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北方习俗,青年男女的婚事,一般都是由男家出面操办的。
即使是在城市里,娶儿媳妇的人家,也要为儿子买房、置办家俱,张罗婚礼……除了这些必须做的事情,婚前,男家还要给女家送上一笔重重的聘金。
这聘金,有的叫赡养费,说是女婿孝敬未来岳父、母的钱;也有的叫抚养费,算是男家对女家抚育女孩儿的一种补偿吧!
聘金的数目多少?没有明文规定。按照目前的行情,再穷苦的人家,也要送上一万元。
无论家庭经济状况如何,只准要是结婚的人家,皆遵此例。
由于英杰与丽丽婚姻的特殊性,孙水侯并没有指望李金铸能给他送什么聘金来。为了女儿,他不仅“倒贴”了一栋小洋楼,甚至连孩子们登记之日的宴席也主动摆好了。
作为女家,破费了这么多的钱财,孙水侯觉得自己对得起任何人了。他想,如果老李家的人知趣,应当主动来这儿,喝上一盅喜酒,对他表示谢意才对呀!
可惜,这个想法,只是孙水侯的一厢情愿。老李家不但不凑面,还想为这场婚事设置点儿障碍。好象自己娶儿媳妇吃了多大亏似的。
对此,孙家人少不了议论纷纷,颇多微词。对此,孙水侯并不在意;因为,最近,他感觉到,自己的女儿找的这个对象,并不是一般的小伙子。李英杰学历高、技术水平高,还在其次,主要是他的这个未来女婿刚刚一回国,就为“北方重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这件事,不仅公司职工一个个冲他竖大拇指,就连庾省长也对他高看三分;庾省长工作那么忙,却亲自向李英杰发了邀请函,这不足以说明李英杰在省长心目中有作用了吗?另外,通过这次试车,他隐隐地感到,围绕着矿山机械厂下一轮的租赁,围绕着矿山机械厂乃至北方重化的前途,省市领导之间似乎有一场矛盾之争,而李英杰,像是一张王牌,即将被双方争夺,目前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他与李金铸之间的第二次厂长之争。李金铸是李英杰的父亲,有这么个好儿子,自然是他的优势;然而,李英杰也是自己未来的女婿。在决定回国的因素中,是他的女儿起了关键作用。那个李金铸苦口婆心地做了那么多思想工作,也没打动儿子的心,只有自己的女儿,才将李英杰从国外“勾”了回来。他们这一代人,都只生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一样了。如果李英杰与丽丽登了记,结了婚;他就是我孙水侯的女婿,岳父与父亲相比,具有平起平坐的地位;如果加上自己那套秘密图纸、自己手中雄厚的资金。李金铸想与他竞争,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所以,尽管你李家人不出面,也无所谓,只要两个孩子的婚事有了法律保障,你李金铸再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既定事实。
那一天,公司开庆功宴会,庾省长向他敬酒时,特别叮嘱了他一句:“你那个未来的女婿,是我们北方重化请来的精英式的人物,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呀!”
现在,自己给他建了这栋小洋楼,总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看见庾省长,他就可以说,我给女婿建了一栋小洋楼,这对于庾省长,算是个圆满的交代吧!
所以,当他在宴会厅里等待了半天,也看不到老李家的人影儿时,竟毫不在乎地告诉大家:“他们不来,咱们就不等了。吃!”
丈夫上班了,婆婆去了老干部活动室。红叶收拾完了锅盆碗筷,跪在地上擦起了地板。
最近,她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试车成功了,人人都夸老李家的儿子有出息。听到这些赞扬的话,她的心里甜滋滋儿,美透了!
虽然儿子的亲事让她伤心过,可是,既然婆婆做了主,就由他去吧!这几天,她在老姐妹们的帮助下,偷偷对未来的儿媳妇进行了“考察”看到这个女孩子端庄、温重,知礼,重情,丝毫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气,心里也就放心了。俗话说,“挑猪不挑圈”只要孩子好,管她是谁家的?反正结婚后也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眼不见、心不烦,爱咋样儿就咋样儿吧!
