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唯对着窗外堵成了停车场的三环路沉思良久。

为有机组炒作这件事，无疑是朱谦的授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已经在支持她培养沈冰清的做法，而就算不炒作，沈冰清的人气也在稳步上升，《匠心传》上映之后，又将是一个大飞跃。他何必如此？

炒作CP虽然是现在最常见的运营方式，但其实是下策。因为以CP上升的人气中，有一大半都是泡沫，都是朝三暮四的不稳定粉，一旦艺人有了反面新闻，这些人将是黑得最厉害的。

这个道理朱谦不是不知道，但他依然这么做了。

夏唯不想对他做有罪推定，但是沉甸甸的手机最终还是放在了耳边。朱谦温柔的声音很快在耳边响起，“夏唯，怎么了？”声音里有些担忧，因为夏唯极少主动打电话给他。

“你为什么要炒有机组？不是说，中唐的偶像要零绯闻么？”

朱谦停顿了一瞬，语气依然很平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沈冰清的性格对于一个混娱乐圈的人来说很特别，你懂么？”

夏唯拿手机的手颤抖了一下。

沈冰清的特别在于，她这样的人，要么火到无人能及，无人能控制；要么做昙花一现，摔得再也爬不起来。

“我们要控制她，她对于你来说，只能是个短期投资。利用她，你可以获得很多人脉，你看，王导这次不就很赏识你的眼光么？况且有机组这种并不是绯闻，你和廖远的才是。”他笑了一声，“给我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个？”

夏唯看着自己映在落地窗上的那张透着矛盾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听见朱谦那边的动静，知道他在饭局中，不该再多说什么打扰他。一问之下才知道，朱谦正在在请一个综艺节目制片人吃饭。因为夏唯的电影档期与节目碰撞，所以前几天，她将早就定下了的节目录制推掉了。朱谦这是帮她去做个好人情。

这样一来，她更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夏唯飞往桂林的飞机票定的是9月18日。她向沈冰清保证，一直到临走之前一天，只要沈冰清愿意，就可以在晚上十点之后来她的办公室找她，进行表演教学。

沈冰清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即便每天都累得像条咸鱼，也一定晃晃悠悠地来找她。上完“课”之后，常常就直接赖在夏唯这里睡下了。

夏唯每晚都会为沈冰清准备一段经典戏，这些片段，都是她自己在学校的表演课上做过练习的、业界公认的经典剧目。到了9月15号，沈冰清的演技已经有了飞速的长进。她本来就面部表情丰富，学到一些技巧后，开始懂得如何把控这些表情的“度”。

任何一个演员，尤其是年轻演员，都对自己身上的本事稀罕得紧。但是对于沈冰清，一看见她那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夏唯就管不住自己。她想，等自己年老色衰，没准能回校做个老师，她可能是有诲人的天赋。

临走前两天，夏唯在办公室等某人的时候，看到了一段视频。

这是沈冰清和金炳权两人，练习新曲舞蹈难度最大的部分时的排练花絮。两个平时以呆滞示人的人，在舞动起来的时候终于能释放出自己的魅力。因为舞蹈带有中国风，所以要求两人利用一些中国民族舞的技巧，跳得舒展。金炳权将环抱着沈冰清的腰，手臂一甩，沈冰清陀螺一般转了出去，然后猛地停住，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

他们的动作高度统一，身材又是极妙的比例，简直像两个预定了程序的3D影像。好容易沈冰清出了个错，手撞到了金炳权的后背，两人相视一笑，自如继续，毫无违和。

为了保证新曲的神秘度，舞蹈只放出了最后的三个八拍。他们跳完了，虽然身体一下子歇了劲儿，但是都还挺直着腰板。互相淡定地一笑，像是同队球员一样击了个掌。摄像机跟着他们一直到休息的角落，金炳权拧开了一瓶水递给沈冰清，后者朝他挑挑眉。

沈冰清的挑眉意在感谢，但夏唯看在眼里，觉得是百分十一百二十的调戏。

摄像师问：“你俩觉得谁跳得更好啊？”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我。”

