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尧听他说得轻巧,简单两句话就想把自己打发走,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当下迈步向前,踏着鬼尸向上攀爬。
“喂!你小心一点,这布景可花了不少冥币,弄坏了要赔钱的!”高群主见王尧踩着鬼尸走来,急忙瞪起眼睛叫道。
王尧此时也发现,脚下的鬼尸原来都不是鬼,而是一些仿佛蜡像之类的玩意,他脚踩上去,顿时塌鼻子斜眼踩坏了好几个。
“高群主是吧,我大老远地跑来这里,你一句话不合规矩就想让我打道回府,也太草率了一点吧,总该听我说说要办什么事情,是不是?”王尧也不去管那么许多,一步步只是向上爬。
“轻点,轻点!哎呀,你这个仙人,就知道瞎捣乱,姓古的,这仙人造成的损失,你零号楼层得负责赔偿!”那高群主转头又冲古奇叫道。
“我零号楼层如今朝不保夕,哪里有闲钱赔你,你要办便办,不办拉倒。”古奇在下面没好气地叫道。
“你轻点、轻点,走这条道……”高群主身边一个甲士也在那里叫唤着,伸出手在城楼上按了按,只见一边没有堆叠着假鬼尸的城墙上露出了一条豁口,豁口里一道阶梯自下往上延伸到了城楼顶。
王尧见有楼梯可爬,当即从假鬼尸上跳了下来,又引得城楼上那高群主和他身边甲士一番大呼小叫,他也不理那么许多,顺着楼梯爬上了城楼。
站上城楼,居高临下四处一打量,王尧不禁叹为观止,这一片楼层好生辽阔,根本一眼看不到边际,却又可以清晰看出一块一块的分出了许多区域,每区域之间或有大树,或有高大的塔型建筑隔开。
他估计那些连天接地的大树,顶部与天空相连的塔型建筑应该都是大厦之中的承重柱,却被装饰的几乎可以乱真。
不同的区域,或者如脚下这般是浴血的战场,或者是连绵的宫殿建筑,也有那竹林池畔的小屋,更有残破的城市街道,温馨的居家环境,一处处背景五花八门,大多都有穿各种服饰的鬼在其间忙碌。
“这……”王尧一时间只觉眼花缭乱,根本看不过来。
“你且稍等一下,待我与老梁把这处情节定下来,再来忙你的事情。”高群主冲王尧打了个招呼,转过头又看向刚刚与他说话的那个甲士。
“既然主角坚守城池三年,已经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对主角来说应该有三种选择,一种是死守到底,一种是寻机突围,最后一种便是投降,你先说我的判断合不合理?”高群主道。
“我的意思就是你的这个选择有问题,主角的人设既然是一位大义凛然的英雄,投降的可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且主角是和魔族大战,投降也逃不过一个死,我认为这种分支根本没有意义。”
那甲士摇着脑袋,坚持自己的观点。
“老梁啊,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复杂性知道吗?我们在设计一个神灵的一生,凡人、鬼族、妖精性格上都有复杂性,更何况神灵?你被自己的思维局限了,需知道,面临危机,任何选择都是有可能的。”
高群主摆出一副前辈的模样,教训着那老梁。
“可是,性格再复杂总不能脱出基本的框架吧?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怎么可能去偷窃、抢劫,一个不安分的鬼,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呆在下十八楼?这不合逻辑嘛?”老梁兀自不服。
“都合逻辑,还要我们做什么?用电脑自行演算命理不就完事了?在情理之中却又出乎意料之外,才是我们追求的方向啊,你想想,那一直顽强不屈的神灵假如突然投降了魔族,结果会如何?”
高群主兀自在那里循循善诱。
“我想不出来,我前世学的都是人物根据自己的性格去进行选择,进而引发一系列事件……”老梁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你前世那是写小说!还是个没人理睬、没有格调、不受待见的的网文写手,我特么真是不明白,你究竟怎么蹿到上十楼来得?就你这个死脑筋……”高群主明显有些恼火了。
“喂,高群主,咱们在讨论问题,你可不能进行鬼身攻击!”老梁也火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气呼呼地盯着高群主。
“好好好,算你厉害,手头的命理工作暂时停下来,诺,这里是各界面的一些影视剧和经典文学作品,你先好好学习学习,看看人家是怎么设计情节的。”高群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塞给老梁。
“我不需要!工作再停下去,我特么得下楼了,我前世看莎士比亚不下100遍,人界早有定论,莎士比亚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情节可言,总是在情节上纠缠有个什么意思?你这是打击报复!”老梁叫道。
“我终于明白你特么前世的网文为啥没人看了,”高群主连连点头。“你特么就是个丫头的命倒还生了个公主的性子,我们推演命理,网民看小说,影迷看电影,家庭主妇看肥皂剧……”
“都特么是在看你的立意、格调,听你的台词,分析人物性格?你特么脑筋坏掉了,他们看得都是情节!你其他的一切都必须为情节服务,说简单点,就是你得讲一个让他们看得懂的好故事!”
“你连这个都没搞明白,装什么大尾巴狼嘛?咱们特么搞文艺的,说白了就是讲故事,无论舞蹈、美术、音乐、戏曲、文学,说到底还是看你故事说的好不好,说得好,有受众了,你特么就是神。”
“做鬼也特么是神仙一样的鬼,相反,你特么满肚子的道理,自以为劳资本事大得不得了,莎士比亚都不如你,可就是没谁搭理你,你特么也只是一只烂鬼!懂了没有?”
“一个顽强不屈、正义凛然的大英雄被逼投降,多么悲情的故事,会引发多少无穷的想象,你特么居然不能接受?我真怀疑你前世究竟写没写过网文?”
