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快要昏倒,耳边急切的喊了我一声“黎西!”
声音尖厉,目的昭昭。
我赶紧回神,扮演好最本分的工作。
我既然已经过来,就要做好一切。
“你啊,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这辈子就在监狱里面过了。这地方多适合你啊,都是男人,你肯定每天都非常兴奋吧?”
我用尽了对汪文的了解,仗着面前防弹玻璃的保护和身边吴太太的实力,肆无忌惮的伤害他。
汪文是什么时候开始掉眼泪的不知道,他虚脱的嚎啕大哭,手掌一下一下的在防盗玻璃上拍,那刁钻的角度,每一下仿佛都打在我脸上。
他那么想挂掉电话,旁边的人却抓着他手,死死的帮他把电话摁在脸上,逼他一定要听完。
我说的口干舌燥,俨然没有话再继续说,可旁边的吴太太明显意犹未尽,她突然允许我站起来,一时间她的表情和情绪没转换过来,孤傲的命令般,让我好好站着,面朝着汪文。
她要他看我肚子,清清楚楚的看见。
而里面的狱警仿佛接到了指令,马上拉汪文站起来一点,膝盖还弯曲着,只是整个上半身都超前倾得很厉害,他把汪文的头,撞到防弹玻璃面上,让他的眼珠子离玻璃只差一厘米距离,连想眨眼睛的空隙都没有。
他表情狰狞得可怕,我下一秒再看的勇气都没有,这时候吴太太才对我放了行。
离开监狱的时候,我双脚瘫软险些走不下去,却一直咬牙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
因为我太知道,我身边站着不可能让我依靠的人,又不是秦颂。
监狱外的空气太好,我贪婪的大口呼吸,在等吴太太司机开车过来的时间里,她问我会不会怪她。
我没肯定也没否定,“麻烦您送我回刚才商场里,我还需要点卸妆工具。”
人生啊,就是这样,有人为你化妆,却需要自己卸妆。
“这当然没问题,黎小姐这么聪明,应该猜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来这个地方了。可能黎小姐现在不会相信,监狱这层关系没有想象中的好打通。好在我们公司最近新研发的项目跟这边有点关系,我才勉强被人行了个方便。”
刚刚在几个监控下,狱警敢大肆这么做肯定是靠山牢固。而吴太太能做到这一步,以前一定要我在场的时候才能进来探监显然成了无稽之谈。
而她每次都一定要拉着我在场,到底是真如她所说当时还没打通这边关系,还是从一开始就蓄谋已久,有一天会有这样把我的利用价值全榨干的时候。
我更倾向于后者,而现在司机掐着点开车过来,显然是吴太太掐好了余给我们两个说这番话的时间。
刚刚好。
被送回到商场,吴太太没下车了,她在这个季节带着墨镜坐在车里却一点不显得怪异,她提醒我还款时间,并给我倒了别。
以后不会再以这样的形式见面,但我还是她名义上的义妹。
我一个人回到商场里,把妆卸得干干净净,在这人流量不算大的高端奢侈品商场里,我能再挣点稀薄的面子,不被人指指点点的当个笑话看。
妥善收拾干净自己,我以最快速度回去车上,准备赶在郝如月之前就回家,不会出任何问题。
而当我走出商场,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没走两步的时候,突然一阵眼黑,猝不及防时,我脚一崴,整个人往旁边倾斜。
这一瞬间我浑身冒起了冷汗。脑子里充斥着最后的绝望。
完了。
但不能这样。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左手往旁边死死的一抓,当时什么想法都没有,我不能就这么倒下去。
左手摩擦着被我死抓着的东西,等我惊魂未定的发现自己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跌坐在地上,刚好有那一下的缓冲,我一点疼都没感觉到。
我正庆幸,缓缓的抬起左手一看,自己的左手已经伤痕累累,大小口子不知道划了多少道,一些细的树皮和脏东西嵌进伤口里,和着血一起,成了密麻的小黑点。
这时候疼痛才随着视线钻进我脑海里,那种麻麻的疼无限的扩大,仿佛顺着血管钻进心脏里。
不远处的司机赶过来把我从地上牵起来,忧心忡忡的盯着我马上收回去的左手,他看见了一点,立马紧张起来。
“太太,你这没事吧?!我马上送您去医院!”
