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有些大，苏倾然眯着眼睛看夕阳落下，展开双臂感受大漠的云话风语。

“将军。”有年轻的士兵红着脸跑过来:“有你的信。”

苏倾然睁开眼，从怀里摸到一包附近怀春少女送的话梅递给了士兵，那人不好意思的道声谢又跑开了。

苏倾然看着那人踉跄的背景忍不住笑了。展开信封，那是莫家的家信。苏倾然一看字就认出了那是莫棠伯父的字迹。信中说有人说莫棠领兵在外怕是不妥，皇帝在朝堂上训斥了那人。只是伯父始终放不下心，问莫棠什么时候归来？又道了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重点表扬了云青，说她女工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给他表哥做的荷包也精致非凡。

苏倾然觉得伯父真是多心，楼宇寒这家伙一个月一封信的和他聊着呢。两人一起聊江山，聊社稷。苏倾然见过许多的朝代，他常常会提出很多建议。楼宇寒则是让这些建议变得符合大乾国情。如果楼宇寒不放心他，早在苏倾然提出一些对大乾的规划时怕就死于非命，而且两人又都有那样奇特的经历。这些年两人都信任着对方，把自己的背交由对方来保护。

至于回去，苏倾然眺望远方，那边是大周的阵营。三年前他领兵出征，击退大周的敌袭。胜仗之后，苏倾然没有领命回朝，反而给楼宇寒去了一封很长的信，然后驻扎边关。

这三年里，楼宇寒还曾微服私访过来看过他。苏倾然和楼宇寒一起打猎，一起去附近的农庄调戏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一起在河里洗澡，一起悄悄的把当地一个抠门的富商打了一顿。两个人的感情越发好，送别楼宇寒时，苏倾然舍不得，居然大胆让楼宇寒与他结为异姓兄弟。楼宇寒允诺，称他回朝那天就封苏倾然为异姓王。

三年时间里，苏倾然除了帮助附近的百姓种地，也加固了城墙。而且还换苏倾然来骚扰大周。苏倾然的骚扰都是小范围的，每次都只去一两个时辰，有时候双方都没有伤亡。可是苏倾然却把大周烦透了，很多时候苏倾然骑马前去，大周会特别嫌弃的牵点牛羊让他赶紧走。

“莫棠~”远处有骑马的青衣男子振臂高呼。苏倾然抬眼望去，是张远。张远本是苏倾然救下的衙役，后来他参军。苏倾然见他人又聪明又勤奋倒也赏识他几分。再后来这个人在三年时间里充分证明了他的才华，成为了苏倾然的副手。

苏倾然把信收好，冲对方招手。张远骑马过来，伸手就把苏倾然带到怀里:“他们烤了小羊，等会儿你见到保准流口水。”

“羊？你们又去骚扰大周了啊？”苏倾然没觉得姿势不对，反而掐了男人的腰:“为什么不带上我？”这群人有了大周这个备用粮仓之后就再也没有养过猪羊了。

“嘻嘻，我怕你一去，他们家的小牛也过来了。那牛还小，再养一段日子吧。”张远嬉笑着。

“对了，阿远。”苏倾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战争结束后你要做什么？”

“战争要结束了么？”张远的声音被风吹散，可是苏倾然还是听出里面的喜悦。

“对啊，战争结束之后我就要回家了。”苏倾然也开心起来。

“我是一个孤儿，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继续当兵吧。”张远大笑起来:“嘿，我闻到肉香了。”

“那……阿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京城？我家在哪儿……”

“吁~”马儿长啸一声，苏倾然扭头望去，不明白张远为什么要勒马。

“跟你回去么？”张远的声音很是兴奋，眼睛里充满光亮:“太好了。我同意，我还怕你回去之后我没有路费来看你呢。”

马儿又慢悠悠的前行。

苏倾然忍不住笑起来，回头看他:“然后就别走了，我们是一家人不是么？”

“一家人？”张远有些愣了。

“对啊，一家人。”苏倾然温和的笑起来，眉目如画，唇角温柔。

“唔！”苏倾然的脸被张远捧起来狠狠的亲了一口侧脸，苏倾然有些惊讶了。

“哈哈。我有家人了，太好了，莫棠。莫棠，莫棠，这是我最开心的事了。”这家伙还在马上手舞足蹈起来。

苏倾然伸手摸张远的脸，张远真是一个简单可爱的人。

然后，张远和苏倾然就看着一旁呆立的一群士兵。“额……其实莫将军和张副将在一起也挺好的。”

苏倾然有些囧了，这群家伙没见女人久了，什么都要歪想，自然腐。“这么闲，不如就去跑十圈。”

“咳，啊哈哈哈，羊肉好了，吃羊肉去了。”大家打着哈哈，说着人群就一哄而散，留下囧囧有神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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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夜风正甚，明月当空。苏倾然领着一队人马前往大周军营，大周人只当他们又来抢东西，咒骂着派出一小队士兵。然而，顷刻之间大周士兵便化为亡魂。苏倾然微眯那双漂亮的眸子，闻着空气中发散的血腥味有些怔肿。