尽管这样想,十几年前的那一幕,自己与孙水侯那一段令人痛苦不堪恋情,那段恋情意外导致的一场不该发生的悲剧,时时在她的脑海时上演──七十年代,街上流行草绿色。那时候,哪位姑娘能弄到一件绿色军衣穿在身上,再往油黑的发辫上缠一根火红的头绳,也算是分外的俏丽与时髦了。
早晨,车工班长孙水侯正在车间徘徊,一位穿了时下流行衣装的姑娘飘然而来。一张生动的、流光明丽的脸蛋儿,让他看了便感觉出些微微的晕眩。长长的黑发编成了两条散散的辫子,迎风一走,辫稍儿悄然飘起,更显出一番令人心颤的美韵来。
“红叶,您来了!”
孙水侯看到她,情不自禁地打起了招呼。
“孙师傅好。”
这位叫红叶的姑娘礼貌地冲他点点头,走到了自己的机床前。她放下挎包,戴上工作帽和套袖,麻俐地拿起扳手,卡起了刀具。
卡了半天,像是哪儿不对劲儿,弄得她一个劲儿地摇头。
“喂!”
盯了她半天的孙水侯凑上前来,顺手做了一下示范,“看,这样……就卡上劲儿了。”
“谢谢孙师傅。”
红叶得了要领,送给他一个甜甜的笑脸。
“不谢,我开始也是卡不好。”
孙水侯盯着姑娘美丽的脸,心中若似浇灌了一道幸福的甘泉。
“孙师傅,你昨天的课讲得真好。”
天真烂漫的红叶拿过一张图纸,一边看一边称赞着他,“你不讲,我还以为车工技术很简单呢。”
“实际上,车工技术并不复杂。”
孙水侯接过了红叶的话,“要说难,就是要看懂工件的图纸,了解材料的性能……”
那时刻,孙水侯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如果不是车间主任李金铸走过来,他也许会和这个心爱的女孩子聊个没完没了。
“红叶!”
李金铸穿了一身军衣走了过来,脸上显得异常兴奋。
“李主任。”
红叶看到李金铸,尊敬地迎了上去。
李金铸偷偷地看了看周围,悄悄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票,压低声音说:“今天晚上市话剧团演出‘屈原’,咱们一起看去?”
“我……”
看到剧票,红叶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孙水侯,不好意思地冲李金铸摇了摇头,“今晚儿,我有事儿……”
“呃!”
看到红叶的神情,李金铸的眼神里显出了一丝意外。
天慢慢地黑了,下班铃声哗哗地响了起来。工厂大门口涌出了自行车的洪流。人们争先恐后地开始往家里奔走了。可是,这时,已经提前下班了的孙水侯却又神差鬼使地从家里出来,骑车返回了厂门口。
哈……今天,红叶竟拒绝了李金铸的邀请,嘻……看来,我孙水侯的恋情还有戏呀!
曾几何时,李金铸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和帅气无比的面孔,像一座巍峨的大山,遮挡了他心中的奢望。但是,今天,红叶却婉拒了他的约会。这,无疑是向他孙水侯发出了一个美好的信号……
“孙师傅,你怎么又回来了?”
最后走出厂门的红叶看见他,奇怪地停住了脚步。
“红叶,来……”
孙水侯推着自己那辆崭新的自行车,将红叶引进了旁边的小胡同,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到她手里。
“这、这是什么?”
“这是我妈给你父亲开的降压药。”
“你妈?”
红叶突然抬起头来,“那天给我父亲看病的,是你妈?”
