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封跟着嬴逆上了二楼的雅座后,两人就沉默着没有说话。木封任由嬴逆打量着,他的目光很有穿透性,好像在通过自己思考什么重要问题。看起来章掌柜说的没错,大老板的性格比较奇怪。
嬴逆看着木封。
光从外表上来看木封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应该说比普通人更加瘦了一些,稍微显得有些营养不良,光是这么看着并看不出木封有什么过人之处,除了木封的眼神很透彻。这人真的与黄三几人的落网有关吗?
嬴逆要找一个人来记账确实是临时动的念头,起因就是向七被杀,那张副本图纸下落不明,原来最有嫌疑的黄三几人却在洛阳锅县的盗洞塌方事故中受了重伤,他们醒来过来后神志不清,变得与傻子没有两样。这条线索就此断了,嬴逆唯一打听到的是牵连在这场事故中的还有一个京城大学的学生木封幸存,就不知道他知道多少。
如今旧时的江湖已经渐渐不复存在,像是黄三这样的盗墓贼其实根本就是外行人,自以为凭着一把洛阳铲,带着一些炸.药就能破开墓葬,要是放到从前,这都是被行家嗤笑的,他们根本就是在暴殄天物。
真正有本事的内行人是有师门传承的,上可追溯到三国时期,摸金校尉与发丘中郎将并不是杜撰。只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向七这个沾些关系的外门子弟,嬴逆没有能遇到真的盗墓专家,那些人还有传人在世吗?
那幅带着神秘文字的副本,正是出自嬴逆之手,但是他自己也不记得是从哪里见到过那些图文,这些记忆似乎就是凭空冒出来一样。只是他凭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把它们又复制了出来。交给向七带走的那份只是内部构造,还有一份外部的方位图,留在了嬴逆这里,他们在事前确定了大致的方位,才有向七先去河南一探的事情,谁想到他找的人闹出了窝里反。
如此一来,木封就是最后一个知情者,但他究竟了解多少?他们到底有没有破解副本上的地图,盗洞为什么会塌方,为什么会说这是一个疑冢,这些问题,嬴逆都想要知道,却明白既然连考古所那里也没有得到消息,说明木封要不然就是一无所知,要不然就是什么都不曾说出去,现在冒然问了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这事情不急,反正先把人放在眼皮底下,总有能知道内.情的那一天。嬴逆也是不容易,通过章掌柜的人脉关系找个学生做账房,其实就是瞄准了木封,但也拒了几个之后,才总算让木封前来面试了。
“你的情况我基本知道了,我们签合约吧。”嬴逆根本就没有问多余的问题,似乎只是单纯地看木封顺眼就把他定下来了,“工作内容与酬劳,这些章掌柜都和你说过了。你以后在二楼办公,就在我的办公室里面。对了,你会骑车吗?我给你配了一辆自行车,你来回也方便一些。平时,楼下的买卖不用你参与,不过我偶尔需要帮手的时候,会让你跟着去收货,也可能去外地,这一条你没有问题吧。”
还配车?木封觉得这待遇未免也太好了一些,他只是一个兼职的伙计而已。自行车可不算便意,都赶上他一年的生活费了。
“老板,只要是课余时间,去外地帮忙都没有问题,配车就算了吧,我也不会骑。”
“不会就去学,门口那辆旧的先拿去练手。”嬴逆根本不给木封拒绝的机会,“虽然说你是做账房的,但总也要帮些其他的忙,有辆自行车方便很多。店里除了章掌柜就是你了,章掌柜有一辆自行车,你也有一辆,别把自己当做外人。再说了,有了自行车,我还能让你去饭店你买点吃的之类的,这也就算你工作的一部分了吧。工资上面,你做的久了还能涨。如果有什么问题都能和我说,只希望你在这里能做的长久一些,我可不希望总是看到新面孔。要找个能看的人也不容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木封想要擦一下头上不存在的虚汗,他哪里是不满意,只是觉得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但是眼下,木封并不想失去这份福利待遇很好的兼职,刚才嬴逆提的那些工作都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他仔细看了一下合同,没有发现有问题就签了。
合同一式两份,嬴逆收好了一份站了起来,看着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木封,难得好心宽慰了他一句,“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今天就让章掌柜和你说一下具体的工作事宜吧。”
章掌柜这头也松了一口气,总算老板看木封顺眼了,收下了他这个伙计,也算是全了焦桦那里的人情。