我摆摆手,勉强微笑,“不用,就是踩滑了,我没摔着,直接开车回去吧。”
司机当然不肯,我只能不停说服他,以自己饿了为由,他才勉强答应。
我下车的时候没塞钱给他请他帮我保密,这大部分家族的司机都是正主子的亲信,用钱打发的可能微乎其微,说不定这个人的全部资产都比你高不知道多少。
回家的时候,郝如月坐在客厅里,我脚步声不轻,她肯定听见了,可她视线笔直的对着面前大屏电视,好像里面的一切都很吸引她。
我很想走,因为我有点不舒服。
但我知道这一趟我走不了。我站在原处一会儿,郝如月就放轻了声音开口,“你去见你前夫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我好算算,到底还有多少人会看我们秦家笑话。”
她终究还是知道了,还知道得这么早。
“没什么人了。”我坐下来,减缓了小腿的疲倦,故意侧着身体,遮挡我郝如月可能看见我左手的地方。
她继续轻飘飘的跟我说话,视线至始至终落在前面电视机上。
“你就没什么要交代的?现在的年轻人做事就是干脆,连长辈的意见都不问,我还以为娇生惯养的小孩儿是这样,没想到普通家庭的也这样。”
她话里句句带刺,我没进心,说到底,现在左手的余痛比她对我的讽刺要来得厉害的多。
“我这一趟去,是还别人一个人情,西藏项目上后来凑好的那笔钱,是我找我义姐借的,我还她一个人情也应该。”
“应该?”她声音轻佻,不太高兴,但我还是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既然秦家还没有正式承认我,我再尊称您一声秦姨。您当年在秦叔身边不是光陪着就算了的。我也一样。我现在做任何事,至始至终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希望我丈夫好。可能我留在西藏能帮他打点下手,做任何人都能做好的工作。但我决定回来,不是我想享受,是我想帮他,以妻子的身份。我永远都想他好,想他最好。”
我洋洋洒洒的说着,回忆凶猛的涌上心头,回来这里哪里是享福。那些曾经在海拔很高的地方,我跟秦颂挤在一个单间三十平米不到的房间里,他帮我泡脚给我洗头,他是最想我好的男人。
没了这么个男人在身边,我依然能好吃好睡,每天过着懒散如猫的样子,可我从骨子里明白,这不一样。
我也不想要这样。
郝如月视线瞥来,讽刺一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话几分?而不是根据你一回来就跑去见前夫的做法觉得你现在说的都是借口?”
我笑了笑,低垂着眼,礼貌的回她,“这番话我说给秦叔听,秦叔一定觉得我满口谎言。但秦姨,你能懂的。你眼光高,像你跟了秦颂的父亲这么多年,又哪里有可能把心思动到别人身上,这太不现实。”
女人从来不厌烦夸奖,无论是对自己,对老公还有儿子。这一点对郝如月也非常受用,她摆摆手,没再为难我,但我知道今后我单独出去的可能性很低了。恰好我也没有这个打算。
回到房间里,仿佛噩梦才刚刚开始,嵌入手掌心里的东西因为血干了还陷在我肉里,我只能一点一点地挑出来,再把伤口消了毒。不然以后发炎了更难办。
自己撕裂自己伤口需要太大的勇气,这不仅是伤口撕裂带来肉体的灼热疼痛感,更是精神上的折磨。
我用了两个多小时,后背的汗把里衣全打湿透,左手再一次血肉模糊,才总算挑干净了肉里的残渣。
我不放心,网上找了个医生问,我随便点进一个网站,点了个头像,我把自己问题描述一遍了之后,他很快回复我,回答却让我忍俊不禁。
“你为什么要自己清理这个?你为什么不上医院。”
我左手还在疼着,被人这么回答应该生气来的,可看这个回答的第一反应是笑,在此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回来了快一个月,竟然是我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
怎么感觉脑子里划过的影子,是孙芸芸?这么一联想,我才意识到自己也有些想她了。
“我钱不够,想自己解决了,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了,是不是差不多了?”
我又把问题问了一遍。那边很快回复我,“行了行了,还好你遇见的是我这样的善心医生,明天你来诚和医院,我帮你处理,免费。”
我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见他头像一黑,好像下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