“是啊,”
孙水侯点了头,“我妈说了,你父亲的药可能快吃完了……哦,这是新批号的药,降压很有效。”
“替我谢谢伯母。”
红叶感激地接过了药。
“红叶,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孙水侯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诚恳地邀请道。
“嗯?这……”
面对孙水侯的邀请,红叶显得犹豫不决了。
“来吧。”
孙水侯将腿跨在自行车上,把后座移到了红叶面前。
红叶迟疑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看看没有人,才将屁股挪了上去。
自行车穿过路灯闪烁的小胡同,驶入了深深的巷子。
满面春风的孙水侯,第一次骑着车,把心上人送回了家。
回来的路上,他仔细地回味着红叶与他道别时绽开那一张甜美的笑脸,高兴地哼起了小曲。
“孙水侯,你站住!”
正得意间,忽然听到有人在暗处喊他。
“谁?”
他刹住车,四处张望。
“是我。”
随着说话声,一个人推了一辆自行车,从房角处走了出来。
“金铸?”
他顺口喊了出来。
“孙水侯,我白天还纳闷,红叶怎么拒绝了我的剧票呢?原来是你从中作怪啊。”
“金铸,我……顺便送送她。”
他像是有些理亏,急忙解释。
“孙水侯,你是红叶的班长,对她好一点儿我无话可说。”
李金铸说着,拿出一支烟点燃了,“可是,请注意,别做过了头儿。”
“过头?”
他听了这句话,觉得有些别扭,“什么叫过了头儿?……就算是过了头儿,与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李金铸大喊了一声,“她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
他怀疑地瞪了李金铸一眼,“是你一厢情愿吧?”
“你应该明白我俩是怎么回事儿。”
李金铸颇为自信地说,“我们之间……谁不知道?那是……迟早的事儿。”
“金铸,你要这样说,我也不客气了!”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将车架支在地上,点燃了一支烟,“要是她已经答应了你,我立即撤出。可是,如果没有那回事儿,我们不妨竞争一下。”
“你和我竞争?”
李金铸“哧”地一乐,“孙水侯啊,你也不称称自己半斤八两……”
“李金铸,我知道你有先天优势。”
他沉着地应对说,“你根红苗正,脑筋聪明,号称车、钳、铆、电、焊技术全能大王。现在,年纪轻轻当了车间主任,前途无量啊。”
“孙水侯,你是个聪明人。”
李金铸赞赏地看了看他。
“可是,”
他却将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我孙水侯也并非一无是处。在感情方面,我有资格与你竞争。”
“呵呵,与我竞争……”
李金铸悄然一笑,冷嘲热讽道,“孙水侯,也许红叶对你印象很好。可是,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家庭出身?”
“家庭出身?”
他听到这儿,一下子恼了,“我不就是出身资本家吗?这能怪我吗?‘文革’都过去了,你怎么还‘唯成份论’呀!”
“好吧,那咱们就争争看。”
说完,李金铸跨上自行车,使劲儿一蹬,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夜深了,装备车间里机床还在轰隆隆地转动着。
为了在赶生产任务,孙水侯与女工们一齐加起了夜班。
几个技术熟练的女工像是把活儿干完了。她们擦了擦机床,整理了一下工具,准备下班了。
“红叶,你还得多长时间呀?”
