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决定,也的的确确得罪了一部分人。
秦国安自己去了顾琛那照顾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郝如月匆匆赶过来,脸色阴得发黑,看了几眼病床上躺的秦颂就不打算多看,神情十分头疼。
“家里老头子是一直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昨天那阵仗一闹我就知道出事了。混蛋小子,你别觉得你爸妈跟超人似的刀枪不入。你这么给我闹这么一出,儿子,当妈的很累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有笑意的,慢慢的就收了起来。
秦颂的脸色也一直都不大好看,听他妈说完,反而就笑了,他说,“妈。我错了,我认。但我老婆没一点错。你们别欺负我老婆。”
原本郝如月进来,我立马把位置给让出来,想腾个座给她。她当时泄气的摆摆手,就站在床位的地方,手腕搭在床位栏杆上,听秦颂这么一说,她急得瞪眼睛。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还觉得你爸妈欺负人了是吧?我们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她说完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我知道,你肯定怪我,要不是我当初那么冲动的把那小子弄得生不如死,也不会有这之后的一出又一出,但你这臭小子想过没有,老娘舅是在给你收拾一个个烂摊子,你要是让我省点心,也不至于让秦家折腾到今天这地步!”
郝如月一直不看我,从进来后到现在。一如我最开始见到她时候的场景。
她知道怎么把一个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就是无视他。
而我从她对我一开始的无视到中途挽我手跟我同仇敌忾,直到了现在,仿佛一切都打回原形,从头再来。
“妈,不是我觉得,事实就这样儿,这次要不是我老婆机灵,命我都要丢半条。”
秦颂回了郝如月前半句,无视了她后半句的抱怨。
或者整件事情里谁对谁错,那都是错综复杂的线条,早就理不清,也没人想理了。
“你少在这帮她说好话。我对谁都没任何偏见,我只要能看到我顺利出生长大的孙子,别的一概没,有,要,求。”
郝如月的没要求,唯一的就把我严实的隔绝在外。
我站在病床边上,手自然垂落,秦颂轻巧的一捉,言辞笃定道,“妈,等我跟黎西都想生了,咱俩一定生。”
知子莫若母,郝如月不屑的扫他两眼,“你会有想生的那一天?”
秦颂咧嘴就笑,“到怀上的前一天都不会有。”
两个人拌嘴般的说到这里就截止。郝如月估计是不想给自己心里找气了,她把头扭回来,视线在空中快速扫过我脸,语气冷清道,“送我出去一趟吧。”
该来的总要来,我打算去送,秦颂马上就开了口,“妈,我身上的刀口太疼了。没人留这照顾我会死,您慢走。”
郝如月进来就被秦颂的态度气得够呛,她快速走到门口,狠瞪了里面秦颂一眼,“你全身都是皮外伤别以为老娘不知道,现在你爸还在为哪边跑你别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的嬉皮笑脸,等你出去了,赶紧过去人家那医院当面赔礼道歉!”
病房门一关上,秦颂的表情立马变了,又很快柔和下来,痞态满满的冲我扬了杨眉,“老子都快烦死了,能借根烟保命?”
我马上在床边上坐下来,心里很不是滋味的看着病床上的秦颂,“你这两天到底是怎么过过来的,你跟我详细的讲讲。”
被绑架几天,听顾老爷子话的意思,是把秦颂交给温白了。
想来顾老爷子也心大,到这时候估计是不想再管温白感情是非,他那病就是最大变数,其他的一切好说。
问到这,秦颂眼底发阴,又戏谑的笑,“还能怎么过,就那样呗,饿得没一天吃过一口饱饭的,真的饿死我了。还说我都是皮外伤,我可是重度内伤。”
秦颂开玩笑的避重就轻的一说,我却做不到他那么高兴,多看他几眼,哎叹了声气。
“你要想跟我说你就说,不想说就不说罢,这么拐弯抹角的找话来搪塞我,我听着也不进耳。等下午我去顾琛那一趟。不能再不去了,不然说你老秦家的媳妇,没有礼数。”
秦颂躺在病床上,脸如菜色的哈哈大笑,“狼窝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还能讨到懂礼数的媳妇,是三生有幸。”
他说话发刺,我知道是不想让我去的。
但当时情急之下没把话说满,答应了别人回去,总要选个时间。
下午我随司机到了顾琛在的医院,不远,就临秦颂医院一条街,我无意中感叹了声为什么当时不选一家医院,司机恰好听到了,就说,当时少爷对他吩咐过了,来这家。
我一听,还没问他口中说的究竟是哪个少爷,就到了地方,只好先下车。
到顾琛病房门口就看出了热闹,走廊站的三两人差点把路给堵了,走到门边上,看门的人警惕的看我好几眼,但这些人都是熟脸,看我也认得,就没拦。
我冲他们点头示意后,朝病房门口走,恰好碰见正出来的郭昊,他手里端着盆子,里面是毛巾和清水,见我来,他情绪激动又刻意忍了忍,“顾总说身上粘得不舒服,我想跟他擦一擦,但我手实在太笨了,还没擦好水都凉了,我再去接一点儿。”
听郭昊这话,我马上把迈进去的脚都收了回来,“那我再等等,郭叔您先忙吧。”
郭昊很激动,像特别怕我反悔一样,连连拒绝,“不用不用,黎小姐您先进去吧,我等会在给顾总擦。”
我视线还是定在郭昊身上,没敢往里面看一眼,我犹豫后问他,“那里面……”
郭昊着急了,“黎小姐,现在顾总就是个病人,他什么样黎小姐只用把他这一点记下就好了。”
我站在门口微笑,“那还是先麻烦郭叔帮忙把顾总的衣服穿上了我再进去吧。”
听完我话,郭昊老大不乐意的,但还是妥协了,端着盆往外走了没一会儿就回来。
我等他弄完接到示意后进去,看顾琛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心里想了句很可耻的话。
时间拉扯得越长,顾琛在我心中留下的记忆大多都是病态的蓝白。
他好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像太惧怕死亡的样子,反而非常淡定,又隐约期待这一刻到来。
这般机关算尽的人,在最后关头,也会想要留个体面点的影响再离开,不至于那么惨淡。
我进去后,顾琛的眼神随之招过来。
他总共就开口说了两句话,之后就以想休息为理由,闭着眼睛睡了。
你不用再过来,我撑了这段时间就马上回上海接受治疗。西藏这边许默深会帮我接手好,跟之前你们商量好的一样,他的地位如同我,该配合的竭力配合。
秦颂爸妈那边我交涉过了,郭昊跟我最多时间,他一心向我,我说服他最需要时间,但你以后可以尽可能的无视他的无理要求。
之后我再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他都仿佛没听见一样,郭昊也过来帮腔了两句,顾琛冷咳了一声,郭昊剩了一嘴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顾琛的选择是和秦颂一样,两个人像商量好了一般,关于这件绑架的事,前因后果都没有人跟我提起过。
这种感觉让人非常颓然,我问过郭昊,他也闭嘴不言,说有顾琛的吩咐,他就不会提到这个。
而这件事情越发让我觉得不安。好像已经把茎叶都铲除了的毒花,根已经埋在土地里滋养壮大,到无法预估和阻拦的地步。
而就在这炮弹似的轰炸后,把现状都夷为平地,原本满目疮痍的地方,竟开出了一朵花来。
我迎来了人生里最大的一次改变,彻底逆改了我今后的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