沈冰清反应更快，踹了金炳权一脚，金炳权微笑着收下了，并没有还击。

视频就这样结束了。

夏唯将网页向下拉，看到了网友们的评论。三分之一在夸赞他们的努力和舞蹈技术。三分之一沉浸在有机组发糖的喜悦中。还有三分之一说，这俩人要不是真的在恋爱就别炒作，要是真在恋爱就赶紧道歉然后结束偶像生涯。

从看视频一直到看评论，夏唯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所以，当沈冰清拖着疲惫的身躯敲门进来的时候，她一点儿好气都没有，“今天怎么这么晚。”夏唯头都不抬，声音里的怒气值震得沈冰清一怔。

“今天是两个团合练，合练完了我和金炳权又单独练习，所以费了好长时间。”沈冰清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只好捡自己觉得好听的说，“我可是特意洗完了澡跑过来的呢！这一整天累死我了，就盼着见女神啊！”

夏唯冷笑，你一整天忙着跟男偶像拍花絮上传炒作，功德圆满之后跑过来口蜜腹剑，还要蹭着我的地铺。你要不要脸！

她铁青着脸抬起头瞪那个罪人，想要说些狠话，但是看见她的脸的一刹那，就心软了。

沈冰清的脸色很苍白，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巨大的眼袋。她最近太累了，婴儿肥竟然轻减了不少，露出些许下颌的轮廓。沈冰清试探着向前走，近了，夏唯看见她双眼布满了血丝，彻底是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唯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你吃没吃晚饭？”

沈冰清双眼一亮：“这儿有饭么！”

“一猜就没吃。”夏唯白了她一眼，起身翻冰箱，将为自己准备的夜宵拿出来热一热，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来吃。”

夏唯像吆喝小狗似的，沈冰清的屁股后面也像真的有条尾巴在摇，二话不说吃了起来。夏唯看着书，办公室里静静的，除了她自己在书上勾画的“沙沙”声，就是沈冰清享受自己的夜宵的声音。

还真别说，沈冰清吃饭不吧唧嘴，但是有着独特的魔性，让人听着就觉得特别馋。夏唯偷眼瞧过去，一边瞧肚子一边叫。每次肚子一叫，她就咳一嗓子把声音掩盖住。没咳几次，沈冰清就接了杯水放在她的桌上，嘿嘿傻笑，笑得夏唯怎一个尴尬了得。

“谢谢女神，我吃完了。”她不仅吃完了，还吃得特别干净，又把垃圾都收拾了，“咱们今天练哪一段啊？”

夏唯打量着她，虽然吃饱了，面色红润了些，但还是一副体力透支的样子。“今天不练了。”

“啊？你昨天说好了今天教我‘制造经验’的！你不要食言而肥！”

夏唯笑道：“我胃不好，怎么食言也肥不了，你放心。”

她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放在办公桌上，“你不能白吃我的夜宵。这些杏仁都带着皮，我不喜欢，今天晚上你负责帮我把皮全都剥掉，然后就去睡吧。”

沈冰清目测了一下，要做完这项工作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甚至都用不了，“这些啊，一会儿就剥完了。剥完你教我制——”

“去。睡。觉。”

吃人家的嘴短。沈冰清不仅吃了人家的夜宵，还一直享受免费小班教学，简直浑身都短。于是只好不情不愿地开始剥杏仁，一边剥还一边不服气，“女神我跟你说，这个杏仁啊，不能剥皮吃。杏仁吃的就是这个先苦后甜，皮虽然苦，但是是最有营养的。就跟女神你似的，要是你不高冷不装逼了，就剩下好心肠，没有这个反差吧，我可能就不会那么喜欢你。”

夏唯将视线锁定在书上，“那我以后改，不要好心肠了。”

沈冰清虽然说着不愿意，但是一个个土黄色的带皮杏仁，在她灵巧的手指动作中全数变成莹白的“珍珠”，被收集到另一个袋子里。她的手就像机器般精确，但在精确之上又是柔软的。

夏唯只看了一眼，就看见一颗杏仁在她的搓揉之下，表皮“啪嚓”地破成两半。脸莫名地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