杀戮的风又开始在战场涌动。由他亲手挑起这场罪恶的战争。

一小队人趁着夜色偷偷溜进军营，不一会儿便见火光冲天，接着人声鼎沸。碉楼上的士兵明显惊慌失措，大喊敌袭。

张远递来一把弓，苏倾然拉开弓对准那个守卫兵，闭上眼，感觉箭已离弦。苏倾然再睁眼时，便看见那士兵中箭之后从碉楼上掉下来。

当大周士兵衣不附体，慌忙逃出时，被大乾士兵一刀斩杀。有些人找到了兵器，不过也不是平日里装弱，实际体质强悍的大乾士兵的对手。

途中抓到几个报信的也被一一斩杀。

歼灭一个小小的军营不足两个时辰。苏倾然让他们休整片刻，又带人前往大乾最近的城池，在晨曦未到之时破了城门杀了守卫。

苏倾然提着剑砍了一个又一个，就像是挣脱了心中的束缚，忘记了当年的苦难，苏倾然浴血奋战，热血沸腾。当一个鲜红的生命由你终结，当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被你变成亡魂。你是不是神？

你砍别人，别人也砍你。你不会感觉疼，你不会有怕，你只会兴奋。自己的血液是最好的兴奋剂。

天空飘过流浪的白云，就像我们破碎的心灵。杀戮，恶魔，神。

苏倾然登上城楼之上，接过张远递过来的大旗，把大乾的标志插在城墙之上。“所有反抗者，杀无赦！”

停留在烟火纷乱的城楼上，看着下方，残破的，血红的，踩碎的，哭喊的，都是我的罪恶。苏倾然张开手，手中玄铁剑同眼中包含的泪一同滑落。

“将军。”张远的声音似是很远，似是在耳边，苏倾然茫然的扭头，对上那人清亮的满满的担忧。苏倾然清醒过来:“我们这样真的是对的么？”

张远笑的有些不自然，声音有些颤抖:“当然，我们都是为了大乾。”

苏倾然闭眼，眼泪汹涌滚出:“但愿吧，哀伤是一刹那，大乾是一个家。”

张远愣着看眼泪顺着那光滑的脸滚落，晕染脸上沾染殷红的血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出纤长的手指点点那眼泪。看着那双被泪水清洗过的眼睛，轻轻开口:“将军，末将会永远都在。”然后看着那人绽放出如烟花般绚烂的笑容，大脑里仿佛也是举行过一场烟花盛宴。

“将军，有大周官员投诚。”蒋二的声音打破了张远的沉陷，张远看着那人离开时鼓起的红色披风摇曳多姿，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手指上沾着被泪水晕染的血迹，有些愣神。

突然一个犀利的目光直射张远，张远抬起头，那让人极度不舒服的目光瞬间消失。张远只看见一个熟悉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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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倾然开始做噩梦，梦里无数的冤魂冲苏倾然张牙舞爪。梦里那个人不是仪表堂堂，一身正气的莫棠，又是那个多年前怯懦抬头小心翼翼跟着众人干笑的的苏倾然。苏倾然被噩梦扰醒，彼时他们将对大周的第三座城市发起强攻。

“将军。”黑暗中有人爬过来，伸手摸上苏倾然的额头。苏倾然就着微薄的月光瞧清那冰凉手掌的主人:“你怎么在这里？”

张远低下头，低沉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格外的蛊惑人心。“将军最近睡得不好。”

苏倾然把被子掀开，让张远爬进来:“这是最后一座城池了，就用大周的三座城池换大乾百年无虞。”

张远带来冷空气，让苏倾然瑟缩一下，然后叹口气:“结束这场战争也好。”

张远沉默了片刻:“我听说朝里有人弹劾将军……”

话未说完，就被苏倾然笑着打断:“陛下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的兄弟们也会为我说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乾，终有罪孽也是我该受的。”

“将军是神，将军是为了百姓，将军哪有罪孽？”张远靠了过来，两个人肩并肩相依相偎:“没有将军，大乾边关哪有这种悠闲自得的日子。”

“呵！”苏倾然轻笑一声，没有再言语。对于大周来说是不折不扣的恶魔。然而，对于大乾来说是神么？大乾的军士又死了多少呢？有多少大乾人民憎恨着这个去侵犯他人国家的神呢？苏倾然不敢去想。

“将军永远是我心底的神。待周边国家畏惧我大乾时，大家都会明白的。”张远仿佛知道苏倾然心中所想。

苏倾然听张远的话，心中宽慰不少。“行了，睡吧。下半夜还要去攻城。”

两个人相互依靠着，苏倾然没有再做军士索命的噩梦。

反而梦到云青和侄子共结连理，生下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张远借着月光看着苏倾然嘴角泛着的笑容，安心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