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真正在经历后才会有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激动,胆怯,担忧,期待……
每种情绪还没在脑子里多停留一会儿就变了卦。
“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我声音涩涩。
“好,我先出去处理点东西,有事叫我。”
秦颂一走,我眼泪都快止不住了,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才打出去电话。
第一个是打给我妈。她接到电话哭得比我还快,一直呢喃着谢天谢地的话,她感触说要是我爸还在的话,听到这消息肯定比她更要激动。
她说等会儿喊上我小舅,开车带她去公墓,把这消息说给我爸听,也好让他放心。
接着我联系了叶九,很有先见之明的把电话拉到很远的地方,依旧能感受到魔音穿耳的震撼力,叶九激动的大喊大叫我的名字,她比我更高兴。
连孙芸芸都少了平时的傲气,她沉默了几秒钟后,笃定的说,“如果孩子是女儿的话,就能像秦颂,那我愿意等她出生后多抱抱她,也会考虑当她干妈。”
她话刚说完,旁边传来另一道激动声音,“嫂子嫂子,无论是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先恭喜你了嫂子,我要当干爹了,嘿嘿……”
“谁允许你能自称干爹了?我还没考虑清楚。”
“好好,那你再考虑考虑。”
遇上这样的好事情,我能分享的人着实不多,在孙芸芸和赵彪的打闹后,我对她说了句谢谢。
孙芸芸对我说了番很有诚意的话。她说,“黎小姐,我们是两个阶级的人,我一直都不肯接受你,怕阶级悬殊太大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好像这样也不坏,可以保持。但是你以后再有麻烦,我爸爸不一定会帮你。”
无论如何,我仍旧感谢她。
最后我打给了顾琛,电话响了快七八声了才接起来,那头的声音不对劲,他只回说是刚睡醒,声音太哑。
等我通知他我怀孕的时候,我还不太确定顾琛会回馈给我什么反应。按照以前惯例,肯定是一盆冷水给我泼过来,逼我保持冷静清醒。
但几秒钟的沉默之后,顾琛声音像捏紧的软棉花,对我说了声“恭喜”。
“小孩儿的出生我大概看不到了,等什么时候你们方便,带他来看看我,叫我一声小叔,我也高兴。”
哀伤一瞬间接踵而至,我挺难过的,“顾琛,你多配合医生。现在主治你的医师都是秦家人到处搜刮到的精英,一切都还有希望,别放弃。”
顾琛和煦的“呵呵”笑了两声,“原本是打算对命运妥协了。但听你报喜后感觉不错,或者我应该坚持看看。”
明明是第一天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在听完顾琛的话后,竟硬生生的生出了平日没有的感动来。
好像我的奇迹给了顾琛希望,顾琛的坚持给了我鼓励。
我们默契的没再多就这问题说话,相互都平静又温暖的挂上了电话。
在医院住了两天,秦颂寸步不离的受着,他不是为了我的饮食起居忙活,就是在空下来的时间里,坐到病床边上的木椅子上,拉着我的手傻呵呵的笑。
真的太傻了。
在秦颂脸上鲜少看到这样幸福洋溢的神情。他的喜悦透过嘴角的弧度慢慢的溢出。
为了确保胎儿没事,我做了一系列检查,秦颂都陪在旁边,忙前忙后,偶尔护士要给我抽血,秦颂就会急皱起眉头,不确信的问护士,“这个疼不疼?”
护士斜楞秦颂一眼,估计碍于秦颂颜值和气场都在,才压住了自己的火气,声音从口罩后面含糊的传出来,“就普通针扎一下,不疼。”
“有没有比普通针扎更疼的可能?”