一位女工冲红叶这边喊着。
“我还没完事儿哪。”
红叶的眼睛盯着床子上的工件,头也不抬地回答说。
“红叶,你和她们先走吧。”
孙水侯检查完了女工们加工的部件,关心地走到红叶的机床前,“一会儿,公共汽车就要停运了。”
红叶看了看孙水侯,有些过意不去了,“孙师傅,老是麻烦你。”
“没事儿,我骑自行车,回家方便。”
红叶听了孙水侯的话,立刻转过身,冲几位欲走的女工喊道:“喂,你们在守卫室等我一会儿。”
“好,你快点儿。”
女工们收拾停当,结伴走了出去。
红叶离开车床,到自来水笼头那儿接了一盆水,又拿起旁边的暖瓶兑了点儿热的,动作俐落地端到了机床边。
“孙师傅,今天这床子漏油太多了。我得好好洗一洗。”
红叶说着,毫无防备地脱下外衣,露出了那件贴身的缀满红花的白衬衫。
“你洗吧,我把活儿干完。”
孙水侯眼睛盯着车床,集中精力加工起了红叶剩余的部件。
红叶挽起袖子,解开了衬衫上方的扣子,将领子往脖颈深处掖了掖,哗哗地撩着水清洗起来。
孙水侯加快了车床速度,迅速地将红叶剩余的活儿干完了。
他关闭了机床电源,正要回到自己的机器上去,清脆的撩水声传到他的耳朵里。
无意中,他抬头一看,楞住了。
聚焦了的灯光下,红叶的一双手正往身体深处擦洗着白白的脖颈。在她一松一紧搓洗的动作里,前胸那丰满光滑的皮肤一截一截地向外暴露着……孙水侯的眼睛顺势往下一溜,一对鼓鼓的**裹了红色的罩,隐隐地在他眼前跳动起来。
“呵!”
孙水侯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这时,他的耳朵里不知怎么,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和我竞争?哧,孙水侯啊,你也不称称自己半斤八两……”
那是李金铸的声音,是李金铸在深夜里向他挑战情场的宣言。
想到这儿,孙水侯的心里先是感觉了一阵微微的绝望;接着,那绝望随之又激发了他的另一种很不理智的智慧:占有!
只有先行占有,才能永恒得到……冲动性的仓促决策,淹没了他对事情后果的思索……那一对紧绷绷的红色乳罩,如诱惑的火焰一般,唤起了他青春期里久久压抑的雄性。霎时,他觉得心中的那根欲望之弦紧紧绷起,接着又咔嚓一下裂断了。情场不能失败的自尊加上肉体迅速地勃起,使他犹如一台疯转的机器吼叫起来……
他迅速脱下上衣,关掉电灯,冲着毫无防备的姑娘扑了过去。
“孙师傅,你干什么呀?”
面对突如其来的侵犯,红叶惊叫起来。
黑暗中,脸盆儿“咔嚓”一声打翻在地,咣啷啷地发出了触地的余响。
“红叶,我不能失去你呀!”
孙水侯剧烈地喘息着,语无伦次地表白着……一双手却硬硬的、贪婪地伸进了姑娘的裤腰带里……
“孙师傅,不行。”
红叶激烈地反抗着,“现在不行,不行……”
“红叶,我爱你……”
“不行不行……孙师傅,你把手拿出来……拿出来……不然,我喊人了。”
“红叶!”
黑暗里,一声大喊震耳欲聋;接着,车间里的灯大亮了。
李金铸和几个女工站在了门口。
上背裸露的红叶惊恐地看了看门口的李金铸,赶紧用衣服掩住了脸,委屈地大哭起来。
“臭流氓!”
几个女工看到这儿,气愤地跑上来按住孙水侯,一边骂着一边痛打起来。
世界上的事情,大概都有自己的运行程序吧!
男欢女爱,想必也是如此:双方的好感、情感的交流、语言的亲热、身体的接触……一步一步慢慢来嘛!孙水侯违反了爱之常规,急躁地进入实质性阶段,当然要受到严厉惩罚了。
不过,这程序之理,大概也只适合于常规年代。当社会秩序发生了嬗变时,逾越常规的人往往会拣到大便宜。
孙水侯因为“调戏女工”被工厂开除,背了一口破麻袋串街走巷拣起了“破烂儿”这时,他发现拣废品的收入大大超过了一个优秀车工的工资。后来,他用拣破烂儿的钱买了两台旧车床加工重化配件,发现赚钱竟是如此容易。接下来,他开起了配件公司,廉价的优势使他的货物供不应求。有一天,他发现重化机械厂的工人们竟偷偷送来了一堆崭新的机器零件,却以“废品”价格向他“供货”他立刻彻悟:神奇的原始积累开始了!社会的财富,开始合法地向他们这种人身上大批地涌来了!