“网文可不就是把最不可能的事情扯出来,看得网民嗨了,才能掏钱给你,打脸、装……”高群主也说嗨了,指点着老梁,嘴里滔滔不绝。
“可……我们又不是写网文,这是在推演命理啊!推演命理难道不应该按正常的逻辑来?”老梁依旧不服输。
“逻辑?你特么和我说逻辑?听过人界的一句话吗?现实永远比小说更加离奇,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我们命理推演的好,倘若人生都特么循规蹈矩,哪只鬼愿意去投胎做人啊?”高群主更火了。
“我和你说,你可别小看推演命理,推演命理比你写网文小说只有更加重要,这是一个生灵将实际度过的一生!”
“情节上绝对不能马虎,必须精彩!你如果不想下楼,就必须按我说的进行情节调整,回头我会来监督你。”
“而且,你必须利用一切业余时间进行业务学习,咱们不像楼下,没多少兼职,空闲时间还是很多的,你的脑筋必须要换,我还是那句话,不换脑筋就换鬼,我这里不养干不了活的鬼!”
“你说我打击报复,劳资还就是打击报复了,劳资专门打击报复不好好干活的鬼!有本事你去楼主那里告我去!劳资还有事,回头再来看你的推演结果,先做好草稿,别急着往系统里面输入。”
高群主威风十足的发了一通飙,转头看向王尧。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我这还有一大堆的工作,咱们边走边说。”说着话,高群主径直向前走去,那个给王尧开启上城楼梯的甲士急忙跟在后面,王尧也只好跟了上去。
“是这样,统共两件事,第一件是我接受了天庭的一个任务,这任务牵涉到了人界直都自强县的一个叫莫洛坡的男子……”王尧一边说,那高群主领着两位绕过城楼,转到了城楼背面。
那里早有一道下行的楼梯,高群主领先,王尧和那甲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下了城楼。
只见高群主疾步离开了这处布景,向着不远处由两棵大树隔开的另一处布景,恍若一户大家族宅院般的所在走了过去。
“女人都看不见他?这事情倒也有趣,情节设计得很突兀嘛,他是不是患了什么古怪的疾病?”高群主听王尧介绍了莫洛坡的情况,倒是显出了一丝兴趣,一边走一边问道。
“没有,我虽然不是仙医,但眼力还是有一些的,这莫……”王尧正在那里说着,突然见高群主加快了步子,“蹬蹬蹬”地直奔着那大宅院半开半闭的大门奔了进去,王尧与那甲士只能急忙跟上。
“都死光啦,都死光啦……”
突然一阵古怪的叫声在王尧头顶响起,王尧转头一看,只见大宅院一进门是一个阔大的庭院,门边一棵歪脖树的枝丫上挂着一个鸟笼,笼子里一只漆黑的八哥正在那里叫唤着。
“小邓,推理这一节结束了没有?”
高群主没理那八哥,一边冲着宅院深处叫唤着一边绕过前厅,向后面匆匆而去。
“结束了没有,结束了没有?”身后留下八哥学舌的声音。
一路上,王尧只见宅院里地下躺着横七竖八的鬼尸,男女老幼皆有,显然这一家子人正像那八哥叫的一样,都死绝了。
不过王尧知道这些应该都是假的,估计又是另一段情节了。
“在这里,群主大人!我打算让主角在这里和他的一号对象相遇,两人对死因的推理产生分歧,由争执而产生感情……”一个声音在大宅院后面响起,不过隔着屋子,尚且看不见鬼。
“死因?可不扯淡吗?不是为财就是为色,瞎几把磨蹭啥?有什么好争论的?”高群主一边走一边喝道,“赶紧的,在这里遇见对象没问题,特么的别弄得太复杂就好。”
“那也不一定啊,还有激情杀人,还有报复行凶,哪里就能简单的定性不是为财就是为色?”王尧在一边忍不住插嘴道。
“群主大人说的是,我抓紧再来改一改。”宅院深处那鬼倒是丝毫未受王尧影响,急忙说道。
“你不了解情况,这个命理呢是一个仙人的,仙人的寿数何等长久,倘若为了年轻时候的一场案件耽误太多时间,小邓的业绩可就上不去了,最后的结果只有下楼。”
高群主扭头看了看王尧,淡淡地向他解释。
“你说的那人界男子的事情,他那毛病既突兀又匪夷所思,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在为前世的某些恶行赎罪。”
“为前世的恶行赎罪?”王尧听了高群主的话,一时间没回过味来,那高群主已经迈步穿过宅院里的回廊,向宅院深处走去。
“喂!究竟是什么罪行?他投胎之前不是喝了孟婆汤,前世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怎么还得他来赎罪?这又是什么道理?”王尧抬头一看高群主已经没了影子,赶紧随后撵了过去。
走进宅院第二进院落,只见迎面一个小花园,花园里立着一个老大的青瓷鱼缸,鱼缸边有一株盛开的牡丹,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的鬼正在牡丹边弯着腰站在高群主身前。
高群主手上拿着一沓纸,皱着眉在那里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写的什么鬼东西?事件呢?事例呢?情节呢?被吃了啊!人物的情感转折,必然是被特殊事件推动,没有事件推动,那就是你的意志,因为你想,他们就变成这样了,毫无逻辑嘛!”
高群主在那里啧啧连声,毫不客气地说道。
“群主大人,是……是这样的,我以为命理推演只是推演一个大致的方向,具体事件毕竟有多种可能性,一一罗列实在是……”那中年鬼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创作知不知道?对,不错,如果男主那上司脑筋一变,选了另外一位前来调查这桩案件,这里的所有事件都不可能发生,但是假如那上司就选了男主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