我无奈的笑着喊,“秦颂。”他一听,才耸耸肩不再问这么弱智的问题,可视线依旧会停在我抽血的地方,盯得特别认真。
晚上我会失眠睡不着,秦颂把陪睡的小床紧贴着我床边,就牵着我的手陪我说话,说我们相处这么久以来最多的话。
我们什么都聊。
秦颂说当时宣布我怀孕的消息时候,郝如月也在,当时医生说我最近的情绪紊乱,这么持续下去可能会影响到精神,对胎儿总不是好事。
孕妇需要在积极健康的情绪下养身体,当时听着的郝如月脸色像抹了碳一样的难看。秦颂一看就懂,当时就断了让郝如月再来病房看我的想法。
“秦颂,这样不合适。”
“她作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合适不合适?都是要当奶奶的人了,该提前反省。”
秦颂说得义正言辞,我见没有说服可能,索性就由他自己跟郝如月继续斗智斗勇去。
说到这就是一阵无声的沉默。这一晚上说了这么多话,我嗓子热烫得快冒烟,准备想让秦颂早点休息,第二天一定要去工地上,不然工程进度一耽误,顾琛那又有说辞。
但奇怪的是今天我打电话给顾琛的时候,他明明知道这一点,竟然没在电话里叮嘱我监督秦颂来上班,这很不正常。
第二天一早我听到响,迷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模糊的瞧见秦颂关病房门的动作。
他动作很急躁,像是非常想快点把门给关上,把什么人给堵门外面,但门页合上的那瞬间又非常轻,没发出多大点声响。
可我还是醒了,揉着眼皮子喊他名字,秦颂的背僵了一点,转头回来时脸色不改的盯着我,他快步走过来,问我饿不饿,今天想吃点什么。
我看了眼门口,余光瞥见秦颂绷紧了嘴皮子,怔怔的望着他,试探道“是你妈妈过来了吗?”
秦颂没回答,但看表情又不是。
那我知道了。
能让秦颂表情这么难看的,现在也没几个人了。除开郝如月外,就能联系到昨天顾琛的表态。
是有人过来接受项目,顾琛才会默许秦颂不在现场。
这种猜想凭靠着事实,下午一点秦颂就喊了两个专业的看护来守着我,匆匆赶去了工地上。
哪知道秦颂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看护就去开了利落敲响的病房门。
她拉开病房门后,马上就走回来,笑眯眯的问我,“黎小姐,有一位许先生找,斯斯文文的,戴副眼镜。”
秦颂临走前刻意叮嘱过她们,有人进病房一律要跟我汇报。我光听描述就猜到是谁,心里预感很不好。
“你说我睡了。”
“那许先生说,如果您说您睡了的话,那他就在外面等着您醒。”
我突然有点头痛,“那你怎么回的?”
“我就回他我进来问问您。”
……
我哭笑不得。许默深长在日本,文字功夫玩儿得极转,这土生土长的国人陷进他语言陷进里还浑然不觉。
“那你请他进来吧。”
“好的。”
过一会儿,许默深利落的走进来,他手里抓着一把长柄大黑伞,伞面上很干净。
进来后他顺手就把雨伞挂在病床尾的栏杆上,发出“喀”的一声响。
“你住院这么几天,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许默深这次穿得依旧很正式,他仿佛非常注意日常出行的装扮,不会因为行程变化而少了半点西装革履的气势。
“下午一点会出来。有一部分结果拿到了,还不错。”这一部分,我没必要瞒他。
许默深想知道的一切,不可能只从我嘴里听到。
“那好。”他这么说完,就迟钝了一下,才说,“诺成这两天老提起你,他最近在学校结交了新朋友,很想告诉你。”
对许默深这人,每每见上一面,我都会警告自己一定要小心提防着人。
他要是设了圈套给我跳,我不一定会比看护坚持更长多少。
但他提到了诺成,我肚子里又有了自己孩子,就不禁的笑,“我也有点想他。”
说完这话,我马上就后悔,倏地去看许默深的眼,好像一点没听进我刚才的话。
我稍微松一口气,但又不免紧张。刚刚我那模棱两可的回答,不会让许默深误会了什么吧。
“顾琛跟我提起过你,说会让你休息段时间,我过来接手你工作,细节的地方有些疑惑。”
之前的所有资料我都给了许默深一份,他这次也拿了过来,大方的坐在病床边上的木椅子上,摊开其中一本文件夹,指向某处钢笔记下特殊标记的地方。
许默深问我的每个问题都很简明扼要,我想一想再认真回答他,他能很快明白。
交接了快二十分钟,许默深合上最后的文件夹,伸手推了推眼镜架,“大致上的已经没问题了,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放假休息,如果有问题,我再电话咨询你。”
我偏头想了想,说,“不用了许总,我人就在西藏,如果有什么问题,您可以联系我跟秦颂任何一个。我虽然人不在岗位上,但还是会无条件的支持工作。”
许默深大概没想到,他挑挑眉,强调般的又问我一遍,“你要在这边待产?”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他,“是,我要留着。”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没有爱人在旁边更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