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现在表情,如果有面镜子摆在我面前,一定能看清一张比见鬼了还惨淡的脸。
我厌恶面前这个人,甚至厌恶从他嘴里听到我完整的名字。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他倒大大方方的走进病房来,不忘随手把病房门关上,我激动的想从床上坐起来,从他撕心裂肺的喊,“滚出去!!一一,把他赶走!!赶走他!”
一一还不那么会听中文,是顾琛故意这样安排的。她见我激动,只知道赶紧过来安抚我,用蹩脚的中文劝我没事没事。我仍然把愤怒视线锁在这位不速之客上,眼珠子快瞪出来。
比起我的吵闹,他镇定许多,走过来,大大方方的坐在看护椅上,还不忘用流利的日语对一一说话,一一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竟然从房间出去了!
我看着一一离开的背影,气得不行,再回头看面前这张仿佛人畜无害的绅士面容的脸。
不知怎的,我烦躁的心情突然降温下来。
“你出尔反尔了是吗?”
我至始至终都在犯同一个错误。不该把世界上所有人都想的一样。
不该把顾琛想得像个慈善家,不该把许默深想得跟顾琛一样讲信用。
人和人之间要一样,问题就容易解决多了。
许默深斯斯文文的笑了下,摇头动作弧度很小,“我刚好顺路过来看望你。听说你身体养得不错,快生产了,放平心态。”
他说得越风淡云轻我心里越打鼓。一早就确定许默深没安好心,但到这节骨眼上,我依旧没想明白他对我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长久以来,能让我最捉摸不透的就是许默深了。
“许总,我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家,许总到底想拉着我做什么,我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你要当妈妈,我过来恭喜一下你。抱歉进门的话让你误会。诺成不放心,一定要我这么说。”
诺成?我想了一会儿,明白了。是诺成以为我已经回家了,真诚祝福我。哪知道到许默深嘴边后说出来,就变成阴森的威胁。
所以他如果不是真有打算把我带回去,那刚刚进门口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故意戏弄我。
我心里对他的厌恶已经到了一种境地,再多看他一眼都烦。我把这种情绪表现得非常彻底,许默深那么好面子,竟也只当没看见。
“我很感谢诺成,我觉得你也应该感谢下你孩子。他生下来没有带上你阴毒的性格,会成为个很好的人,来洗脱你罪孽。”
我对诺成和他两极分化的评价,并没让许默深生气,他赞同的勾起一边嘴角。
“你信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吗?”
他居然主动问我这个,我还没回答,他便从位置上站起来,朝我走了两步,上半身俯下来,我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扣上了下巴,我厌恶的挣扎,他声音冷漠,“我不信。不然你怎么是你,我则是我。”
呵呵。如果好人有好报,那我也不会沦落到被他一个恶人掐住喉咙般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努力把脑袋往一边扭动,让下巴从他手心里转开。许默深的手指还举在半空中,良久后才收回去。
他上半身还保持靠过来的姿势,让我非常不舒服,我正犹豫要不要下床的时候,许默深冷不丁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排斥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排斥我?!
我差点气得吐血,狠得扭头回去瞪他。
阴阴笑着,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我一直以为许总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会说出这么弱智的话。排斥你?你三番两次不安好心的出现在我旁边,不仅给我,还给我丈夫制造了无数麻烦!你一年前就在我们市出现过,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在盘算你的计划?!你把我从我丈夫身边夺走,让我孩子出生还见不到父亲!你问我为什么排斥你,我巴不得你死!!”
人到了愤怒顶点,究竟会有多恨。亲眼看见他站在面前,就想把他身上的皮肉一点点撕扯下来,敲断他骨头,还想要他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受苦。
人之大恨,一定是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
对我的控诉,许默深不置可否,可他竟然毫不在意,“这是弱肉强食的社会,我能轻易从他身边夺走你,是我能力。他抢不回去,他没用。”
“你没资格这么说他!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就凭你也配跟他相提并论!你不过就是个仗着自己地盘为非作歹的小人,他比你好一千一万倍!”
我怒不可遏,扬手朝着许默深的脸就想一巴掌扇过去!
他在中途迅速抓住我手,扼着我手腕,用了点力道,看得出来,他眸中烧旺了怒火。
不知道我那句话惹恼了他。
我吃痛的表情拧成一团,他也没有松力气的意思。压迫的疼痛越来越深,我右手仿佛要被他掐断,就在这时,大门打开,门外慢慢进来个身影,说的是日语。
许默深才渐渐放开我的手,立马换上伪装好的绅士表情,他推了推眼镜,又用流利日语回答对方,一来二去,话音落后,许默深才从病房里走来。
我还阵阵发痛的手垂放在病床的棉被上,眼眶酸的不行。我努力忍了又忍,才没有在这时候哭出来,那样太懦弱。
“我不会感谢你,是你把他放进来的。”
许默深能来到这个病房,一定有顾琛同意。他看到许默深对我动手,才冲进来解围。这种猫哭耗子的戏码,我看腻了。
顾琛没反驳,他视线在病房里扫一圈,落在椅子上,一句话没说就打算走。
我喊住了他。他停了脚步,背影萧瑟得像一片枯叶。
我竟然没了力气大声说话,又恨自己在这时候动了恻隐之心。
“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许默深千方百计带我过来,究竟为什么?”
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不。
我要知道许默深深掩的秘密,我要找到他软肋。
顾琛这才转了点身过来,半面朝向我,他眼神漠然,清澈得像寒冬的冰湖面。
“你觉得他会告诉我这些?”
我语塞。
“你知道癌症病人在听到病情的时候,只会知道两件事情?一件是目前状况,一件是日后处理计划。没有病因这一条。”
我抿了抿嘴,听他主动提起癌症两个字,心里不是滋味。他说的这些话,我也明白。
就跟癌症病人一样,知道原因又能如何,现在最关键的,是现状糟糕成什么样,今后要想什么办法才能活下来。
原因不重要,过程和结果才重要。
我稍微低了点头,错开了他眼睛,又稍稍闭了闭眼睛,“知道了。”
怀孕之后,情绪波动太大,容易动不动就鼻酸,我低眼看着自己手指头,很难过。
“马上就要到我爸的忌日了,我妈的生日也快到了。时间过得真快。一年前我还不是现在这样。”
我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说自己很想过一过自己国家的圣诞节,因为可以听懂街上纷纷路过的行人说的喜庆话。
我大概明白之前顾琛有段时间会突然话多起来的原因,实在是憋坏了憋久了,抓到个人,只要能听得明白,就想对他说一说。
没抱任何局面扭转的希望,可人啊,面对逆境的时候,就会成为个醉汉,抱着垃圾桶大吐一场,大哭一场,第二天睁眼就会舒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