自此,手里的钱,如雪团一般越滚越厚,厚得连他自己也晕头了。
可怜的倒是李金铸这些人,这些忠厚善良、执著地走着人生常规路线的人们,在社会新的运行规则面前,却要一步、一步,走向了下岗的厄运。
正想着,叮咚!门铃儿一响。
儿子英杰拧开了门锁,迈进了屋子。
看到妈妈正劳累着,他心疼地喊了一声:“妈!”
“哟,你回来了。”
红叶不再想这想那了。她纳闷儿地问儿子:“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一家人等你回来吃团圆饭,等了半夜。”
“我在宾馆里有点儿事。”
英杰显然是撒了个谎;说完,他从妈妈手里夺过抹布,“来,我帮你擦。”
“算了算了。”
红叶推开儿子的手,“你吃早饭了吗?锅里还给你热着饭呢。”
“我吃自助餐了。”
一看妈妈这样牵挂自己,自己还要说谎,英杰心里觉得不是个滋味儿了,“妈,看你累得这个样子。干脆,咱家雇个保姆算了。”
“什么,雇保姆?”
红叶听了儿子的话,苦笑了一声,“我还想给人家当保姆呢!你老爸至今连个工作都没有。我们雇得起保姆吗?”
“那……我拿钱。”
英杰慷慨地说道,“这都什么年月了,还干这种累活儿?”
“哟,我儿子今天怎么了?这么会说话……哄得妈心里暖呼呼的。”
红叶轻轻地用抹布蹭着地板,像是觉得不对头,“儿子,给妈说实话。是不是有了什么事儿,求妈给你办?”
第二卷:厄运当头 231 斑斓别墅里的男欢女爱(2)231斑斓别墅里的男欢女爱(2)“孙总,今晚儿你还能睡着觉吗?”
林工看了看沙发上的孙水侯,神秘地笑了笑。
“林工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孙水侯眯起了眼睛,猜测着说,“你在酒席上,是不是听到李金铸那帮玩艺儿胡说八道了?”
“你的租赁期要到了,人家当然要算计你喽!”
林工吸了一口烟,发愁地说。
“算计我,他凭什么呀?”
看了林工发愁的样子,孙水侯毫不在意,“要是昨天,我还真有些顾虑。人家有市纪委书记为他撑腰啊。今天,书记已经向我道歉了。庾省长还敬了我一杯酒。我怕他个啥呀?”
“别的你不怕,可你怕……岁”林工瞅了瞅他,提醒道,“怕他那个好儿子。”
“你是说英杰?”
孙水侯“卟哧”一笑,“林工,丽丽与英杰的关系,难道你不知道?”
“这我知道。可是……中国人打仗,讲究的是‘上阵父子兵’啊。丽丽和英杰虽然是好朋友,还没有确定法律关系呀,这事儿,你得抓紧……”
“抓紧……”
“孙总,这你还不明白?快让丽丽和英杰去民政部门登记啊。”
“哈……”
一听林工说起这事儿,孙水侯开口笑了,“这事儿,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
“话不能这么说。”
林工摆了摆脑袋,提醒他,“这个李英杰是继续称呼你‘叔叔’,还是改口叫你‘爸爸’?这事儿……非同小可呀。”
“嗯哪,也是这个理儿。”
孙水侯想了想,“不过,这是孩子们自己的事儿。我这当爸爸的,也不好老催促人家。嘿,反正我把小洋楼给他们盖好了。”
“喂,醒酒汤来了。”
夫人端了两碗汤,分别放在了丈夫和林工面前。
“好汤!”
林工咂了一口,然后端起碗,牛饮一般灌进了肚子。
“喂,这个丽丽,怎么还不回家呢?”
孙水侯夫人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嘟囔着拿起了电话。
“对不起,你所呼叫的电话号码已关机。”
声讯台的服务小姐发出了关机报告。
“咦,怎么关机了?”
