身道:“徐嬷嬷,小寒莽撞。”
“呵呵……”徐嬷嬷冷笑一声,道:“小寒姑娘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怎会莽撞?只是郡主把姑娘交给我,我就多嘴说几句。小寒啊,你今儿个也十七了,家里也选好了配的小子,按理嬷嬷也该给你留几分脸面。可这也得你自己懂事儿,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还在五姑娘的房里当差,就先做好眼下。如此,等老爷和郡主娘娘回来了也好论功行赏,你说是这个理不?”
“是,嬷嬷教导的是。小寒一时高兴忘了分寸,一定改,一定改。”小寒连连福身赔礼,不敢计较嬷嬷语带讽刺,这徐嬷嬷可是王府陪嫁过来的女官嬷嬷,身上带着品级,领的是内务府发的栗米银钱,岂是她一个丫鬟能顶撞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寿宴忙乱,你且看好屋子,大寒、春分跟着五姑娘去贺寿吧。”徐嬷嬷连消带打的直接让小寒看门了,不许他今日出门冲撞贵客。
“是。”小寒不敢多嘴,恭顺得应了下来。
话说这五姑娘也不是真那么好哄,等大寒把她领到屋里看过络子,她就接口有些饿了,让人去端茶水糕点,自己坐在窗边,看窗外纷飞的桃花呢。
五姑娘今年五岁,是两年前真▪五姑娘高烧不退时过来的,懵懵懂懂的做了许久的“五姑娘”,没有名字,只有排行,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三岁幼童的脑子里除了糕点好吃,就是锦鲤漂亮,也没有丁点儿有用的记忆。
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方才打听到自己姓王,还是那天刚下学的大哥王子胜过来时带着他的书本,才不小心瞄到的。多亏王字不复杂,这要是姓甄或者姓穆,岂不是五岁都不认识?
五姑娘刚来的时候就想有个做伯爵的爷爷、当将军的爹,还有当郡主的娘,果然穿越有好处,一个屁民,一不小心就成富二代了,还是官二代,哈哈,正宗的千金贵女,这运气怎么这么好?
渐渐的,五姑娘就不这么想了,祖父祖母重男轻女,偏心她大哥,她大哥王子胜长她十岁,在这个年代基本上是能娶妻生子的大人了,可是在祖母面前依然能投入祖母怀中撒娇的宝贝,五姑娘要是敢撒娇?呵呵,“女子贞静贤淑,如此作态,成何体统!”偏心也就罢了,五姑娘自诩灵魂成熟,不跟一封建老太太见识,连着三天在请安的时候没有恭维老太太。
结果,这就闯大祸啦!怨望,记仇,不孝!诸如此类的罪名就被老太太扣下来了,还给了一个月不准出门、吃素清清肠胃的惩罚,五姑娘这才傻眼了。
这五姑娘不会是捡来的吧?五姑娘不解的拉着徐嬷嬷问,当初五姑娘自觉不想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连请安都不想去,徐嬷嬷可是苦口婆心的劝了又劝,五姑娘才暂时放下“自尊”去给老太太请安的。结果,就是因为请安的时候连着几天没说奉承话,就被罚了吃素,才几岁啊?这简直是虐待儿童啊!
五姑娘知道自己可不是无父无母的小白菜,她有个当郡主的娘呢!当场就忍不住哭着问徐嬷嬷,结果最疼她的徐嬷嬷也说“不能惯着姑娘”,详详细细的给灌输了一大堆孝顺、敬老、规矩之类的东西,五姑娘才知道自己看来不过是和祖母赌气的行为,实际上已经触犯了规矩。
怪不得以前看宅斗小说懂不懂就有人拿“孝道”说话,这个年代的准绳是礼法,礼法礼法,礼在前法在后,就是杀人,若是双方有仇,杀人者都要轻判的,酌情减刑,和五姑娘的定性思维完全是两个极端。
五姑娘原本自以为自己融入的不错,没有和丫鬟讲平等就是融入社会了?呵呵,请安不说祖母的好话也是大罪!
五姑娘被当头一棒打醒,再不敢轻视世人,小心翼翼的开始试探着。就算祖母再怎么偏心家中兄弟,她也笑嘻嘻的在一旁奉承,还时不时的给自己的大哥打个络子之类的,果然,这才重新被祖母接纳。
五姑娘心里脑补了一大堆婆媳矛盾之类的宅斗文,可是不敢说出来,只是在开始学打络子的时候,给远在边关的父母和二哥也做了些手工活,请徐嬷嬷托给亲兵,带给父母。五姑娘是对偏心眼儿的祖母和祖父死心了,只把缥缈的希望寄托于远在边关的父母了。
只是五姑娘还是不甘心,远的不说,进来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她想读书!祖母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一口否决了她的试探,就连她缠着大哥王子胜学了两天的字都被骂“耽搁正经爷们的学业”,五姑娘小心翼翼的赔了不是,还是不死心,正准备在寿宴上出幺蛾子了。
五姑娘想得好,祖父和她接触不多,平日里一起吃饭的时候看着是个和蔼可亲的,而且今日寿宴,要是有个由头能提出进学的事情,估计比较容易。听下人们讲,身为伯爵的祖父过生日,来祝寿的人一大堆,总不会人人都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吧。五姑娘决定赌一把!
“姑娘,糕点来了,您尝尝。”大寒把从小丫鬟手中接过糕点茶果摆上,春分把五姑娘从窗边请了过来。
“只是寿宴在即,姑娘垫垫就行了,待会儿还有的走动呢。”小孩子吃多了容易积食,尤其是五姑娘这样的千金小姐,好日子可不能出差错。
“嗯。”五姑娘甜甜一笑,小口吃着点心。待点着心了才问:“大哥哥呢?”
“大少爷正在堂前待客呢。”春分答到:“二少爷、三少爷也在,听说金陵的三老爷和四少爷也来了。”
王家虽然今朝才显贵,但早在前朝就已经有些家底了,如今金陵老家还有两房人,是王老太爷的两个弟弟,如今春分口中的三老爷、四老爷就分别是两个叔祖父的孙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如今金陵和京城的王家正经主子加起来将将两位数,王老天爷经常感慨子孙不盛、血脉不昌。
为了显示金陵和京城的族人亲如一家,五姑娘的父亲王守忠这一辈是和金陵两方一起排的,到了五姑娘这一辈,子孙多了,来往却渐少,也就各排各的,若是聚在一起就用名字加排行的称呼,想来也错不了。如今五姑娘这一辈的排行京城三房是排在一起的,五姑娘作为爹娘的第一个女儿,却已经排行第五了。她哥哥王子胜是嫡长孙,自然是老大,远在边关的亲二哥排行老四,他们长房就这么三个孩子。
“姑娘,时辰到了,该去给老太爷贺寿了。”大寒躬身请五姑娘动身。
“嗯,把我的寿礼带着。”五姑娘示意大寒拿着梳妆台上的一个盒子,大寒虽觉得拿这么大的盒子装络子有些不合宜,但也没多说什么,徐嬷嬷早就教导过他们再小的主子那也是主子,更何况,五姑娘威严日盛,她这个做大丫鬟的是体会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