“来来,小木,我和你说说,店里面的情况……”
木封这顿晚饭是在遗人斋吃的,晚饭之后,他就拿到了两把车钥匙,一辆是让他来练习的旧车,还有一辆是嬴逆买的新车。用章掌柜的话来说,老板虽然性格上有些难以捉摸,但是一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再说老板身家丰厚,这一辆自行车,在木封眼中是一年的生活费,但在老板眼中估计都不够一顿饭的。不要用心理压力地接受吧。
不过,木封直到离开遗人斋,都没有弄清楚这位章掌柜嘴里的好老板叫什么。
**
木封去遗人斋工作了一周,他已经学会了自行车,看到那辆永久牌的自行车,就连寝室里面的几个也都说他这次找的工作待遇不错,老板是个好人,给兼职的员工都送车了。
“我觉得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不简单,你要多长些心眼。”帝江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木封肩上停了下来,也不管自己的动作会不会影响到木封的骑车平衡,把这几天偷窥的情况讲了出来。
“那天你面试之后,我就跟上了那个大老板。他家就住在京城的一个四合院里头,我试图靠近他住的那间屋子,想要看看他平时都干些什么,那里有很多的书,都是古书。他家里的那些帮佣都叫他老板,听不到别的称呼,表面上看起来,他就是个做古董生意的。不过,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木封一边听着帝江观察来的老板生活八卦,却想着这几天在办公室算账时的情形,和老板一间办公室办公还是很有拘束感的。
每天木封五点到遗人斋,先吃过晚饭,然后算一天的进账。他才知道遗人斋不只是在京城有店铺,在其他各地也有分店,只是没有挂上遗人斋这块牌子而已。总体上来说,这年头的古董生意刚刚起步,店里的生意并不忙,他每天真的用在算账上的时间也就一个小时而已。
但是说好了每天要工作到八点,剩下的那些时间就苦了木封,嬴逆每天都在让他熟悉古玩知识,说是以后出去收货的时候,总不能什么都不懂,皮毛的知识总要明白一些。这可是让木封学习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谁让这是工作的一部分,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
“你觉得老板不对劲?哪里不对了,总不见得他和你一样是妖怪吧?”木封随口问了一句。帝江总是野在外面瞎飞,说是要好好了解京城,也不知道失去了绝大部分妖力的麻雀能有什么靠谱的发现。
帝江不开心地啄了一下木封的肩膀,以为他听不出木封的质疑吗?他确实失去了很多的妖力,但见识与本能都还存在。
“你以为妖怪是批发产品,能经过天雷劫化成人形的妖怪更是少有,我没有从那位身上闻到妖怪的味道,不过总觉得在他身边呆着有些不舒服。你难道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当然有,他现在每天都让我学什么古玩知识,我能说我不喜欢吗?”木封也就是稍微抱怨一两句,他还是很敬业的,既然老板给出的待遇不错,总要对得起这份工资。
帝江用毛茸茸的翅膀糊了木封半个脸,“我不是说这个不舒服,是一种感觉啊!你到底有没有得到奇门的传承啊,这样的直觉都没有!我说你也用些心啊,不然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头啊!”
木封觉得这事不是他能控制的,从那个藏星室出来,他也没有觉得不对劲,说不定就是年代久远了,那些传承已经失去了功效?
这时候,他聪明地选择保持沉默,又觉得保持沉默糊弄不了帝江,转而说起了今天遇到的一件事情。
“今天,店里面有个人来卖古玉,老板还让我跟着去看了。这块玉听说是明代时候的东西,听说是从他家门口的枯井中摸出来的东西。我也摸了一把,这块玉还是暖的,就是里面多了一道暗红坏了品相。”
帝江不想听木封转移话题,他飞了起来故意把木封头发给弄乱了,留下一句话走了。“不听你说这些了,我和鸟约好了,今天去听戏。你别说这京剧还挺有味道的。”
木封下了自行车,理好了自己的头发,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帝江,嘀咕了一句,“都是麻雀了还听戏,那位唱戏的知道自己的戏迷里面有一只红毛麻雀吗?”
这天晚上帝江听戏听得比较晚,它没有休息在宿舍楼外边的枣树上。宿舍里的木封却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吼着。‘吾在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