孙水侯夫人瞅着电话机,瞪大了眼睛。
“呀……你快看看,那座小洋楼的钥匙是不是让她拿走了?”
孙水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慌忙放下汤碗,冲着夫人嚷了起来。
夫人跑到在卧室找了不一会儿,便失声大喊道:“水侯啊,钥匙没有了!”
“唉!”
孙水侯听夫人一喊,红着脸低下了头,接下来又叹息了一声,“这俩人,准是去那儿了……”
“孙总,这这……”
林工听到这儿,竟高兴地放下碗筷,欢喜地拍着手大笑起来,“恭喜恭喜……你们大喜啦!”
“什么大喜?再好的日子也让他搅了!”
李金铸怒气冲冲地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急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唉!他不回来,咱不等了。”
白雪看了看丈夫,回头对女儿说,“英娣,喊你奶奶吃饭吧。”
老太太听到孙女儿的喊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儿子正生气,她不由地纳着闷儿眯起了眼睛,“金铸啊,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呼嚎喊叫的?”
“妈,你看……”
李金铸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他妈妈弄了这么多菜,全家人都齐了,就他一个人不回家。你说……”
“嗨,算了吧。”
老人家点了一下头,“孩子大了,别管那么多了。迟早他得回来。”
聪明的英娣看到这个场面,马上举起了手里的酒杯,笑容满面地说道:“奶奶、爸爸、妈妈,孩儿敬你们一杯。庆祝今天试车成功,也祝贺我哥哥立了大功。”
“好好好,还是我女儿懂事儿,从来不让爸爸生气。”
李金铸乐呵呵地说了一声,将杯里的酒喝干了。
“爸爸,你今天这么高兴,下一步……是不是有新的打算了?”
英娣为父亲斟满了酒,顺便问道。
“嘿,这次试车成功,把咱们老李家的威望给抬起来了。”
李金铸一边说着,一边挟了一口菜,“这回呀,我要继续参加租赁竞标,非把他孙水侯赶出去不可!”
清静的早晨,缕缕阳光照射进来,屋子里铺洒了一片亮丽和光明。
宽大的席梦思床上,睡着渡过了甜蜜初夜的男孩儿和女孩儿。
女孩儿的脸上甜美地笑着,不住地将软软的身子往男孩儿的怀里偎着。她那支裸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不老实地抖动着,越来越紧地搂住了男孩儿的脖子。
“嗯?”
男孩儿让他搂得喘不过气来,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睡在身边的女孩儿,笑了笑,慢慢将她的胳膊拿开了。
女孩儿像是故意捣乱,又把胳膊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男孩儿看看她调皮的样子,猜出了什么。他伸出手去,从床柜的花束里拔了一支毛绒绒的花球,把绒毛轻轻地放到了她的鼻子上。
“卟哧”一声,她笑了。
“你是装睡呀。”
男孩儿用花球儿敲打了一下她的头,“快起来吧,太阳都这么高了。”
“哎呀!”
女孩儿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再睡一会儿嘛。”
说完,将被子霍一下撩开,露出白花花的胴体,呶呶嘴哼了一声,“来,上来……”
“怎么?”
男孩儿笑了笑,“这一夜,都弄了三次了;你还想……”
“人家想了嘛!快点儿……”
“小馋猫儿!”
男孩伏在她的软绵绵的身体上,再一次长驱直入了。
“好啊,英杰,你真好……嗨!要知道这么好受;我们早点儿干了就好了。”
“丢丢丢!”
男孩舒畅地**着,不忘轻轻抹了她几下耳刮子。
“那次我带旅游团去德国;本来想和你住一起;可你却不肯。是不是故作君子状?”
“男人做柳下惠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想让我成唐伯虎?”
“是啊,就是因为那次你拒绝了我。我才佩服你是个好男孩。我才拿定主意跟定了你!”
年青人的情欲,暴发得快;消逝得也快。不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共同进入高潮;接下来一阵快活的呻吟,便偃旗息鼓了。
“丽丽,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事毕,男孩枕到女孩儿耳边,悄声细语地说着。
“什么事儿?说……”
“今天……我们去民政局登记吧。”
“登记?”
丽丽听了,显得有些害羞,“嗯……好吧,反正早晚也得过这一关。”
“丽丽,咱们国内的婚姻登记麻烦吗?”
“可能……要户口本吧。”
“嗯,那就回家去拿。”
他点了点头,接下来却又问道,“喂,你要是回家拿户口本,大婶问你,你怎么说?”
“我就告诉她,我俩要登记。”
丽丽直率地说了一声,接着问他,“那你……不好交代吧。”
“有啥不好交代的?”
他不以为然地说,“我就直说,我要登记。他们还能阻拦我不成?”
“英杰啊,”
丽丽重新偎在他的怀里,叹息了一声,“你现在要是到我家里,面对我的父母叫一声‘爸爸妈妈’,他们俩会乐得合不上嘴的。可是……我要是到你们家里,叫你的父母一声‘爸爸妈妈’,他们会气死……”
“胡说胡说。”
他不高兴了,“你别把我老爸和老妈看得那么顽固不化。我奶奶已经替我们做主了。他们俩答应不干涉咱们的事儿了。”
“嘴上说不干涉,心里毕竟还是不痛快啊。”
丽丽发愁地说,“英杰,想起这些……我真想劝你再回上海去。”
“上海……回不去喽!”
他拍了拍她的胳膊,坐了起来,像是已经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
“为什么回不去了?”
丽丽睁大了眼睛,奇怪地问道。
“丽丽,你知不知道……昨天试车时谁来了?”
“听说来了很多大领导。连庾省长都亲自赶来了。”
“是啊,他们的级别都很高。可是,在这些个来宾中,有一位顶尖级人物。”
“顶尖级人物?”
“对。这个人就是‘国家公司’老总裁。”
“总裁?那是国家部级干部呀!”
“是啊。”
他点点头,“试车结束后,他和庾省长找我足足谈了一个小时。”
“怪不得你当时不接手机。”
丽丽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他们找你说什么了。”
“他们观察了这台洋设备的运转情况,又和几位专家商议了半天。最后,决定向中央领导提出建议:由我们自己研制新一代重化装置。”
“这……一定是牵连上你了。”
聪明的丽丽马上猜到了。
“是啊!”
他再次点了点头,心情显得非常激动,“如果中央领导同意了他的建议,这个研制任务肯定会交给‘北方重化’。你想,要是这样,我还能走得了吗?”
“英杰啊,”
丽丽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自己却是一副愁容,“你爱国我不反对。可是,上海不也是共和国的城市吗?一想到老人们之间那种水火不相容的样子。我就担心……”
“丽丽,别害怕……”
他搂紧了她,宽慰着,“只要我们两人登了记,就是合法夫妻了。谁也拆不散我们!”
“嗯……你真好!”
听了心中男孩儿这种赤诚的表白,丽丽紧紧地偎*在他的怀里;接着,心头不知不觉地一热,一股激动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丽丽,你这是……”
英杰搂紧了仙子般的女孩儿,心疼地抹去了她溢出的泪水,“别哭、别哭呀;我唱支歌儿送给你吧?”
“嗯,我要听那支德国民歌……”
丽丽软软地偎在他宽大的怀抱,幸福地眯上了眼睛。
“嗯,好吧!”
英杰拍着怀里的女孩儿,像是轻轻地哼起了催眠曲。那首促成他们初恋的德国民歌,在清晨的阳光里飞绕开来……
我要是小鸟,绝不怕鹰鹞。
向着你飞来,和你在一道。
被猎人射死,落进你怀抱。
你看着哭了,我死也含笑!……